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抿紧瓣。 前方的丫鬟还在说:“少爷听说姑娘回来,一直念叨着要去找姑娘,若不是夫人拦住,怕是少爷早在姑娘刚回来那就去见姑娘了。” 林府在羡城是有名的大户,若是寻常商户听见此,恐早就欣喜若狂。 但简瑶不仅不见喜,甚至掐紧手心,才能保持面上的平静。 青栀咬牙,似想说什么,最终不忿地别过脸去。 丫鬟将二人神尽收眼底,什么都没说,甚至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很快,丫鬟停住脚步:“到了,姑娘和奴婢进来吧。” 六扇玉屏展开,还未越过去,就听见里面一片嘈杂声,伴随着吵闹和哄,令简瑶脸稍稍发白。 “……我要简姐姐!” 温润声透着可怜,只听声如脆珠落玉盘,甚是好听,可那话中毫不掩饰的哭腔却让人眉头都拧起来,生出抹怪诞和好奇来。 青栀拉住简瑶,咬紧瓣,生怕自己哭出来,她说: “姑娘,我们回去吧……” 简瑶顿住,拍了拍她的手背:“别说胡话了。” 她越过玉屏进去时,正好看见姨母好声好气地哄着林瑾之: “刚刚下人来说,你简姐姐已经到了,快别哭了,若要她看见你这副样子,可不和你玩了!” 若外人看见这一幕,必然觉得荒唐。 妇人不过年近四十,金簪首饰琳琅戴发丝,但谁都不忽视她头上的白发,眉眼间遮不住的疲惫,而她谆谆哄的人,却是早已及冠的模样,一身玉锦袍衬得男子如谦谦公子。 但男子此时却是坐在地上,眼泪挂在脸上,胡搅蛮的模样仿若五岁稚童。 于旁人眼中荒诞的一幕,林府中的人却早就习惯如此。 “姑娘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林夫人怎么哄都哄不好的林瑾之看过来,眼睛倏地一亮,爬起来就往简瑶身边跑,伸手就想抱住简瑶,青栀眼尖地挡住他,忍不住道: “林少爷不妥。” 林瑾之一脸委屈:“简姐姐……” 泪水蓄眼眶,眼看着就是要哭出来。 简瑶无奈,从青栀身后走出来,弯下来替林瑾之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细眉稍蹙: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轻声细语地,极其温柔。 让林瑾之眼中的泪水顿时消失,嘿嘿傻笑地看着简瑶:“他们不让我见简姐姐,坏!” 说到最后,他哼了一声,冲着简瑶抱怨。 丫鬟习以为常地打水进来,还未靠近林瑾之,就被他推开,大喊大叫: “我不要你们!我就要姐姐!” 林夫人“诶”了一声,心力瘁,无奈地喊了一声:“瑶姐儿。” 简瑶脸不变,依旧温柔地看向林瑾之,却不说话,只安静地盯着他看,林瑾之察觉到什么,瘪了瘪嘴,时不时地瞅一眼简瑶,安静了下来。 简瑶才垂眸,平静地说:“若不擦干净,后我就不来了。” 林瑾之顿时慌了: “我擦!我擦!” 说着,他抬起脸对向丫鬟,眼神就一直放在简瑶身上,生怕简瑶跑了一样,丫鬟忙忙拧紧锦帛,将他脸上的泪痕和污渍擦干净。 林夫人看得心中不是滋味。 大宅后院总不平静,为了笼络老爷的心和打后院那群妾氏,一度忽视了瑾之,也因此,在瑾之五岁那年中了毒,毒虽解了,可其认知和心智却一直停留在了当时。 林夫人生瑾之时坏了身子,如今唯一的嫡子又成这副模样,悔恨不已,至此一颗心就全抛在了瑾之身上。 她不打后院妾氏,但也不知是不是报应,打那之后,后院中竟无一女子有孕,致使老爷只有瑾之一个孩子,这么多年,老爷也死了心,把瑾之当作唯一的子嗣。 也因此,府中对瑾之皆是纵容,瑾之闹起来天不怕地不怕,还是五年前,她妹妹带着简瑶回羡城,不知怎么的,简瑶就入了瑾之的眼,粘着她,简瑶一句不理他,就能让他安静下来。 林夫人心情有些复杂,有些庆幸,还有点酸味。 简瑶低头,敛去眸中的情绪,等林瑾之安静下来,才走向林夫人,服了服身子: “姨母。” “回来后,就一直处理店中的事情,耽误到今才来拜访姨母,姨母见谅。” 林夫人下心中的情绪,叹气道:“你来了,就好了。” 她让人给简瑶奉茶,才缓缓地出一抹笑: “你放心,锦绣阁在羡城,有我看着,不妨事的。” 只要不和林瑾之牵扯到一起,林夫人素来从容不迫。 简瑶抿笑了笑,不说话。 青栀心中愤愤不平,死死低着头,怕自己漏了情绪。 林夫人当时嫁入林府时,林府不过一任县令,然而至今二十多载过去,林府早就成了知府,在羡城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旁人皆道林夫人幸运,若不然,凭着林府如今的地位,怎会娶她这般商户之女? 林夫人身为知府夫人,自然忙碌,见简瑶来了,得以身片刻,便道: “府上还有旁事,姨母便不和你客套,将你表哥给你了。” 简瑶只能应下,看着林夫人匆匆离去,心中不由得苦笑,透着些许嘲。 单她唤了林夫人一声姨母,此番关系,的确不该客套。 但她和林夫人之间,却还没有那么亲昵。 林瑾之步步紧跟着简瑶,抬头就冲简瑶笑,眼中皆是信赖和赤诚,简瑶一愣,半晌,她才抿出一抹笑: “我陪瑾之去写字,可好?” 简瑶肩上扛了太多事,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和林瑾之玩闹到一起去,姨母的心思昭昭赫然,她躲都来不及,哪敢离林瑾之近一步? 若能让林瑾之去练字,于她于他皆好。 对她说的话,林瑾之就没有不应好的。 在林府待了一,简瑶回去时,天都暗了,刚到锦绣阁,青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不忿地擦了两把眼泪,咬牙切齿道: “没他们这么欺负人的!” “当年老爷还在时,他们林府每年派人去长安送礼,老爷和夫人哪次不是和颜悦地作陪?如今老爷不在,他们哪里还将姑娘放在眼里!” 简父是中太医,圣上近臣,哪怕官位不比林氏,但一个近臣就足以让林府待简瑶客客气气。 可这一切,皆在简父去世后烟消云散。 简瑶面无表情。 青栀又心疼又恨得牙:“他们把旁人都当傻子吗?他们故意使坏,姑娘不得不回羡城,就为了哄她们家那个傻儿子开心!” “哪怕没了老爷,姑娘也喊她一声姨母,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啊!” 锦绣阁是夫人和姑娘多年的心血,她们明知姑娘处境艰难,怎么忍心雪上加霜! 简瑶闭上眼:“别说了!” 酸涩在眸中转了一圈,简瑶偏过头,不让旁人看见她此时的模样,她脑海中还有年幼时,姨母进长安,抱着她舍不得放手的情景。 联想如今,谁不叹一声世态炎凉? 青栀的声音传来:“这次姑娘回来得及时,锦绣阁生意并无大碍,但若下次,她们还使这般手段姑娘回羡城呢?” 简瑶顾不得心中苦涩,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青栀说得没错。 她总不能将软肋放在旁人手中,任由旁人拿捏。 简瑶深呼了一口气:“告诉锦姨,这次回长安,她和我们一起走!” 青栀愣住: “那羡城怎么办?” 简瑶眸逐渐趋于冷静:“长安中,我已经买下城外一间庄子,本想作住宅,如今看来,只能作为工坊,善作纺织的人并不止羡城才有。” “可我们哪有这么多银两?”青栀忍不住地担忧。 简瑶咬牙: “低调些,将羡城的这间铺子卖了!” 锦绣阁位于长舆街,本就繁盛的街道,锦绣阁的面积比在长安的要大上一倍不止,是当初娘亲近乎倾尽家产才买下来的,如今卖出去,再加上往收益,足够她回长安再筹谋了。 青栀心有遗憾,这可是夫人的心血啊。 但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如林府的愿,让姑娘嫁进林府! 两人讨论完,简瑶叹了口气,一丝疲倦涌上心头,她刚准备让青栀回去休息,就见颜青敲门进来,眉头紧皱: “外面有官兵在搜查。” 简瑶一愣:“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城主府失窃。”颜青有些不确定。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中传来一声沉闷响声,似什么重物落地。 几人对视一眼,脸顿变。 第11章 手无缚之力 夜甚深,树稀月明,院内没挂灯笼,全靠熹微的月光照明。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