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的最后,村民们密密麻麻的趴在铜炉下接着汤水,滤芯中了白花花的腐。 只是这次,铜炉之外再也没有孩童和女人。 顾俭沉寂凝神,在滤芯指向的下方突现一只小小的铜环。 他握上去,全力往外一拉。 咯哒 机器运转,齿轮逆向翻转。 侧方白茫茫的雾气洒出来,铜环两侧恶鬼像翻转正对。 铜炉张开巨盆大口,缓缓吐出里头的东西。 柔软的身体咕噜咕噜滚了下来,小了不止一圈的人怀中抱着胖胖的娃娃。 顾俭小心翼翼接了下来,将他翻转过身。 瞬然惊呆。 柔软的衣服已成为一大坨的毯子,松松披在小男孩肩头,胖圆润的小东西脸颊灿若繁花,雨幕般的睫轻轻搭在眼下,弱小细的不可思议。 他怀中抱着的那个更小的眉间一点红痣,与壁画上的如出一辙。 二人安稳的睡着,顾俭抱起一大一小,先行退出去。 男人还趴在门口没醒,顾俭视若无物,先去了牢笼一趟。 木门没锁,所有人自发聚集在一起缩在角落里沉默不语,没人逃出去。 顾俭踢开门时显然吓了他们一大跳,刚刚生产完的女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他的怀里。 不是你的,这是我的小崽。 女人点点头,她的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大。 你们不走? 所有人一致摆手推辞,顾俭撇了他们一眼,大敞开门。 副本之内无真无假,皆是象限,或许她们何时能够自己走出这里,何时才能真正解。 男人暂时应当是无法来到这里了,顾俭给的那几下打在了要害处,即使不是要命的伤口。可重度截肢是避免不了了。 除非他爬也要爬来这里。 不过那可能就不再是高高在上了。 有何干系,那样的种猪,不能行动对于他来说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吧,顾俭嗤道。 他躲藏在祠堂骨铃之后,前头有人说话的声音细微传进他耳朵里。 天已过半,夜晚来临时暗中窥伺的东西才能真正显现,人群中逐渐安静下来,小望舒在怀中皱紧眉头,睡不踏实。 顾俭把外套下来,把他怀里的那个沉浸在美梦中的红痣娃娃放到地上,怀中单单搂抱小望舒便宽松许多,得以让他安安稳稳的睡着。 顾俭沉思,这些被吊于祠堂的小指将一切事件都串联起来,村民头上趴着的婴尸,门口紧紧贴合着的铭牌,祠堂里的指骨,被囚的女人,种猪,铜炉,新生的婴孩。 生死面前,人经不住丁点儿考验。 祠堂低低沉沉的传来阵阵钟鸣,非但不令人清明,反而更觉得心烦意,三声钟响,顾俭轻轻将他们两个挪到了廊道里。 天迅速沉下来,所见之处也只有蜡烛燃烧的丝微光亮,看不清众人的面容,白森森的婴尸指骨在这时却显现出异样的光彩。 供奉着代代宗族先辈的牌位异样的晃动起来,众人迅速聚集在一处,他们背靠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了?灯呢!灯呢!人群中发出惊呼,望舒眉头一皱,挣扎着似乎要醒过来。 那孩子纹丝不动,可这厢顾俭怀里的小望舒了眼睛,那双苍的瞳孔变得更大且蓄水气,他扁了扁嘴,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小孩子噎着,顾俭立马捂住他的嘴,不听话的孩子要被外面的东西吃掉。 望舒简直惊呆了,他紧紧抱着对方的脖颈,去蹭他的下巴。 在这样似乎生死未卜的前路里,顾俭愉悦的扬起嘴角,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从顾俭手心变戏法似的出现一只抱着卡通糖衣的笑脸糖,望舒怯生生的看着对方,在顾俭示意的眼神中接过。 你是何人?他嘴里鼓鼓囊囊,陌生人的东西都敢接,却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记得了? 望舒眼神疑惑,顾俭抵手捂住他的嘴,嘘。 外头一阵剧烈响动,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祠堂两边开合,所有人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跌落下去,再也不见。 顾俭匆匆放下望舒,顺着来路查探。 漆黑反光的牌位宛若一只只恶毒的眼睛,紧紧盯着来人的骨,令人直觉背后凉,仿佛对方窥探已久。祠堂之中,深不见底的坑丁点儿声音都没能发出,这地下气涌动,总归不是个密封空间。 望舒现在姑且算是个不普通的小孩子,他轻易的顺着顾俭的方向爬了出来,在少年望舒身上还稍微宽松的衣服对于小望舒来说便太大了,顾俭似乎立即便能察觉,暗地里的那些东西盯上了他。 怎么出来了? 望舒嘴巴里还含着糖,说话声音黏黏糊糊,可眼神又认真极了,我得下去。他说。 下面有我的东西,我能觉到它。 我说没说过不能够擅自离开我的视线?顾俭沉声道,望小舒,太张狂了你。 我一定要的。望舒又重复了一遍 可顾俭顾不了那么多,在望舒掉下铜炉的那一霎那,顾俭甚至连殉葬的方式都想好了。 他深深呼了口气,问,什么东西? 望舒将手指伸进黑不见底的坑,肯定道:传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1章 铜炉婴尸(6)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顾俭难得的没有当即反驳,反而问他,那孩子,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来的吗? 望舒眼神疑惑,又重新聚焦,他拉着我的手,说带我出来,但是要我的东西来换。 传承?他又一次提到这个对于望舒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不,望舒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但肯定不是传承。 没了它你会怎样? 望舒声音低沉,似乎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将身份暴个彻彻底底,没了传承的神明就不算真正的神明了,传承是源头伊始,它比命还要重要。 我们下去。顾俭垂头,看不清他的神,但是要带着那孩子。 顾俭不待他回,卷起自己的外套将廊道中酣睡未醒的孩童单手抱起。 那么小朋友,生死与共。他伸出闲置的那双手。 望舒点了点头,不知此刻该回些什么,于是诚恳道:多谢你。 话罢,毫不拖泥带水牵带对方跳下深坑。 望舒身形虽回到了幼期,稳定二人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外套因为剧烈下落兜起风来呼呼做响,可那孩子除却呼之外便宛若死物。 二人还未落到实处,瞬然被下面一声惨叫引了注意力。 离地面很近了,顾俭顺势半拥起望舒,二人落到实处,才算有点踏实。 这里森然暗,看不清周遭的环境,却依旧能从刚才那声惨叫当中辨别得知众人的方位。 望舒运转灵力查探,瞬然睁开眼睛,那边。 顾俭愈加悉,脑海中线索猛然串联起来,这件事情终于对得上好来。 祠堂下面的深坑,二人刚才去过。 随着望舒的指引,弯弯绕绕找到了路,他抬脚迈入,顺利落在自己当初计算落下来的铜炉底部。 望舒抬眸,此刻的铜炉已关闭了出入口,那宛若血盆大口的空腹腔已然愈合完整,表观来看完全不能得知还能从里面吐出东西。 施暴的男人没在这里,却有两只青面獠牙浑身惨白的东西守在铜炉两旁。 入目一看,简直惨不忍睹。 这些人简直就和饺子下锅的步骤相差不了许多,所有人得光滑干净,不外乎姑娘男人,众人赤身相对,在彼此的目光中却没有丝毫生机和羞涩。 他们一个个惊惧着不敢动,任由两只恶鬼挑挑拣拣直视所有人。 顾俭忽的便发现,铜炉两边的铜环不见了,其上雕琢栩栩如生的恶鬼亦好似从没出现在那只炉子上。 这两边看守众人的两只恶鬼于是便也说的清了,在第一个副本时白天闹鬼都见到过,此次再看时终于没有那么梗。 炉底的烈火烧的愈加旺盛,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恶鬼青面獠牙,他们也不说话,只是指使着众人走到炉后。 一个接一个。 惨叫声瞬然震耳发聩。 人群出现,逐渐有人从炉后跑出来,这东西实在太大,将所有人遮掩了全面,顾俭看不见丝毫,直到有人跑到支板上,距离顾俭他们不过三米之内。 这人正是刚才还在与大家说笑A市市长最近落马传闻的人,此刻他已浑身哆嗦,身下淅淅沥沥的腥黄滴滴答答落入支板。 他还在往后退,望舒微微瞥眉,却还是留了抹灵能来查探四周。 怪物追击很快,他们好似饲养场的小,任凭如何四散奔逃,也跑不出猎人的牢笼。 怪物行动飞快,二人还来不及反应,顺着火光反下的影子,男人被一只力气极大的丑陋手掌直直掏进内脏。 血渲染地,顾俭下意识捂住望舒双目。 对方未曾挣扎,被顾俭捂住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在这样的环境下声音于是清晰可闻。 掏吃肠子的咽声格外真切,滴滴答答的血大片大片入支板,柔的五脏六腑一件一件被拨下来,那男人心脏甚至还在跳动,大睁着双目说不出半句话。 □□声几不可闻,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嘭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男人死时双目已然无神,目光却正对着二人,狰狞不平。 怪物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周遭恢复平静,没人再敢跑了。 死去的男人似乎还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小指处的横断血还未凝固。 凉的触爬上脊梁,顾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先行一步做了决定。 嘭! 他反转过身,拿的手稳健沉着,身后暗处空空,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这声响太过真切,怪物几乎是瞬然到了这里,它速度非常快,围追堵截在二人面前,发出般的阵阵嘶吼,嘴角的口水滴滴答答望下路,肮脏至极。 望舒戒备起来,身后却猛然响起嘶吼叫声,他一个不慎便被怪物从身后击中肩胛。 咳顾俭强行咽下已至喉口的腥气,拿的手坚定不移。 怪物一击不成,于是整个扑了上来,它还是害怕顾俭的沙鹰修罗,这种上好宝器也非机缘不可寻得,在正正碰到顾俭的身体时又退了回去。 前头的怪物渐渐近,后头的也不肯示弱,只找寻机会便要撕了这家伙。 望舒,跑! 他一声呵令,怪物瞬然扑腾而上。 隐现在暗角落望舒探出头来,他手心纵着一极浅薄的丝线,这东西稍微一动怪物便痛苦的要命。 当两只怪物察觉到不对时,望舒已是增加攻势,他们毫无退路可言。 望舒如今退化到幼态,力量和掌控力自然比不上原来,顾俭倾身俯卧仰过握住望舒两只控丝线的手指,这样浅灰似乎还附带粘的东西好像是从怪物的耳朵里取出来的。 顾俭带起望舒,臂膀使力,两只怪物俯卧在青砖上被快速拖行,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们好像被拿捏住命脉,捂住从耳间伸出的丝线,这东西牵动着他们的生命,为了跟上顾俭的脚步,甚至主动爬行过去减轻些丝线紧绷的痛楚。 望舒! 二人对视一眼,分别分开两枚丝线,绕向转圈行进,自身的东西通通将对方束缚起来,只要这两只怪物再有动作,便会被对方身上的丝线紧紧绷住,只要他们不怕痛楚,大可一试。 很显然,这东西好像是他们的宝贝,谁也不敢轻易动作,好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两只怪物紧紧将身体靠在一起,试图依靠二人合力站起身来。 他们费力起身间,顾俭终于能够得见他们的真实面貌。 初时这东西行动迅速,只看见个青面獠牙极可怖的面庞,如今再一看,只觉甚是丑陋。 他们浑身皮肤青黄,磕磕巴巴的面孔只能简简单单凑出个样子来,耳间的东西还在向外拉扯,一闪而过间,顾俭仿佛见到明黄的金属,他想仔细看清时,那东西又锁了回去。 望舒不怕他们,躲在铜炉之后的众人却是面目惊恐,如今二人解决了这两只怪物,所有人才恍然回神,危机解除,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处,男人们还好,女孩子们已经借着建筑物遮挡自己的身体,在祠堂之上狂妄的摆出她爸的女孩已然没了半分风采,她在这里简直废物不如,自然再没资格搞出高高在上的神态。 被切了手指的人小声□□,顾俭观望他们,无一例外,被切掉的全部都是小指。 恩人!你们这么厉害,一定能把我们带出去的,对不对? 这些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二人,深不可测的顾俭成为了被首要观察的对象。 顾俭看着这些人怀希翼的目光,摇摇头,找路吧。 胡扯!终于有人受不了,指着顾俭破口大骂:你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出现,怕不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掉下来,我可告诉你,你怎么进来的,就得带我们怎么出去! 不然........他森然一笑。眼中透出疯狂的神:我们这么多人,还是能把你们困在这里的,要死一起死! 越来越多的人回过神来,他们丝毫不考虑是谁救了自己,只要能活着,是谁死都无所谓。果真, 这人,当真是肮脏透顶。 他们心神动摇,顾俭却是没空管他们,他起身将望舒从地上拽起来。 二人相互依偎着查探此处,顾俭本不能让这小家伙离身,如今他身态不稳,保不齐这帮子心狗肺的东西会做出什么事情。 喂!早这样不就好了。刚才那个放狠话的胖男人回过神来,面贪婪神,按理说,你手里的也不应该独占,你身手好,不用也无所谓,这里危机四伏,我们可是没有保命的工具! 这人啊,果然只要是活在舒适安逸的环境里,就开始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顾俭置若未闻,那胖男人还没等怒,便狠命退向一旁,快!快救我!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