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每逢放月假,在办公室里等爸爸一起回家,总能遇到盛吉安。有时候她题不会,盛也会耐心跟她讲。 为了还报,她才时不时从家里带点什么给他。 有回她多带了份腊香肠,特地跑过去问孙施惠吃不吃,不等他作答,他身边那几个玩得好的就一抢而空。 而汪盐远远看过,孙施惠没动一筷子。吃干净他的餐盘,起身就走了。 * 年轻人,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又杠上了。 “滴”地一声。 一时间,人声和锅里的沸腾一齐熄掉了。 是电磁炉的按钮,汪行调错键了,揿了个计时的,时间到了,可不就停了。 陈茵面上不打紧,叫老汪重新按一下。心里却起了盘算,真正眼见为实,多少回听老汪说,孙家那小子脾气不好,和盐盐时常干仗。 今天算是领教了,原来是这样的仗。 “老汪,冻豆腐下了没?”陈茵幽幽沉寂好久,才继续开场。 汪行这才想起子最吃的冻豆腐。冬天时候,他买回来的豆腐从来不上冰箱,挂在台上冻一晚,准保结结实实。 “我去拿。” 陈茵享受着丈夫这样人前人后的殷勤,这也是她嫁给这个男人最大的乐趣。 “施惠,你吃呀。盐盐不吃拉倒,待会让你老师给她做那个咸菜汤呢,他们爷俩一个鬼脾气,口味也一样的刁钻。过年,她大舅舅家年年送那个咸板鸭,咸嘛咸得要死,他们爷俩就是吃呢。” 经由汪盐提醒,陈茵当真把桌上用不到的筷子做公筷。给孙施惠夹了当当一碗。 趁着锅里捞出些,松动了,汪行把切好的冻豆腐投进去。还问子,要不要剁椒。 陈茵摇摇头,等老汪和施惠碰杯的空档,聊到了他们的过去,“我和你老师相亲头一面,他全程搭不理的,问一句答一句。” 当时的陈茵,家中老幺,读书也不差。不懂,老父亲到底看上这个男人什么了,说什么都觉得小汪好。 家里独子,父亲是个赤脚医生,母亲务农,闲暇时候帮着丈夫看病人发药什么的。 “你们猜,你爸爸和我相亲临走前说了什么?”陈茵这话朝对面两个说的,却称呼着你爸爸,其实有点了。 对面二人都没在意,施惠配合师母,“说了什么?” “茵陈是味药。你的名字反过来。”陈茵学着当年的汪行,声音秃头秃脑的。 这是连汪盐都不知道的父母情。她忽地笑出声,“然后呢?你就答应了。” 陈茵斜一眼身边的丈夫,“哪能够。不是他跑到你阿公阿婆家耕秋种的帮忙,一味地中了你阿公的意,谁要嫁给他哦。” 汪行傲娇都过期了,“你以为你能嫁给谁,也就我要你。脾气臭上天,你看看你至今和你上头那些嫂子姐姐都处不好关系。” “嗯呐。我这辈子是得了你汪行的济了。这么说,我还得谢我爹的眼光好咯?” “谁说不是呢。” 一番家常话,汪盐其实对父母这样的老来俏习以为常,却意外身边有个人一向来送往伶牙俐齿的,这个时候,反而迟迟沉默。 这样的家常,对他来说,并不常。 汪盐看着孙施惠一口一口吃着师母殷勤给他的“负担”,也看着他试图为自己正名还是要打汪盐的脸,他吃了好几块香肠和炸刀鱼。 最后,趁着爸爸和某人喝酒正酣的时候,汪盐自己去厨房做咸菜蛋汤了。 用头道腌出来的青咸菜煸炒出味,加开水烧开,淋一些蛋进去,出锅撒上一把青蒜花和胡椒粉,冬天喝最最口下饭了。 汪盐很快就在灶台砂锅里做出了她今天的胃口。 她盛汤的时候,孙施惠进来要一双干净的筷子,说他的筷子掉地上了。 “你果然今天有人请。” 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俗语,筷子掉地上,寓意着有人要请你吃饭。 被言中的人从台面筷桶里出一双干净的筷子,却没有急着出去,闻到砂锅里的咸菜香了。 “我尝尝什么了不起的汤?” “很咸。” “师母的那些咸,我反正回去要喝水的。” 汪盐的一碗盛在台面上,她干脆先给他了。 孙施惠端在手里,溜着边地薄薄抿了口,如实告诉她,“好像咸菜炒得不够断生。” 汪盐立马脸不好了,“你放下来。” “我放下来,你也不会喝了,我喝过了。” “我倒掉也好过喂狗。”台面上还有孙施惠下午送来的许多瓜果,汪盐随手从箱子里翻出一个桔子来,剥着吃。 孙施惠把碗搁到台面上,然后用手里的筷子挑咸菜叶吃,不期然地问她,“你当真喜那个老房子?”却不是要汪盐回答,“如果你真的喜,那么我答应你,三年后,无论我用什么办法,也会从琅华手里拿回那一半的产权。” 汪盐剥着手里的桔子,垂着头,似笑非笑地冷静,“孙施惠其实我不知道该说你客观主义还是悲观主义。可能和大宗金钱打道人的通病吧,凡事往最坏处想。”美其言,规避风险。 “可是你要知道也该相信,这世上总有例外的。” 比如婚姻,它甚至要有点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大喜,不要大悲。结婚可以,不要离婚。”孙施惠试着解读汪盐口里的信。 汪盐才不去他的圈套里。 孙施惠再提起半年前,她在孙家花房里搬走的那盆翡翠兰。那时的汪盐豪言阔语地要孙施惠开价,或者说清楚他要什么。 他那时就说过,想到再和她说。 “我现在想到了……” 汪盐一脸你想得美,“你干脆去抢得了。” 孙施惠把筷子搁下,后背朝理台,双手抱臂,稍稍侧身低头,汇上她的目光,“抢人犯法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远在爷爷生病前,我就想这么做了。” 他预料到这一天,还是那句话,试婚姻的话,“除了你,我没有第二人选。” “为了你的生意?” 孙施惠目光沉而稳,像蜡烛短焰,纹丝跳动没有,“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是你的。” “孙施惠,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年来孙家,有一天会变成张口闭口生意经的人。” “不然我怎么办?我不是一直在得我该得的吗?”挨得近的缘故,汪盐能看见孙施惠比常人稍浅的瞳孔,他许多证件照都被误会戴了美瞳。 “孙爷爷明明那么当惜你,他是你的。包括琅华。” “不重要,他们都不重要。”浅瞳孔的人,仿佛比口中的他们要天生淡薄意些,或者一切假之名的际遇与归属。 汪盐侧身站着,手里徒然一只桔子。她哑然地盯着他,孙施惠也坦地回望着她,一秒捕捉到了她的失语,“但你例外。我可以保证,我怎么惜命自己,就会怎么惜命你。” ……下一秒,孙式的薄情寡义永不迟到,“只要我们受法律保护的关系存续着。” 大概他们离席太久,汪行不时走进来,“聊什么呢?” 孙施惠没带怕的,懒散抱臂,目光离开汪盐的脸,“聊我要跟……” 电光火石间,汪盐径直垫起脚,拿手里闻起来就酸啦吧唧的桔子,去堵有个该死的嘴。 第15章 远远风(15) 当年汪行去陈家,饭都不好意思吃,每回回家还得再补一碗。 陈茵从上头几个姐姐那里知道后,等他再上门的时候,给他盛饭,那个碗都是了又。 多年以后,老汪看着自己的学生敢堂而皇之地上门,敢当着他们的面虚作假地把筷子掉到地上,然后自己去厨房拿一双。 拿着拿着不回来了。汪行就是个槌也明白过来了,这就是养女儿的悲催,终究逃不过一句:女大不中留。 老汪气不过,又偏着心,不说自己女儿,说那个外人,“我说这小子门歪道吧,骨子里还是像他老子。花花肠子,当着我们的面,也敢干些西门庆的勾当。” 陈茵打一下汪行的膀子,“他是西门庆,你女儿成什么了?” 成什么他不管,总之,汪行板着一张脸,“我不同意。他早干嘛去了,这些年都看不到我们盐盐的好,哦,到了要结婚的年纪了,想找个好把握的。” 陈茵气得翻白眼,“你懂什么?这么说,你十七八那会儿看中的姑娘才是你心心念念的,到头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婆,不是你想要的?” 汪行不和子绕,反正他也从来没绕过她过。 他忽地起身来,架势要往厨房去。 陈茵想拖住他,老汪不听,“还反了天了。在我家里,不名正言顺,就是不肯。” 于是,汪行才进厨房,就看到了盐盐拿桔子狠狠孙施惠的嘴。后者全然不恼,伸手盖住汪盐恶作剧的手,她荒唐撤回。 最后孙施惠不慌不忙一瓣瓣把那青桔子吃掉了,外头桌上也吃得差不多了,陈茵要给孙施惠盛饭,他摆摆手,喊师母,说不必了。 “吃了,桔子也酸倒了牙。”他没浪费汪盐的那碗咸菜蛋汤,跟师母说,喝碗这素汤,正好解酒了。 一顿饭到晚上十点多这才散了。孙施惠的司机在楼下等他,他知道汪盐明早还要上班,甚至坦无畏地当着她父母面问房间里的她,“你要回你住处吗,走的话,我顺道送你。” 汪盐晚饭都没怎么吃,躺在上,应付外头的人,“不需要,我明天早上的车已经约好了。” “哦。”某人也不勉强,拿回自己的外套就和老师、师母道再会了。 一阵脚步声,就在汪盐以为有人终于要走了,孙施惠突然站在她房门口,只在门套上轻叩了两声。汪盐拿枕头抱枕叠在脑后靠着,门口人没有进来,而他身后没几步,就是汪家父母。孙施惠严肃也狂妄,“汪盐,我和你说的事,答应我,好好想想。” 某人走后很久,汪盐脑袋都嗡嗡的,父母有心想问句什么,她也岔开话题,说痛经得厉害,再了颗布洛芬,草草洗漱,睡觉了。 * 周一的例会上,汪盐依规把她巡店范围内的人事任免报上去,给到姚婧其实也只是走个程序过场。直营店的人事,姚婧一向只看店长级别的,下头的,随他们店长和副理管辖。 这份客诉单,按规定试用期内,直接劝退的。 会后,汪盐却单独找了姚婧,说明了魏小的情况。 姚婧这个酒腻子,一早还酒气冲天,听汪盐柔声细语地陈情一番,起眼皮问她,“长得很好看?”【看小说加qq群630809116】 “什么?” “头一回听你来求情啊,很好看的蓝孩纸?”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