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练习结束,天朗向大家告别后便独自走下楼。 然而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追下来的人是方慧。 方慧边下楼梯,边问道, 「明天我能去你家祭拜天宇吗?」 天朗一怔。 是啊,明天就是天宇的头七了。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自己醒来才三天,天宇却已经离开人世六天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走出文艺大楼,他们过了车道,顺着有盖走廊绕着空地走向大门,来到走廊衔接着的公车站。他们一路上并没有谈,连眼神也没有再次接触。 校门外的公车站,和平人拥挤的情况截然不同,只有少于十名学生。在等待公车到来的当儿,天朗和方慧也是这样沉默以对,彷彿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过了约十五分鐘,他们等候的公车终于姍姍来迟。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天朗如常地坐在方慧身边的位子,但是他却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前每次三个人一起回家,天朗不就是那个最多话的人吗? 天朗真的很不明白,偏偏现在只有两个人,自己却像是吃了哑葯一样。 倒是方慧先开口説道, 「你今天好像特别安静。」 也察觉这一点的天朗战战兢兢地反问道, 「我平时真的很吵吗?」 他担心的样子反而让方慧啼笑皆非,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不过説话对你来説,就和呼一样,停不下来。」 这种説法还真不算是讚美。 天朗只是尷尬地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方慧望着他,有而发, 「你明明就是天朗,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是和天宇在一起一样?难道我真的这么想念天宇吗?」 方慧的话让天朗深切体会到她真的很喜天宇。天朗直到今天才终于明白方慧在葬礼上的反应为何如此烈,如此一来,她所有的举动也就说得通了。 但是天朗只能静静地看着低下头的她,却説不出安的话。 毕竟自己的伤心难过,并不亚于她。 两个怀悲伤的人默默相对,谁也无法摆那种失落,场面再次沉静下来。 冷气公车徐徐地开着,两人望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景。 虽然在车里受不到晚风的吹拂,但是看到路上的大树枝叶随风摇曳,他们还是觉到寒冷季节的脚步已经慢慢靠近。 当公车行驶到他们悉的街道,方慧背起包包,开口说道, 「到了。」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就站起身,坐在外面位子的天朗也如梦初醒地连忙站起身下了车。 同站到家的两人走在夜晚的街道,大多数的商店已经开始打烊,城市的喧闹逐渐褪去。 方慧的目光望向前方,幽幽地説道, 「明明是走在和往常一样的路上,但是今天却显得格外冷清。」 有相同想法的天朗也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着前面的路。 方慧有而发地説道, 「没有了天宇这个月亮,连你这个太也没有光芒了。」 她的表情带着哀伤,让天朗也深受染。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十字路口。方慧回过头来説道, 「那明天见了。」 看着被负面情绪绕的她,天朗实在很不放心, 「今天还是我送你到家吧。」 方慧却摇摇头拒绝道, 「你还是早点回去,免得伯母担心。」 说完,就对天朗挥手道别,一个转身瀟洒地离去。 天朗一直望着方慧渐渐走远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才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7 天一亮,谢太太和谢先生就起来准备头七需要的用品和食物,天朗虽然行动不便,却还是尽量帮忙。 文莉姑姑很早就过来,在厨房进进出出地给谢太太当助手。 十点鐘一到,门铃就响了。 天朗心想应该是方慧来了。 果然,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外的正是方慧。 天朗一开门让她进来,谢太太就因为听到开门声而从佛堂走了出来,亲切地叫道, 「方慧,你来了。」 看到门边只有姑姑的鞋子,方慧立刻意识到自己又是家人以外最早到的一个,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伯母,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谢太太一向觉得方慧很乖巧,也隐约察觉她对天宇的情,因此对她特别有好。她走上前拉着方慧,说道, 「不会,法师都已经回去了。你现在可以进去上柱香了。」 方慧轻轻点点头,就跟着谢太太走了进去。 这时,门铃声却又响起。 这次抵达谢家的是一个体格健壮、年约四十馀的中年男子。 天朗一边打开门,一边説道, 「丁教练,你从国外回来了。」 一看见天朗,丁教练关心地上前问道, 「天朗,听説你也受伤了,没事吧?」 天朗照实回答, 「医生说两个星期后就可以拆石膏了。」 「这样啊。」 丁教练看着他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天宇的事,你不要太难过,节哀顺变。」 天朗的表情显得哀伤,却还是点点头。 父亲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丁教练,你来了。」 丁教练立刻上前和他握手, 「是啊,昨晚才回来的。对不起,之前没能来参加天宇的葬礼。」 谢先生体谅地説道, 「你带队出国比赛又不可能改期,那孩子不会怪你的。」 丁教练显得很难过,并説道, 「虽然天宇已经不打球了,但他毕竟还是我的学生。」 他稍作停顿,又説道, 「我想给天宇上柱香,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边请。」 谢先生当下为他带路,他们就往摆放天宇灵位的佛堂走去。 上香祭拜之后,谢先生慎重地向丁教练询问道, 「丁教练,有一件事,我想要跟你确认一下。」 猜出他所为何事,丁教练望了天朗一眼,説道, 「是关于天朗?」 为了不想让儿子听见,谢先生转而对天朗説道, 「天朗,你和方慧先到客厅去吧。」 「知道了。」 说完,天朗就带着方慧出去了。 看着两人离开佛堂之后,谢先生才开口, 「袁医生告诉我们,刚发生的这场意外所造成的伤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六个月前动的手术,结果似乎不太理想。」 丁教练聼了他的话之后,面难。 隐约猜到他们在谈论什么,谢太太也走到丈夫身边,一脸关切地看着丁教练。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说出真相, 「坦白说,天朗虽然动了手术,但是他手腕的伤似乎不可能完全康復。就如袁医生所说的,天朗他已经……不可能继续打保龄球了。」 连丁教练都这么说了,谢先生和谢太太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他们却无法确定,现在的天朗是否还记得这件事…… 在丁教练要回去的时候,原本和谢太太在谈的方慧看到客人都走了,慌张地跟着站起身, 「我也该回去了。」 好不容易有个谈话的对象,谢太太依依不捨地説道, 「如果没什么事要忙,不如留下来吃午餐,好吗?」 被挽留的方慧望了天朗一眼,原本想要拒绝,但是谢太太却説道, 「方慧,你想不想看他们兄弟俩小时候的照片?」 听到她的提议,方慧立刻上鉤,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可以吗?」 这次反而轮到天朗阻止, 「妈妈,不要吧。」 难得有这个机会,方慧怎么可能会放过? 只见她积极地表现出自己想看照片的意愿,拉着谢太太的手, 「我想看,请让我看,伯母。」 见她这么有兴趣,谢太太当然很高兴,立刻回握着方慧的手, 「那我们去把饭菜端出来,吃好之后一起看照片。」 「嗯。」 说着,两人如同一对情很好的母女般,手挽着手走进厨房。 天朗看着母亲的背影,虽然很不想让方慧看自己小时候的呆模样,却实在不想让妈妈扫兴。 这时,看穿他内心挣扎的谢先生走到儿子身边,对着一脸矛盾神情的他说道, 「有方慧陪你妈妈聊天,她的神比较好,你就牺牲一下吧。」 连父亲都这么说了,天朗也只能认命地点点头。 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幸好是方慧,如果是茵茵的话,搞不好会向母亲把照片全部借回去,然后一一上载到脸书去。 一想到这里,天朗冒出一身冷汗…… 到了五点鐘,照片也只看了一小部分,但是方慧却不得不告辞了, 「我和家人约好在外用餐,现在得过去了。」 虽然还是很不捨得,谢太太却也不便勉强她, 「那就没办法了。」 看得出谢太太的失落,方慧拍了拍她的手背,亲热地説道, 「改天伯母有空的时候通知我,我们再一起看照片聊天。」 方慧的话让谢太太再次出微笑, 「好,我们再约时间。」 看到方慧拿起背包,天朗也跟着站起身,説道, 「我送你到车站吧。」 走向门口的方慧立刻推辞, 「不必了,这么近,而且时间还早。」 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天朗已经穿上鞋子走了出去,谢太太也説道, 「就让天朗送你吧。」 见两人如此坚持,方慧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説道, 「那好吧,伯母再见。」 谢太太向她挥手道别,同时説道, 「考完试要再来噢。」 方慧点点头,然后和天朗一起离开。 两人乘搭升降机下楼,天朗突然説道, 「谢谢你今天过来。」 方慧对于他的道谢到有些意外, 「我什么也没做……」 天朗却不这么想,他认真地望着方慧,由衷地説道, 「如果今天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一定不知道要怎么安妈妈。就算她把照片拿出来看,也只会边看边掉眼泪而已。」 站在他身边的方慧没有搭腔,天朗继续説道, 「因为有你这么忠实的听众,妈妈才有机会把我们小时候的事都说出来,不会一直想着难过的事。」 方慧想起刚才的照片,忍不住説道, 「你真的从小到大都很调皮耶,天宇就一直都是乖乖牌。」 铁证如山,天朗没有反驳的馀地,只能无言地看着方慧。 两人走出了升降机,穿过大厦的大堂,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身边的方慧虽然还没能出笑容,但是表情已经显得比较平静。大概是刚才聼了很多关于天宇的事,让她的脸上浮现着足的神情。 算了,如果能让她和母亲稍微轻松一下,他们兄弟俩的糗事就算曝光也无所谓了。 看着她迈开脚步往前走去,天朗也展开步履跟了上去……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