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为首者青衫素简,丰神俊逸,正是宋思锐。 而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则为谢霍两家的年轻人。 “没想到在此碰见表兄,看样子,气好了不少。”谢幼清微笑打招呼。 她的认知中,那林昀熹留在芳桐苑至夜深,而今又相约皇家定情胜地,定然和好如初。 宋思勉扫向宋思锐袍服,浅青莲纹、缀以雪滚边,无论材质与搭配,与林昀熹所穿如出一辙,像是约好似的! 他俊容一下冷暗几分:“三弟跟表妹们相处融洽,为兄甚欣。” “全因兄长托病不出,父王便将陪客人的重任付于我,奈何思锐不善言辞,招待不周。如今兄长无碍,又凑巧偶遇,是否该尽地主之谊?” 宋思锐不等他答话,迳直向林昀熹勾了勾指头:“若无他事,随我转转,去看一棵好玩的树。” 宋思勉大怒:“三弟莫要欺人太甚!” 谢幼清同样脸发僵,再留意林昀熹那身雅洁裙裳,惶惑更盛。 宋思锐笑道:“原来兄长带昀熹至此,也有类似心思,那倒是做弟弟的不识趣了!” 兄弟二人对视片晌,一人强忍怒气,一人淡然处之。 林昀熹一头雾水,全然想不通“看一棵好玩的树”怎就让他们变得紧张兮兮? 而宋思锐医者仁厚道,又非冲动闹事之人,为何每回总惹自家兄长大动肝火? 她正想出言相劝,不料牡丹园外马蹄声急赶而至。 来者刚健魁梧,却是当初险些撞破她和三公子躲在草丛的青年。 双方礼见一番,宋思锐没作犹豫,留下一句“失陪”,领那人步入花林,低声谈。 谢幼清显然不乐意撇下他,干脆拉妹妹们和霍家两个小少年坐进亭子。 多了一群人围观,林昀熹不便与巧媛继续讨论按摩技巧,各自以饮茶吃点心来掩饰沉默的尴尬。 大抵因这静谧太异乎寻常,她无心细尝梨花水晶糕的鲜甜,不经意间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关键字词。 如棠族、林夫人。 乍然听那位“萧大人”谈及自己母亲,她不自觉捏了一把汗。 三公子……派人打听她的家人? 据她所知,他们一家三口素来和睦美,而她恰恰因太过得宠,才活成不受待见的骄纵千金。 因此她死活想不通,缘何在林家落难时,母亲竟抛下他们父女不管不顾。 她知不该窃听宋思锐密谈,但事关父母,她决意舍弃道义,竖起耳朵倾听。 然而,那人立马聊到一种名为“畅心”的毒,还窃笑说,“无上皇曾误把猫当成太皇太后”…… 林昀熹完全摸不着头脑,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和事,究竟有何关联,只想着改对宋思锐旁敲侧击,套出家人近况。 没多久,林中二人商议完毕,悠哉悠哉返回。 萧大人正要辞别,忽而猛拍脑门:“哎呀!我这什么猪脑子!差点忘个干净!”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向宋思锐,“傅四姑娘的飞鸽传书。” 宋思锐悄然觑了林昀熹一眼,展信而阅,眉宇间掠过怒,笑骂:“那丫头!皮又了!” 早在初相遇那晚,林昀熹已听他谈及“傅四姑娘”。 此际听他嬉笑带恼的语气,她心下暗忖:那姑娘……是他最亲近的人呢! ··· 趁暮尚浅,众人沿牡丹未开的牡丹园绕行。 宋思锐有意无意挨近林昀熹,明知故问:“送汤药送到这儿?” “昨夜读了三册《推拿妙诀》,恰巧世子来寻,我想着请他一试。” 宋思锐未料她轻易原谅兄长,又误以为她亲手按摩,语气尽是酸醋味儿:“我也难受,替我捏捏呗!” “三公子乃习武之人,身体强壮;其次,您医术高明,何须我班门斧?除非……您腿脚不便……” “呵!会还嘴了呀!” 宋思锐笑眸微弯,暗为她态度的微妙变化而沾沾自喜。 他猜出父亲发起西郊之行,一为他和谢幼清多加接触,二给霍书临提供机会。 谁知抵达别院当,“坠湖意外”打计划,也敲破大伙儿的玩赏之心。 “不即可要返归,别忘了搬进王府。”宋思锐小声提醒。 林昀熹经过反覆思量,亦知依靠他才是恢复记忆的最佳办法,遂温声道:“三公子,昀熹求您一事。” “你我之间,用得着说‘求’?尽管说就是。” “我……想把笙茹调至身边。” 宋思锐步伐微顿,眉梢掠过极短暂的戒备:“成,但需由我安排。” 林昀熹本想询问母亲下落,怕被觉察偷听,不敢多问。 回别院的路上,宋思勉端坐木轮椅,忍住没回望。 可他能想像二人容颜俊美无俦,同同的衣袂在风中轻轻摩挲……一双俪影,画面锥心。 只因他目视前方斜,无人留意他苍白畔勾起的冷冷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傅四其实已经出现在熹熹的梦里,只是她对不上号。 · 特别鸣谢:头头和阿梨的地雷=(^.^)= 第二十一章 #21 回城后,林昀熹在晋王默许下迁离西苑。 在宋思锐挑选的聆雁阁和听荷居中,她选择了更为雅致的后者。 然则新居椅子还没坐热,宋思锐迫不及待拉上裴大夫同来问诊,还捧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仿佛她已病入膏肓,救治刻不容缓。 林昀熹喝了药,甜甜的不觉苦,眼看宋思锐摊开针囊时目兴奋,心底翻涌悔意。 “三公子……我总觉得,您很想拿针狠狠扎我一顿……不,是扎好多顿!” 宋思锐憋笑:“咱们不是商量好了?由裴大夫施针。” “您回避一下,好吗?”她哭丧着脸哀求,又怯怯强调,“别、别偷看哦!” “没见过如此多要求的病患!”宋思锐磨牙,“不看就不看!” 说罢,踱步出屋,掩上房门。 林昀熹暗喜他的配合,在裴大夫示意下换了薄纱寝衣,平躺于窗边卧榻。 依稀听闻院外熙熙攘攘,像有大批仆役挑扛事物走来。 正起身问个究竟,被裴大夫拦下,“一切由三公子处理。” 林昀熹亦觉穿衣服麻烦,按耐焦灼躺好。 不知何故,前所未有的沉重睡意来袭,她竟昏昏沉沉入了梦。 ··· 如她猜测,门外确实来了一拨人。 他们奉命送来世子亲自挑选的用品衣饰,还有一把古木十三弦筝。 宋思锐将人拦在门口,细细看过箱箱担担,内装事物无一不,思忖兄长一改不理不睬的姿态,怕是采取新策略? 所幸,为更好助林昀熹治疗,他早已暗中部署,将听荷苑的仆役全数换成他的人。 命人将诸物放入小偏厅后撤离,他了手,推门走进林昀熹的卧房。 “三公子,林姑娘身上……真如您所说,有数十枚绒药针!这、这怎么回事!” 一见他入内,裴大夫低嗓门,惶恐相询。 宋思锐含糊其辞:“兴许她往得罪了人,有人趁她生病时痛下毒手……” 事实上,林昀熹体内所藏绒般的细针,均为药制。 封住道,造成体虚气弱之象,却非让她失去记忆的源。 他原想等表妹傅千凝抵京,才联手为林昀熹拔针。 可那丫头跑回江南傅家,还给他捎来一句狗不通的话——当表哥的人没资格以姐夫身份下命令。 几乎把他气死。 无计可施,他选择林昀熹所信任的中年女医,私下告知,“林姑娘”另有奇疾,请她秘密协助。 偏生林昀熹有言在先,不让他“偷看”。 商量过后,他以纱布蒙住双眼,请裴大夫寸寸触摸林昀熹血气淤积的部位,先挑破衣裳,下针扎,再指引他用内力出毒。 他如盲人般以指尖触碰细腻柔滑的肌肤,纵然明知是治病救人,仍无法抑制热血沸腾之。 折磨,真折磨人! 可以想像,裴大夫旁观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必定不住莞尔。 摁下羞恼,他竭力平心静气,按部就班“拔针”。 一针,两针……随着寻到更多藏针位置,愤怒与自责彻底取代靡丽之情。 当初察觉她离岛跟踪,他为何死要面子,没折返去寻她? 天知道这姑娘在失踪那些天遭遇了什么!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