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本该是子女的依靠,可顾焕之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身在深,陪伴的是喜怒无常且昏庸无道的君王。 他也有外孙,可一个是皇子,一个臣子,本没有享受天伦之乐的可能。 家里奴仆环绕,自己大权在握,可是家中冷冷清清,陪伴他的只是常年绵病榻的子。 人都说得陇望蜀,顾焕之回顾自己的一生,仿佛自己一生都在追寻某些东西。 他心中想着事,脸上却仍带着笑意。 屋里姚守宁听到外祖父的呼唤,不由有些忐忑。 几个孩子接连出来,姚守宁先是看了一眼顾焕之,接着目光落到柳并舟身上,有些闷闷不快的喊了一声: “外祖父——” 她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懊悔,深怕自己未能阻止苏妙真献丹,坏了外祖父的大事。 “没事。” 柳并舟的眼神似是能看透她内心所想,安抚似的向她摇了摇头,并且见她这模样,心中生出几分内疚之情,只是此时不便对她言明。 “妙真。”他忍下心中的念头,看向了苏妙真。 喊她的时候,柳并舟的眼里带着几分失望,几分不忍: “你刚刚为何跟顾大人说,你手里有紫丸呢?” 苏妙真还捂着脸,眼睛含泪,恨恨的盯着姚守宁姐妹看。 她觉得姚家她是一刻都呆不下去,可恨她母亲早逝,父亲不在神都,便唯有寄人篱下,受人欺凌。 此时心中含怨恨,又听到柳并舟问话,她仰起头,正说话,目光却撞进了柳并舟的眼睛里。 柳并舟的眼神温和而深邃,如同一望无际的星空,她内心的隐秘在外祖父面前好似被看透,令她生出恐慌与不安之。 “我,我——” 苏妙真吱唔了两声,接着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旁的姚守宁。 姚守宁有些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与自己吵了架的缘故,她心里勉强制的怨恨重新生起,苏妙真如赌气一般,说道: “对!外祖父,当我受……”她说到这里,想起陆执大殓那发生的事,心中有些别扭,将‘受妖附体’几个字含糊带过: “昏睡之中,似是隐隐到有紫气引,随即苏醒。” 她这句话倒并没有说假,但是却不知道这话曝了许多信息。 姚守宁当亲眼目睹丹上妖气腾腾,化为一缕飞出屋中,接着柳并舟就突然说苏妙真会醒。 不久之后,苏妙真果然清醒,显然是因为紫丸的缘故。 但如此一来,此事便更有诡异。 神启帝乃是太祖之后,照理来说应该有大气龙气护体,他亲手炼出来的丹,竟然蕴含妖气,可见皇帝的龙气已经十分稀薄,受到了妖玷污,怕是气数将尽。 柳并舟也不说话,苏妙真胆子大了些: “清醒之后,便发现我手中有一枚紫丸,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枚紫丸必有大用,我便一直带在身边,不敢丢弃。” 说完,她又怯生生的看了看柳并舟: “外祖父,您不会怪我吧?” “你是个苦命的孩子。”柳并舟话有所指,摇了摇头: “我又怎么会怪你?” 苏妙真可听不出来他话中之意,见他真不怪自己,心里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才从袖口之中掏出一个盒子。 那盒子并不大,约摸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呈红。 柳氏扫了一眼,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她想起了当自己在孙神医指点下,在药铺之中找到的那个‘救’姚婉宁命的药引盒子。 虽说两者外形、颜截然不同,但不知是不是她近来与妖打道多了,她总觉这两者有一种十分相似的‘气息’。 都像是妖出手,带着异之气。 想到这里,柳氏心中浮想联篇:莫非妙真体内的妖并没有真正驱除? 这样一想,她顿时骇然。 人都是偏心的。 若是苏妙真仅与姚守宁争执,柳氏固定印象之下,恐怕真认为自己的小女儿对这表姐不喜,因此双方应该都有错处。 而要是姚婉宁一旦与苏妙真起了矛盾,她便总觉得事出有因,姚婉宁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 她越想越觉得有些紧张,不由靠近了柳并舟身侧,轻声喊了一句: “爹。”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苏妙真手里的盒子之上,柳氏的喊声引起了众人注意。 “这毕竟事关人命,皇后身份尊贵非凡,又哪里敢随便吃药呢?” 她有些忐忑。 顾后不是一般人,苏妙真若真是祟未驱,这药若是吃死了人,恐怕整个姚家都得陪她填命。 她喜小柳氏,对苏妙真也是屋及乌,可事关自己全家老小,便由不得柳氏不紧张了。 “妙真还是个孩子,之前风入体,才刚清醒……”她拼命暗示,希望顾焕之自己能清醒一点,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 苏妙真听了这话,心中大恨。 她咬紧了牙关,将盒子打开。 第339章 送解药 盒子里摆了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那药呈紫红,周围似萦绕了一层朦胧的紫气,看起来非同凡品。 顾焕之见到那药的刹那,眼睛一亮,顿时将柳氏的提醒抛到了脑后。 “是这粒药。” 他叹了口气,伸手来接: “果然与我夫人梦中所见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苏妙真顺利放手,接着姚守宁听到妖狐的声音响起:“协助柳并舟送紫丸成功,奖励‘不情之请’。” “你有一个‘不情之请’,你的请求对象不限,你的要求越是无礼,对方便越有答应的可能——”说到这里,它补充了一句: “哪怕这个答应十分违心。” 苏妙真面喜,姚守宁却脸灰败,心生不妙:世子.危! 丹药一到顾焕之手上,他即刻便想回去救顾后的命。 在他临走之前,柳并舟伸手拦了他一下: “顾大人!用药之前,务必想清楚。” 紫丸药,可生、可死。 在他看来,这紫丸若真有传闻中的奇效,当‘救’苏妙真清醒,那丸中生机已经被尽,如今剩下的,恐怕全是‘死’气。 他不怕麻烦,甚至在当年应天书局上,他已经知道了后果,可同为父亲身份,他却不忍心看这位国相走入死胡同,因此临别之际仍是多提醒了一句: “务必想清楚啊!” “多谢柳先生提醒。”顾焕之将那装了紫丸的盒子入袖口中,十分平静的道: “我想的很清楚了。” 姚家屋门大开,屋内灯光明亮,但外头却是一片黑寂。 雨水‘哗啦啦’而下,带着寒风凛凛,顾焕之的身体一半即将融入黑暗之中,一半还留在光明里: “你一片真情,我心领了,面对你这样心怀坦,且又明事理的人,再隐瞒你是十分不尊重的事。” 他一半脚步迈出门外,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道: “我的这个女儿,恐怕是不成的啦。” 他说这话时,回应他的,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没有人敢打扰他说话,的水气扑面而来,将这位国相的面庞浸。 他的语气并没有波动,平静的说着: “我带回这粒丹药,只是为了使我的子安心。” 身为父亲,他保不住女儿,身为丈夫,他救不了子的命,但他知道顾夫人大限将至,只想令她死前能够安心,不至于死不瞑目而已。 这话一说完,姚家所有人都哑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姚守宁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好似了块大石头。 “我真羡慕你,柳先生。” 顾焕之仰头望着夜空,今晚的夜浓黑如墨,仿佛完全看不到一丝光明。 “人生什么功名利禄都是假的,兴许儿女环绕,家庭和睦才是真。” 他当年做了错误的选择,如今的一切尽是报应——只是这报应应该报在他身上才对,不应该报应在他的掌珠身上,他的夫人身上。 顾焕之深了一口气,忍住心中的痛楚,转过了头。 他看向了姚守宁。 少女的眼睛润,黑溜溜的,带着一种朦胧不解世事的天真,偏偏那双眼瞳中因为他的话染上了几分悲凄,她年纪还小,不懂得掩饰,便直白的表现出来,更显出她的单纯与真挚的怜悯心。 这种泪水,远比那些替顾后抄经做法的人更加真诚。 顾焕之的眼神柔软,想到了自己女儿年少之时,也与眼前的少女一样,可惜如今…… “姚太太,你这个女儿真的很好。” 他因为那一瞬间眼神的对望,心生软意,突然道: “我一看就很有缘,若我夫人能熬过这一劫,说不定见了也喜,到时——”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