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亁狠狠瞪了梁英关一眼。梁英关还是头一次见陛下这样不友善的眼神。 “他和你帐下的那些士兵能比?骂上两句就完了,不吃不喝关个四五天是怎么回事?” “陛下,这是军营!谢安军营喝酒本来就犯了忌,还辱骂主帅,大闹军营……” 容亁摇了摇头“那个杨莘呢?处置了没?” 梁英关奇怪,“杨莘有何过错?难道就因为他告发了谢安?” 容亁漫不经心道“这里头还有事。把人提过来审一审。” 别人也许不知,但是容亁知他甚深,更何况这二人结怨已深,上次他敲打过杨家一次,没想到还是出事了,如果不是被那杨莘欺负了,又怎么会单单是因为杨莘告发他,就辱骂主帅,大闹军营? 谢安虽然混了些,但是还没有这么混账。 但是梁英关对谢安并不悉,或者说,在大部分人眼里,谢家的小公子,就是个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小混帐罢了。梁英关或许同情他,但是这同他对谢安的认知,并不冲突。 那杨莘是被提过来的,一开始还发横,说是皇上提人,便破了胆子。皇帝只在他面前说了一句话“你若是有半句假话,就是欺君之罪。” 原来,杨莘那撞见谢安喝酒,竟是动了心思。 谢安一进军营就同他打了架,后来又害他被杨大人收拾了一顿,积了深怨。 然而就这么撞见的时候,这个长得和女人一样的公子哥,醉了酒,竟是比外头的名还要好看上一些。杨莘鬼了心窍,又想到了一些传言,便借谢安军营饮酒的罪过来威胁谢安,甚至动手动脚的,多少带着羞辱的意思在里面。 谢安到底没有让他讨到好,差点扳折了他一手指头。 杨莘本不敢照实说,但是他知道这事如果陛下铁了心要查清楚,必然瞒不住,到时候处置起来只会落个更惨。他想着陛下看在杨家的面子上若是他如实说了,也许还能当他年少不懂事放他一马。 他只以为皇帝是因为他动了谢锦的人。皇帝要给谢锦一个代,也不会太过得罪杨家。 然而杨莘看错了两件事,一是他不知道这后头的事,皇帝那外人不知的心思,二是,他不是杨珩,杨家尚书大人的嫡长子。他母亲也不过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而已。 梁英关跪在一边震惊的看着杨莘。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杨莘看起来倒是像个人样,干的净不是人事。 他又想到皇帝陛下可不是也是这种心思,干脆安安稳稳的跪着,闭嘴了。 杨莘是直接被下了狱,连个罪名都没给。那天皇帝发了很大的火,连梁统领都在长阶下顶着烈跪了三五个时辰,却没有人知道那殿里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等梁英关准备把谢安放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关着谢安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军营的士兵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找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人。梁英关这时候才出了一身冷汗,毕竟,人是从他手里丢的,他责无旁贷。 谢安这么个公子哥,哪里来的本事从重重的卫中逃出去,又是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把人带走却不惊动任何人? 梁英关给皇帝禀过去的时候,皇帝面很沉,他看不出来皇帝的脸悲喜,却看到了他微微发颤的手。 第52章 谋算 谢安昏昏沉沉的,好像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马蹄达达的。 有个人似乎把他搂在怀里,用令人寒直竖的温柔顺了顺他的发丝。那细长的手指进他的发丝,像刀片一样冰凉没有温度。 后来,那手指落在了他眼皮上,轻柔的摩挲。 他想睁开眼睛,眼皮沉的抬不起来。睫惊慌的抖了抖。 是谁? 他莫名惊惧,那怀抱他的身体却更像是一汪锢他的寒潭,令人发冷。 他挣了挣,动弹不得。 手腕被名贵的丝绢包裹着,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了个干净。 他想喊出声来,却发现自己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像是许久许久以前,便曾经历过一般,他混沌的大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本能的觉得恐惧。 后来,意识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一辆马车往东城门外行去,正是深夜,并没有被多少人注意到。只路边繁密的树枝上的鸟儿,鹊起惊飞。 马车上紧紧搂着谢安的年轻公子,一身青布衣衫,眉宇之间七分儒雅,三分气,他的长相无疑是俊美的,只是垂下眼睛的时候,便略有些不引人瞩目了。 见怀里的人彻底没了动静,弧度漂亮的角轻轻勾了勾。而他怀里的人,仿佛就是被锢在他掌心的,一个致漂亮的人偶。黑长的发丝铺散在那年轻公子青的袍摆上,容颜苍白,佚丽,眉头紧紧的皱着,细长的脖颈从红的衣领出来,仿佛垂死的天鹅。 那年轻公子就这么盯着怀里的人看着,眼底终于出了几分霾。 魏琅是被谢锦一箭**江中的。 两军战,他清楚的看到了谢锦,那时候的谢锦远没有今的名气,也不过只是一个白袍小将罢了。偏偏生的同谢安有三两分的相似,于是,便分了神。 那一箭让他整整昏了半个多月,等清醒过来的时候,西南大局已定,回天乏术。 魏琅一败涂地,带着自己的旧部投奔了突厥人。 突厥是大魏北方的一块心腹大患,虽然被容亁打回了老家,再不敢侵犯中原,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突厥老可汗去后,对于新可汗来说,中原是块肥,但是只有突厥的人,是啃不动这块肥的。 魏琅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他许诺事成之后的土地和粮食,将草原部落和突厥用利益捆在了一起,打着容宴的幌子。 而这一切,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他本是西南王的世子,生来便在虎堆里,习惯了高贵和卑,也习惯了得到和失去,胜败之于他是常事,并不能惊起他内心的波澜,毕竟在同大魏决裂的时候,就有了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准备。 这代价只能是血雨腥风。 魏琅盯着怀里的人,捋了捋他的发丝,笑了声。 到底活着回来了一一 谢安醒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些发软。 他挣扎着坐起来,见自己身处在一处幽静的别苑里,门外有高大的影子看守着,隐约还能看见刀光。 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却一片模糊,发软的身子支撑不了他多久,挣扎着下,眼看要从上翻下来,一双修长的手落在了他胳臂上扶起了他,魏琅笑着,看着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清晰的,倒映出来了自己的脸,渐渐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的情绪,变成了惊疑不定。 真想,把自己就这么刻在这双眼珠子上,让他谁也不能瞧。 魏琅淡淡的想着。 “魏琅?!你他妈没死?” 魏琅勾了勾,似乎是心情很好“我没有死,似乎你并不开心?” 谢安盯着魏琅的眼睛,一瞬间便像是藏了利爪的小兽一般。他不会忘记魏琅的背叛和羞辱,也不会忘记,沉碧是怎么因为魏琅的一己私,本该是飞扑萤的年纪,便化成了一缕幽魂,如今坟头的草,只怕都有几人高了。 魏琅便看见那人白皙的下颌扬了起来,漂亮的嘴巴里向来吐不出来什么好话“你如今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如果死了,老子连烧纸钱都不会给你多烧。” 魏琅笑了声,倒是也不介意,他伸手轻轻抬起了谢安的下巴“谢安,容宴没死。” 然后一双眼睛,便扎在了谢安的脸上,看他的神情。 谢安先是怔了怔,心中惊惧,魏琅是如何得知容宴的事他不清楚,他只知道,魏琅把容宴没死的消息告诉他,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魏琅瞧着谢安平淡的脸,竟是头一次有几分惊奇“原来你知道?” 谢安抿,不说话了。 魏琅便笑“这倒是省了我费劲让你相信了。” 如今的魏琅的模样,同谢安记忆中那个亦步亦趋的魏琅千差万别,便是比起之前困住他的时候,都多了几分沉。 他眼睛是笑着的,却透着令人发冷的寒意,再没有人能看透他了。 “靠着你自己的本事,你能从中把容宴救出来?” 谢安脸发白。 他想救容宴,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凭着自己的本事,如何能把人救出来? “我帮你把容宴救出来一一” 谢安心中猛然一颤,仿佛被魏琅一脚踩在了心尖最害怕被人踩到的地方。 魏琅语气停顿了些,便等着谢安开口。 良久,他听到了谢安干涩的声音道“你要我……做什么?” “这是我送给小皇子的一点小礼。” 谢安看着魏琅手里的致的檀香木盒,脸越发白了。 那怎么可能一一只是一份小礼? “魏琅,你到底想做什么?小皇子也是你妹妹的孩子,你又怎么知道容宴的事的?” 谢安质问魏琅,但是他却得不到答案,魏琅将他口中的小礼放在了一边,揪着谢安的领子,将人提起来按在了墙上,目光一寸一寸的,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强硬而暧昧。 “我想做什么?” “也许你伺候好了,我会同你说也不一定。” “魏琅!” 魏琅目光暗沉,落在了一大片雪白的肤上,到最后还是收了手,“谢安,只是让那孩子生点小病的东西,毕竟是我妹妹的孩子。” 谢安怔了怔,想到魏琅能大费周折的把妹妹从中救出,应该也不至于对妹妹的亲骨做什么。 他又想到了废里的容宴,心脏的生疼。他接过了木盒,也没有打开“魏琅,你当真能把容宴救出来?” “我能把你从中劫出来,容宴自然也能。” “这东西,当真无损小皇子的命?” “无妨命。” 谢安抱紧了怀中致的匣子,最终咬牙道“魏琅,你说话算话。” 魏琅笑了笑,他的手轻轻抬起来,似乎是想落在谢安的脸上,被他侧脸避开,低低叹息一声“要不,我换个条件吧,你陪本世子风一度?” 谢安呸了一声。 魏琅倒是脸皮厚的很,由着他往外走,外头守着的人拦住谢安的时候,魏琅轻声道“让他走。” 容亁是当着魏琅的面一刀捅进容宴的膛的。连魏琅都没有想到,容亁竟是留了他一条命。 而这消息,是他救回了他的妹妹时,琼安亲口告诉他的。琼安毕竟是后中唯一的一个女人。 她说,皇帝在废里关了一个傻子。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