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周拉起黑的帽子,把自己的脸遮住,毫不回头走进黑暗之中。 ********** 帝都边境,监狱。 黑耸立的建筑如同一只蛰伏的鬼怪,散发黏腻冷的气息。 这里关押着帝国最穷凶极恶的犯人,施以最残酷无情的刑罚与铁桶一般的管控。 时周一袭黑袍,只能隐约瞧见瘦削苍白的下巴和樱花一般的嘴,在门卫恭敬的目光之中录入指纹。 指纹匹配成功。 与监狱的士兵无声地点头,大步星走下阶梯。 监狱只有司凛本人和经过他特殊授权的人才能进入,时周想要偷偷混进来,自然不能让司凛知道。就在刚刚和司凛亲密接触的瞬间,他让系统录下了司凛的指纹并且生成一层薄膜贴在自己的手指之上蒙混过关。 按照打听来的情报走到监狱的最尽头。 幽暗的空旷房间角落有一个身影,正是之前捕获的清楚了解六芒星计划的虫族专家。 你来了?它的脸上挂着自信又笃定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 时周单膝跪在地上,凑近到它的面前:你是不是有办法? 虫族既然能知道六芒星计划,并且准确地说出时周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下了许多大功夫在研究。之前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告诉自己可能会死的信息,现在一来才明白,它或许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六芒星计划将是他的护身符,也会是他最好的利用工具。 调查到你的情况之后,我们马上派人寻找剩下的试验品,不管是骸骨或者骨灰,我下令必须都带到我的面前。不过有一个意外之喜,就是和你同批试验品中竟然还活了一口,虽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但我想方设法保住了他命,提取他的血和基因链进行研究虫族刻意地停顿一下,享受时周无声的催促,似乎能从中得到不少快。 我们从那个幸存的试验者中找到了一串变异的基因链,这是他活的比别人久的原因。以他为数不多的生命为代价,我们赶在他死之前利用他成功制成了一瓶药剂,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是只剩下几个小细节。虫族说的道貌岸然,实际上不过就是在用那个试验品完成了另一项实验而已。 时周默默握紧拳头,沉默无声的博弈之中,司凛的一切飞快的闪过令他放弃抵抗弃甲投降。 你想要什么? 不会有不要钱的买卖,他俩心知肚明。 时周紧紧盯住对方苍老的脸,等待对方先开口。 对峙的过程之中只要稍有退让便是盘皆输,可他急迫的心情令他不得不率先示弱。 我可以放你出去。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放任一个知晓这么多秘密的人回到虫族,无异于亲手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但他本来不及顾虑那些后果。 只要司凛能活,只要司凛能活 虫族装模作样苦恼了一阵,其实一点苦恼的样子都没有,它饶有兴趣地盯着时周,嘴微微掀动: 我想要凤凰。 不等时周有所反应,他有成竹地解释着自己的筹码。 我知道你并不看重自己的命,但是司凛呢? 它摸清楚时周的格,时周对自己毫不顾及,肆意挥霍着自己的生命。但是对待珍视的人却分明小心到了什么都不忍的模样,尤其是他和司凛的关系还很不一般。 虫族再次重复自己的话,十分享受时周纠结得难以开口的样子: 凤凰换司凛的命,你觉得怎么样? 时周一直都在抖,指尖如同过了电一般无法停止自身的麻木。同时又宛如活在冰窖之中,难以抑制的冰冷从脚底板窜上全身,动的血停止了,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快要炸开的声音。 凤凰是帝国的基,民众对它的珍视与狂热甚至比看待皇室更加恭谨尊敬,那是帝国每个人心中不可动摇的基。 凤凰等于帝国。 凤凰还是他的伙伴,托付了信任的战友。 可是司凛呢? 虫族正诡异森地笑,发出虫族咀嚼时特有啮齿碰撞的声音,一声一声,刺人的耳膜,使人浑身不适,下意识起了一身皮疙瘩。 你在犹豫什么?你和司凛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不就是因为你们亲的帝国吗? 浓浓的蛊惑意味薄出,它低嗓音惑着时周:你放心,我们不能对凤凰做些什么,只不过想要研究它现有的技术而已。你看帝国对你这么不好,你替他们守着机甲做什么呢? 选什么? 时周的手心被抠的血模糊也没有知觉。 他可地犹豫了,毫不犹豫地答应或者毫不犹豫地反驳都胜过他现在放不下的心境。 是啊,帝国黑暗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也不是什么纯正的帝国人,天生却缺乏了国的情怀与认同。他只要他在乎的人好好的罢了。 我 时周张张嘴,紧紧闭起自己的眼睛,全身的肌抖到了酸痛筋。 虫族期待地凑近想要听见它肯定的答案。 我 一道冰凉的气息从时周的脸侧擦过,铿然金石之声,虫族的额间赫然多了一把刀正中死。 虫族双眼圆睁,维持狞笑的表情,尚未从自己即将大摇大摆解的得意之中醒悟,便没了声息。 时周猛得扑上去,抓住它的衣领,手指关节用力得透出青白:药剂在哪里?药剂在哪里?你快点说啊! 虫族已经重重地闭上了眼。 是谁杀了它? 时周恍然抬头,死死盯住黑暗里的轮廓,目光充恨意,他的嘴巴无用地张着,发出了哭声的颤音,风吹走灌进他的肺里,搅得比他训练时疼上千倍万倍。 那片影中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黑修身制服投出一小块漆黑的影,若影若现的白蔷薇勋章借着月光闪烁微光,像一双哭泣的眼睛。 时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失声恸哭。 在从前,司凛就在他的耳边小声告诉过他: 永远都不要因为我而为难。 第63章 伸手 司凛可能早就猜到了他的动作,他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都没有人来看一眼。 糙的地面磨得他触碰的肌肤生疼,余光里除了司凛还有惨死的虫族的身形。 时周用手捂住脸,呼声像破败老旧的风箱,他无意识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你让我救你。司凛,你让我救你。 司凛蹲在他的身前,小心翼翼地在他的额前、眼角、眉梢落下轻飘飘的吻,温暖又润,比羽还要轻盈,裹挟着浓郁的包容和。他和时周的视线齐平:我只是帮你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对吗? 时周和凤凰的情那么深,他怎么忍心时周去做出没有必要的取舍。 司凛把时周揽到自己的怀里:没关系的。 时周的眼泪迅速沾司凛的肩头,留下一小块不同的深水渍。 什么没关系。如果司凛按照书上那样只是遭受了诋毁与不公,或许他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现在,是他的生命本不能长久,他要怎么救他? 司凛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像在哄真正的小孩一样:时周,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这么早早地消耗完生命之后走人就好,唯一的意外是遇见的时周,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开始出现心有不甘,开始出现心存侥幸。他拖着时间,装作没有看见时周亮晶晶的眼睛,装作把自己放在一个教导和照顾的职位之上,终于还是意难平。 司凛叹了一口气。 月光之下,他们俩维持着跪在地上相互拥抱的姿势,仿佛心雕刻的雕像,永远定格在此时此刻。 第一缕光照进漫无天的空间之内时,时周发现自己竟然哭累了睡着两个小时,他睁开红肿的眼睛,活动太久没有动而僵硬的身体,表情平静又自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有力气扶起保持不动方便时周更好休息麻得难以动弹的司凛。 时周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司凛马上接上:我会处理。 回家吧。时周点头,走到了前方。 司凛望向他的眼神忧心忡忡。 时周似乎彻底冷静下来,和平时一样少言寡语,等眼睛消了肿照常参与议事、到学校上课等等活动没有落下,偶尔会花一些时间发呆,但是更多时间忙于和凤凰一起训练以及在光脑上联系着什么人。面对反过来担心自己的司凛,他疲惫地笑了笑,笑得有点难看,于是索收了嘴角,淡淡安他一句:我没事。 去学校了。他把擦干头发的巾扔进家务机器人自动移动过来的废衣篓之中,忽略沙发上拿着报纸的司凛言又止的目光,将书包往背后一甩前往首军。 时周门路地推开了校长办公室,对明显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的格林敷衍地用眼神道歉:早上好。 说着拉开格林对面的椅子,书包往不远处的沙发上一扔:我想知道关于司凛的一切。 格林狐疑地盯了时周很久,仔细地想要从时周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最后无奈又疲倦地叹了一声气:既然你知道了,我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这些东西司凛让我瞒着你,而且年代久远,很多事我也不清楚了。 时周给了他一个废话少说的眼神。 格林放下钢笔,双手十指握:故事得从十多年前说起,十多年前我并不是首军的校长,而是隔壁的隔壁音乐学院的校长,那个时候,司凛是那所学校的学生。 格林说着忽然眉梢带上了怀念的舒缓意味:那时候的司凛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温文尔雅,绅士礼貌,代表学校参赛拿到了许多奖项,不过后来他的那些踪迹都被抹掉了。 抹掉了?时周重复,眼怅然,想起司凛家中的那架钢琴还有繁多的乐谱。 对。格林苦笑,后来我调任首军,很久没有司凛的消息,我以为他和我疏远了,没想到有一天他忽然再次找到了我以倒在我家门口的方式。 那个时候的司凛全身是伤,身血污,我急忙将他搬回屋内,以为他犯了事准备等他醒来后仔细审问,甚至做好了把他扭送警局的打算。现在想一想,如果一切只要扭送警局就能解决就好了。 司凛醒来之后像换了一个人,每天都格外易怒难以控制攻击力,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彻底胎换骨找不到往的一点痕迹。我帮他收拾干净之后,发现他全身没有一块好,哪里像杀人的人,而是被杀的人。格林摘下自己的眼镜,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揪下好几自己的白胡子,一点也不心疼地扔掉,他的神力由s级变成双s级,但同时由原先大海一样的广博变成了黑暗粘稠的污染一样的识海,神力的世界变得很肮脏。 他告诉我,那是我不该查的东西,不要再查了。 时周的眼睛里起了一层吹不散的雾。 他每天认真地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大把大把地配合药物想要抑自己残暴的格,他找到了一个魔方作为暗示自己的物品,然后一步一步回复到和从前几乎无差的模样。 当然了,只是几乎,只是假象,永远都回不去了。 恰逢帝国遭遇攻击,司凛主动提出想要参军,我为他引荐之后,他凭自己的力量战无不胜,最后当上元帅,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格林的眼眶红的吓人,他真心把司凛当做最疼的学生来看,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坚定不移地保持自己的心从未动摇,也从未见过这样严格要求自己到苛刻的人。 可是,我后来查的越深,却发现皇室竟然在里面横一脚。 格林在任之时,军方和政界的关系尚且没有那么差,他天真地以为大家是各司其职共御外敌的存在,可他没想到短短几年人心的望与贪婪竟然会膨得丑陋如斯。而自己亲手将司凛推上元帅之位,让他间接地替仇人们卖命,究竟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 我对不起司凛,但是帝国需要他。 时周沙哑着嗓子重复:是啊,你们都对不起他。 他冷眼旁观格林的懊恼与忏悔,觉得自己的泪可能已经光了,竟然一点波动都没有。 格林校长。他稍微凑近了一些询问,你愿意帮他吗? 你想做什么?格林的脸凝重。一方面他不希望时周冒险,另一方面他又清楚时周期待着什么。 我不想让皇室好过,我想揭发这个秘密,至少不让它掩埋成为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很早以前,从安达的实验室逃出来之后,他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依靠大多数人的力量倾翻王室,或许是其中一个解决方案。说他天真也好,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办法了。 难受犯恶心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杀了所有的人以解心头之恨,可是一想到司凛,他的心顿时生出了连绵的不舍与不忍。 他发疯,司凛也会加入,他不要司凛承担疯子的骂名,他要司凛活得光风霁月,做一辈子的英雄。 皇室有没有证据?你当年为什么会发现?时周望向格林的目光里闪烁着希冀。 格林久久不语,最终认输一般长出一声气:皇里有个特殊的地方,皇帝会将重要的文件藏在那里,我当年是看到一个写了司凛名字的绝密档案才有所察觉。但是 信息数据时代,有些东西放置到网络光脑之中甚至不如纸质的有保护力,因此帝国存留着将重要信息存封为纸张类文件的传统。 他强调着:但是那个地方每天都有护卫,皇帝时不时也会去到那里 时周达到此行的目的,已经不想继续听他往下讲:怎么去,告诉我。 格林白胡子下嘴紧抿,下巴崩成一道坚毅的弧线,几分钟后卸下了一口气:我告诉你,你小心。 *********** 要找那份档案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简单在它没有龙潭虎的机关,难在皇帝几乎每一天都要去那儿一趟,但东西太多,很难短时间内找到想要的文件。 你是?西尔?天刚暗下来的傍晚,空长廊之上,格林似是不经意地认出了皇家护卫队的领头人。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