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睁开眼睛,视线接触到的是一望无际的白。 甚么也没有,就只是白而已。 就和陷入黑暗之中一样,他分不出上下左右,也看不见自己。 是的。看不见自己。 似乎只有意识在这里,他,没有躯体。 没有踩在地面的触觉,彷彿在半梦半醒中飘浮于半空中。 就算自己转了一圈,他却只有晕眩的觉,除此之外眼前所见的一切甚么也没改变,让他不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转圈。 此刻他才深刻体会到,平时之所以知道自己在转动,主要是因为眼前景物会跟着变化。 他不知道要如何离开这里,甚至就连自己是静止的还是动的,也没有把握。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过了多久,他突然看到一个红点。 在一片雪白之中,那个红点是那么地突兀,却让他有种怀念的觉。在回过神之前,他发现红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靠近。 但他不知道究竟是红点在移动, 还是他在移动...... 4 空气中飘散着陌生的消毒水味道,四周是那么寧静。 这里是哪里? 脑海中浮现了这个问题。 「天……」 轻轻的呼唤在耳际响起,温柔又哀伤的声音。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彷彿有千斤重。 「天……」 他还是没有聼清楚,但是意识正一点一滴地恢復着。 用尽了仅存的力气,他的手指终于动了,眼皮也微微颤动。 「动了!他动了!」 儘管只是稍微动了动,对方却动地叫喊着,声音也因此清楚地传入耳中。 好悉的声音啊。 他开始觉到生命力重新在身体的每一处动着。 是的,是应该醒来了。 觉自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用尽所身的力气,万般艰难地张开了双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心焦如焚的悉脸孔。 「妈……」 因为太久没有喝水,他的喉咙乾渴得几乎开不了嗓,传入耳中的声音几近嘶哑。 但为了让眼前的人安心,他还是竭尽所能地唤另一个人, 「爸……」 他的轻声呼唤,让紧紧握住他手的双亲喜极而泣。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一向坚强的父亲挂着两行泪水説道,并用另一只手抱住泣不成声的子…… 主治医生是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个子矮小瘦削的他戴着一副眼镜,在仔细检查伤者之后,对家属説道, 「谢先生,谢太太,他右手虽然有骨折,但是康復之后应该不会造成生活上的不便。」 四十嵗的谢太太样貌清秀,身材娇小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约莫三十嵗。 喜极而泣的她拭去泪水,开心地握住儿子的左手, 「那就好了。袁医生,他几时能出院?」 袁医生看了看病人的病歷表,回答道, 「如果没有发烧,应该这二、三天就能出院,两个星期后再回来拆石膏就可以了。」 站在病旁的谢先生身形高瘦,五官和儿子相似。穿着蓝衬衫的他举止温文,应该是上班族。 在仔细聼完医生的话,他随即提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天让他出院。」 双眼泛红的他望向儿子,忧伤地问道, 「你应该也想参加哥哥的葬礼吧?」 坐在病上的少年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一脸疑惑地问, 「哥哥的葬礼?」 他不解地望向母亲。 看到儿子茫然的样子,谢太太担忧地看着他,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天朗,你都不记得了吗?」 听到母亲这么说,他脸上更是出一头雾水的神情,语气中充了不确定, 「天朗?我……是天朗吗?」 不知为何,被称为天朗,让少年到不自在。 然而,他却说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谢太太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几乎急哭了, 「你不要吓妈妈啊,天朗。」 看到母亲的样子,她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了。 明明记得爸爸和妈妈啊,不会反而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思绪成一团的少年拼命想要从记忆中寻找答案,却发现脑海彷彿被浓雾笼罩。 看到少年困惑的表情,负责调查这起意外的年轻警员忍不住走上前,直视着少年并试探似地问道, 「谢天朗,你和哥哥谢天宇在学校从顶楼摔下来,你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吗?」 望着眼前高大黝黑的陌生警员,少年如堕入五里雾里,脸上仍旧带着疑惑的表情。 「你是……」 另一名身材短小,略带福相的中年警员向他表明身份, 「我们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员,我是江警官。」 他指着年轻警员, 「这是林警员。」 林警员点头示意之后,又重復了刚才的问题, 「对于当时的情况,你没有印象吗?」 刚刚醒过来的少年思维还处于混状态,却还是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 但他的回答却让对方大失所望, 「我……不是记得很清楚。」 林警员却不气馁地继续发问, 「那也不记得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上顶楼了?」 对于林警员的提问,少年只能再次摇头。 然而在稍作停顿之后,少年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困惑,彷彿千言万语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脑海中浮现某个情景。 虽然是正午,但是顶楼上的风好大,把头发都吹了。 一个男孩坐在栏杆上。 是金发的男孩。 他一副哭无泪的样子。 就在这时,金发男孩的身子突然往后仰去,整个人从栏杆上跌了出去。 一只手伸了出去,想要捉住男孩。 思绪在这里中断了。 坐在病上,被称为谢天朗的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他跌死了吗?」 大家虽然很着急地想知道事发经过,却只是静静等着他想起来,唯有耐着子。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希望再次落空,甚至掉入了另一个谜团。 他尝试从记忆中寻找碎片,努力想要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我……想要拉住他,可是……却跟着掉了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左手,顿了顿, 「我明明已经捉到他的手了,却跟着跌了出去。」 他继续低着头,凝望着自己的手。 浓雾再次佔领他的思绪,怪异的想法涌现, 「不对,是我的手……被拉住,那掉下去的人……是我吗?」 他失神徬徨的模样,让父母和警员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医生,大家面面相覷……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