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南部的炎热气候,一到中午,张元想继续睡都显得困难,她睁眼看着被笼子划分成一格一格的天空,长手长脚的躯体只能被迫关在狭小的狗笼里曝晒,过往的长发在那天被剪的参差不齐,久未进水的她,喉咙乾涩全身无力。 她被关在这个笼子已经三天了。 「你既然无想做人,想做牲,林北成全你。(你如果不想做人,想当畜牲,老子成全你。)」张父说完就扯着她将她关入笼子里,张元知道他想看自己求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求饶,明明第一天被关十二小时以后她就后悔了。 张元第一次体会到无法自控膀胱的受,无力的羞,作为人的理所当然,在生理条件前面什么都不是,衣物在一泡的泡浸下了又乾、乾了又,一层又一层的味,张元只能大小便在衣物上,任由夏天的苍蝇绕在自己身边。 她以为那个味道已经够难闻,两三天后,她才发现刚开始的味道已经算好了,渐增加的排物,在中南部过分炎热的夏天发臭的更严重,她的下体似乎也因为细菌染了,更无法控制排的状况,每一次下体就灼烧到不行。 张母每天会帮她送一餐来,油腻的味让张元几乎一闻到就吐,笼子内屎味和腐烂的食物味,让她开始分不清哪一个味道更重,只是觉得鼻子全是那个味道,她天天伴随着屎过,她开始害怕,就算真的出了这个笼子,她也闻不到这以外的味道了。 「张欸,你嘛差不多咧,伊是做啥你安捏?(张,你也差不多点,她是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左右邻居本以为一两天就是极限了,见张父真的把女儿当成畜生养了三天也看不过去了。 「查某囝我生欸,我创啥着创啥!未你的代志!(女儿是我生的,我想干嘛就干嘛!没你的事情!)」张父将所有人都赶出院子,张母则像他们家从来都没有女儿一样视若无睹,继续过她的生活,每天都在她的笼子边晒衣服,晒完就进去炒菜。 几个人受不了味道,又不敢报警和神经出名的张父正面衝突,乾脆每天来张家拿水柱冲进笼子,想将屎冲乾净一点,冲完了训斥她几句,叫她别再大小便,就悻悻然地走了。 到后来张元已经不记得她被关第几天了,原来人的意志力这么薄弱,不过几天她就已经全然放弃逃的希望,她闭眼认清了自己定位不过是这个家的畜生,在这屋子里只要不照张父的想法活着,她就与畜生无异,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一开始的屈辱羞、恨不得去死,到恐惧无助,最后在时间下磨成了认命接受,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那个味道了,但她的身体却比想像中更不肯屈服,依旧什么也不下去,张元吐到她已经不知道食物为何物,只觉得到嘴里倒的胃。 在张元復一开始她的一天时,铁笼忽然开了,她听着声音和那夜期待过几百次开啟的笼门,一点动作也没有,反而觉得这不过是她其中一个热到產生的幻觉。 「还不出来吗?想继续被关一辈子吗?」一向沉默寡言的母亲,长以来头一次和她说话,张元这才发现这不是错觉,只是她也像马戏团里的大象被无数次的失败制约了,即便开了笼门也不知道该逃出去。 张元眨了眨眼试图动着手指,却觉全身关节早就因为,关在只能弯曲进入的笼中过久,扭曲到使不上力。 张母见此,直接动手将她整个人拖出来,张元倒在地板上挣扎着爬不起身,只见张母拖了个准备多时的大铁盆,用简易的帘子围住勉强遮挡住外人视线后,就动手用剪刀剪去她身上发臭的衣物,接着将她拖进盆内。 张元坐在铁盆子内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母亲如小时候一样拿着肥皂着她全身上下,洗了两三遍她身上依旧有洗不去的味道,张母不再浪费时间,冲乾净所有泡沫后,拿大巾覆盖住她的身躯,指了指一旁乾净的衣物,命令道,「穿上。」 她行动迟缓地擦拭身体后穿上,下身久违的乾燥清,让张元几乎要怀疑这漫长的时间不过是她做的恶梦。 「坐着。」张母拉了张椅子叫她坐下,接着留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自己收拾掉铁盆里的污水来回忙着。 张元傻傻地坐在原地放空,乡野间的风吹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比每天夜里那些人来用水冲完她后,润的衣服贴在身上,风而来的刺骨好太多了。 没一会母亲捧着一张桌子出来,上头摆了的菜,张元看了一眼,一闻到味撇过头又是一阵狂吐,张母看着地板上的呕吐物,没半句训斥,只是将碗和筷子进她手里。 张母拉了一张椅子,拿着吹风机就坐在她身后,静静地替她吹头,儘管她的头发早就所剩无几,不需要她吹也会自然风乾。 当张元以为张母不会再开口时,她边吹边淡淡地说,「吃就快点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张元听言僵在原地许久,终于意会过来母亲的这桌菜是什么意思,她紧紧握着手里温热的白饭,颤抖着受着多年来总沉默疏离的张母,对她这个女儿唯一一次的送别,眼前这桌只有过年才看的见的菜,彷彿是死刑前的最后一餐。 她儘管毫无食慾,只想吐出嘴里的饭菜,还是虎嚥将桌上的菜每一盘都嚐过一点,将母亲为她最后一次做的菜记在心里。 张元休息片刻,即使伤势和双腿的关节未恢復完全,还是一拐一拐走回房间,趁着父亲出远门参加丧礼的空档,收拾所有证件和黏在板下的存摺、提款卡,以及所有大学入学需要资料,包包揹着就连夜上台北,,从此再也没回过那个家。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