“他老人家修为通天,若无意外,寿数至少能活到两百岁以上,无异于陆地神仙。” 姚守宁的眼泪得又凶又急。 以她聪慧,已经猜出柳并舟话中意思了。 “可是他在书局之上,知道自己必死于两年之后,便着手准备,一面修书与先帝联络,留下守门的静清真人这一条线索,以供你与世子寻找到那地下殿。” “一面则是亲手雕刻出了那一块玉佩,将自己毕生修为注入其中。” 柳并舟提起先师,眼睛逐渐润,声音也多了些哽咽: “自此之后,你师祖含笑离世。” 他说完,停了片刻,恢复自己的情绪。 姚家人谁也不敢出声,等他自己调整好心情语气后,又微笑着道: “你的师祖、先帝,当年都无异于先知,若有心想要改变事情发生的轨迹,又如何做不到呢?” 柳并舟温声道: “可是他们都并没有!” 一位帝王、一位大儒,并没有利用先知的力量为自己谋求长生之术。 “他们顺应时势而为,情愿赴死,为的就是不想打历史,想给后来的人谋求一条生路。” 他正道: “因为他们都清楚,我们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强大。” 谋划了几百年,卷土而回的天妖一族、受到妖玷污之后已经入魔的太祖,还有一个来历不明,却术法通天的陈太微—— 情况对人类不利,而许多百姓懵懂无知,“唯有有能力的、已经预知此事的人,先行顶住!” “你师祖说过,天下人敬他、他,使他荣耀加身,此时便是该他以通身本事报效天下人的时候。” 姚守宁听到这些,知他早就明白自己的结果,却坦然接受,心中不由更加伤心。 “自当年,先师临终时,拉着我的手,说之后的一切便托付于我。” 张饶之死时,是心担忧,却也有着洒。 相较于历史的进程,他与先帝都无异于时光洪中的一点不起眼的浪花罢了。 可他仍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是有些遗憾于没能等到妖族再度被镇的时候。 “我守在南昭多年,不入仕、不显名,为的——”柳并舟腮颊动了动,强下心中翻滚的情绪: “就是那一刻,守护住神都。” 他说完,脸上出笑意: “外祖父心甘情愿,并且以此为自豪,你有什么好哭的?” 柳并舟神情坦然,盯着姚守宁看。 他之所以说这样一番话,既是在安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同时也在教导着她:不要试图改变历史。 她心里的那些念头,仿佛被外祖父全部看透。 能力越大者,越不能随心所的妄为,尤其利用力量足私,那是令柳并舟所不能容忍的。 他说的这些,无非都是在提醒着她,不要辜负前辈们的希望,打事情的节奏。 姚守宁听出他话中之意,却又格外恨自己这一刻不够愚蠢。 泪眼蒙之中,她突然明悟:这些前辈们前赴后继,一代代如接力般,为了将来的一个危机准备着,不惜坦然面临生死的决择,这也许就是当初外祖父提到过的,‘陈太微纵使占据了天时、地利,却缺少了人和。’ ——这就是陈太微缺少的人和! 她越是明白,就越觉得心中难过。 姚守宁拼命摇头,眼泪飞溅。 “守宁儿啊,外祖父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守宁儿再长大一点——”柳并舟见她不说话,便知她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脸上出笑容。 他慈的摸着少女脑袋,轻轻的叹了一声: “外祖父时常回忆着,当年与‘你’相见的那一刻——” “爹。” 柳氏此时终于听出不对劲了。 一开始姚守宁说‘不想要他死’的时候,柳氏还以为孩子胡言语。 可听到后面,柳并舟话中的意思,竟像是真的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期。 “爹,我不想您死……”她一下慌了,话口而出。 她想起先前柳并舟拿出来的银票,那语气确实不大对头。 可是她还有许多遗憾未能弥补。 这些年来,因为她脾气固执,与父亲斗气,双方一直联络不多。 父女俩人之间缺了二十年的时光相处,她还想要好好修复,甚至考虑过等‘河神’事了之后,便央求柳并舟住下来,不要再回南昭了。 她还打算买间大屋,从此她与姚翝夫妇,及三个儿女环绕柳并舟膝下,不再让他孤单一人了。 “不要胡说。” 柳并舟开始还有些伤,听到柳氏的话,却忍不住笑了: “你这个当娘的,怎么也跟着胡闹了?” “爹——” “好了。”柳并舟打断她的话,说道: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三兄妹及冬葵等人,见人人脸上都是不安的神,接着道: “不说这些了,先赶紧收拾东西吧,洪水就快来了。” “可是……”柳氏还开口,柳并舟看着她,摇了摇头,柳氏怔住,再看到周围孩子的神情,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嘴动了动,最终低下了头。 柳并舟出笑意,轻声安抚姚守宁,见她逐渐止住了眼泪,心中才松了口气。 众人虽说心情沉重,但也不愿意让长辈担忧,也都各自强作镇定,继续回到先前的位置,收拾整理着东西。 白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下午的时候,雨势好像更急、更猛。 柳氏打发了儿子回去收拾书本等物,不要被涨后的水淹了,家里人都在收拾细软,整个姚家沉浸在一种无形的紧绷氛围中。 郑士与曹嬷嬷出门了两个时辰还未归来,柳氏打发逢去大门口寻找良才,让他去街上探听一下情况,自己也数次往外望。 不知是不是她已经提前预知今夜会有灾祸,她格外不安。 姚守宁也觉得忐忑。 但她不是为了郑士与曹嬷嬷,她有预,这两人并不会出事,很快便会平安归来的。 她担忧的是长公主那边,不知事情办得顺不顺利,会不会有负外祖父所托。 虽然从预之中,她知道朱姮办事不会出错,可关心则,她仍会担忧。 柳氏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转得她眼花,她喊了一声: “娘,不要走了,郑叔和曹嬷嬷他们就快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柳氏神之间难掩烦躁,听女儿这样一说,便强忍焦躁问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良才在喊: “太太,太太,郑叔和嬷嬷回来了!” 第320章 笑什么 柳氏听了这话,脸上出喜。 她正冲出大门,但脚步一动,却似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一顿,转身扭头望着女儿。 姚守宁此时坐在大门口处,双掌托腮,仰头望着天空,那张小脸上似是愁云密布,不见以往明媚的笑容。 “怎么了?”似是察觉到了柳氏的注视,姚守宁不明就里,转过了头。 柳氏心里暗自嘀咕:自己久等曹嬷嬷与郑士不归,但她随口一说,人就回来了,是这个女儿有什么本事,还是随口一说? 她突然想起此前种种。 记得西城事件发生之前,母女俩前去找孙神医的时候,她曾拉着自己的手,说做了一个恶梦:梦到姨母不好。 当时自己笑她是有所思,夜有所梦。 本以为是小孩得知家中亲戚要来,便惦记上此事,还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结果就在当天,遇到了苏妙真姐弟,将小柳氏已经去世的噩耗传进了神都。 回想许多事,柳氏发现自己实在忽略了女儿许多。 家里近来不太平,闹心的事又多,她情太过强势,又将姚守宁当成了孩子,以至于本没有认真听过她说的话。 等她回过头时,才发现这个小女儿已经成长,逐渐在成,离自己的保护。 她心中悔恨难当,脸上却挤出笑容,摇了摇头: “没事。” 柳氏眼圈发红,低头快步出门,很快便见到曹嬷嬷等人回来了。 他们身上有些狈,曹嬷嬷额头的抹额都掉了,头发糟糟的被她别在脑后,郑士及跟随的几个家里养的壮仆分别扛了数袋食物。 “这是怎么了?” 柳氏擦了下眼角,连忙上前问。 曹嬷嬷回家之后刚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注意到柳氏的异样之处,听她问话,便接着将自己与郑士出门后的经历一说: “我们出门之后……” 知道洪灾将至,曹嬷嬷不敢耽搁,与郑士带了家中壮仆一起出门采购粮食,以应付接下来的寒冬。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