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掌心托着药丸,若有所思,须臾,肃穆道:待查验无误后,本王再设法为你师姐罪。 查验?哼,若是请了外行,看不出问题,内行则普遍拒绝与皇室打道。宋慎深得恩师真传,通医术与毒物秘术,有成竹,应该的,您尽管请人查验。 辛苦了。 能为殿下效劳,是宋某的荣幸。 药,不是不会制,而是不能制。万一瑞王真拿毒/药对付八皇子,大夫便是帮凶,必死无疑,甚至被诛九族孤儿虽无亲戚,却有师门,并且身为掌门,岂敢犯糊涂? 宋慎定定神,提出告辞:时辰不早,草民得去给惠妃娘娘请脉,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告辞。 哦?瑞王回神,把木盒锁进屉里,迈步走向门,本王正要去给娘娘请安。 难怪,一副出门的打扮。 不过,探望亲娘,服饰用得着这么隆重吗? 瑞王在前,宋慎落后几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踏出房门后,宋慎发现几个小太监在收拾行李,随口问:这阵仗,是要做什么? 王全英吁吁近前,殿下病情好转,今儿该回王府了,成年的皇子不能长住里。 原来如此。 服药六七天,殿下就能下榻,宋大夫医术湛,佩服佩服!王全英笑容面,再无初次见面时的轻视与怠慢。 宋慎少不得谦虚一番,公公过奖了,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而已。 其实,瑞王仍十分虚弱,稍微多走几步,便需太监搀扶。 一行人跨出皇子所,穿过殿之间的长长夹道,并路过御花园,走向惠妃住所。 晨光明媚,秋季的御花园,丹桂馥郁,金菊清新,景怡人。 走着走着,两名太监忽然追上来,捧着一个小箱子,躬身禀告:殿下,宋大夫的医箱取来了。 什么? 我的医箱?落在最后的宋慎一愣。 瑞王站在盛开的海棠丛旁边,扭头,与大夫对视,含笑说:物归原主。 晨光下,这一笑,恍若画中谪仙,脸庞玉白,俊美出尘,引人瞩目。 两人相距不远,宋慎回神,干巴巴说:多谢。 殿下特意派人去太医院,替你要回来的。王全英矮胖,行动便冒汗,频频擦汗,他们扣着你的医箱不还,没道理嘛。 难皇子不难的时候,倒也不讨厌。宋慎看着温文尔雅的病人,笑了笑,再度道谢,多谢殿下。 小事一桩罢了。瑞王继续前行,心想:原来,一个旧医箱,就能让你高兴? 半个时辰后 惠妃一贯注重保养,原本风韵犹存,痛失女后茶饭不思,憔悴不堪,鬓发灰白,短短月余几乎像老了十岁。 瑞王坐在下手,陪长辈闲聊。 琛儿能走来请安,真是多亏了宋大夫。惠妃脂粉未施,靠着矮榻,眼尾嘴角皱纹细密,嗓音仍沙哑,赞不绝口:你的医术,把整个太医院都比下去了。 宋慎一向恩怨分明,对客气的惠妃还以客气,娘娘过誉了,您这么夸,草民实在不敢当。 你医术过人,当得起。唉,那些太医,嘴里长篇大论,却总不敢给个准话,远不如你聪明快。惠妃失去女儿,腔母悉数给了儿子,殷切盼望民间大夫能治愈儿子心疾,吩咐女:把谢礼呈上来。 女领命,端出事先准备的礼物,屈膝献上。 区区薄礼,聊表谢意。惠妃和颜悦,琛儿的病,还请大夫多多费心。 宋慎站起,抱了抱拳,婉拒道:殿下虽然能离开病榻行动,但身体仍虚弱,尚无大起,故草民不能领赏。 哪里?儿子病情好转,惠妃自然欣喜,示意女硬,你能把琛儿从卧病不起治得下地行走,已非常难得,当赏! 宋大夫,请收下。女把礼匣硬进大夫怀里,旋即退开。 瑞王慢条斯理说:给你,你就收下。 宋慎推不掉,无奈接下匣子,多谢娘娘。 谈论病情许久,惠妃看了看天,提醒道:巳时了,琛儿,去给你父皇请安吧,他这会子应该有空。 好。瑞王尚未谅解父亲,眼底的笑容淡去,今天陪您用过午饭,我再回府。 路上小心。 瑞王起身朝外走,路过宋慎时,脚步一顿,刚想开口,却听惠妃问: 宋大夫,我这两天,躺着一闭上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泪,并非因为伤心,就是莫名泪,眼睛干涩刺痛,难受得紧。你可有什么法子治一治? 宋慎坐在侧方,并未直视妃,闻言才扭头,冒犯了。请娘娘把眼睛睁大些,草民看一看情况。 瑞王见状,便把大夫留给娘亲,在太监搀扶下,前往乾明见父亲,请安并禀明自己将回王府。 半个时辰后,他返回,宋慎已不见人影。 母妃,宋大夫呢? 惠妃答:他开了方子就出了。 上哪儿了? 回家了。他说,想回家看看,岂能拦着?你按方服药,过几天,他会去王府探望。饭菜飘香,惠妃招呼儿子落座,来,快坐下吃饭,全是你吃的菜。 回家?他老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境,紫藤阁那种地方,能算家吗?瑞王神如常,按捺下一丝莫名的不快,侍奉惠妃用饭。 夜晚紫藤阁 月牙弯弯照竹楼,楼顶台上,宋慎惬意窝在摇椅里,饮酒赏月。 躺椅旁有个架子,几条蛇颜各异,或盘踞,或游走,忽昂首望向台入口,嘶嘶~吐信子! 哎周彦清头皮发麻,第无数次被吓退,抱怨道:你能不能叫它们回竹林待着?太吓人了! 宋慎没动弹,你从来没挨过咬,究竟有什么好害怕的? 非得被咬一口才能害怕吗?我天生怕蛇,行不行? 行,当然行!宋慎一声口哨,蛇缓缓游走,顺着垂入台的竹枝爬伸,一一消失在浓密竹叶里。他喝了口酒,懒洋洋说:有一条蛇变瘦了点儿,哎哟,这几天,它肯定很想我,夜不能寐,思念致瘦。 瞎说八道! 周彦清在旁边坐下,蛇还能比我更担心你? 那不能够! 宋慎睁开眼睛,坐直了,才发现义兄手捧一尊玉观音。 玉质温润细腻,雕工卓越,虽然没达到羊脂玉级,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里的玉器,真不错!周彦清玉,细细观赏,惠妃一出手,就送了玉观音,够大方的。 宋慎醉意微醺,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本不想收什么赏赐,谁知推辞不掉。 傻!周彦清抚摸玉观音,凭本事挣来的,为什么推辞?你就当是诊金呗,否则,白辛苦了。 清哥既然喜,搁你房里当摆设吧。 你不喜吗? 我对瓶瓶罐罐和石头没兴趣。 周彦清了解对方,一听便明白,好奇问:你小子把美玉当石头,那,谁送你瓶瓶罐罐了? 由于兹事体大,不知情为妙,故宋慎并未把皇室秘密告诉义兄。他暗悔失言,轻描淡写答:瑞王。他给了一尊瓷器,怪模怪样的,又笨重,我懒得拿。 傻啊! 周彦清直摇头,想当然地说:你令瑞王病情好转,他出于谢,赠予谢礼,再正常不过了。你不懂古玩,下次记得拿回来,我替你品鉴品鉴。 行吧。 宋慎不愿谈论瑞王,岔开话题,正问:我不在的这几天,镇千保可有动静? 周彦清摇摇头,据探,近半个月他都没面,下落不明,兴许是被别的仇人收拾了。 平南侯府的得力狗腿子,普通人奈何不了他。宋慎抱着酒壶,明早我上庆王府一趟,打听打听。镇千保作恶多端,他助纣为的证据,我早已给了庆王,助殿下一臂之力,扳倒平南侯。 他树敌太多,迟早付出代价! 宋慎又问:我师姐呢?她怎么样了? 糟糕,我彻底忘了周彦清低着头,鉴赏玉雕的眼神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叹息答:唉,我本想去探望,但近牢里管得越发严,银子打点,狱卒不肯收,麻烦啊。 事实上,周彦清极度瞧不起夏莉,深深埋怨她害得宋慎东奔西跑,为了救她,甚至冒险揭榜入,令人担惊受怕。 宋慎丝毫没怀疑,信以为真,听容大人说,贪污案快宣判了,料想也是越管越严。明天下午我去试试,看能否见个面,看她的病好了没有。 担心什么?镇千保失了踪影,你又求庆王打了招呼,狱卒不会再偷偷折磨她了。 宋慎却放不下心,虽如此,有空也该看望看望,监牢森,我师姐娇气,吃不了苦。 娇气?周彦清轻笑,埋头鉴赏玉观音,四十多岁的妇人,能娇气到哪儿去?依我看,就该让她狠狠吃一场苦头! 宋慎无可奈何,你不懂。有些女人,从小娇气到老,格永远像小孩儿,正如你怕蛇一样,天生的。 我是不懂。 周彦清懒得谈论,叮嘱道:夏莉在牢里,未宣判之前命无虞,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瑞王母子身份贵重,为他们治病,千万多加小心。假如治不了,赶紧逃,保命要紧! 宋慎失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哪儿去? 天大地大,总能找到藏身之处,咱们什么苦没吃过? 宋慎把酒壶往桌上一顿,说得好!够胆量!不过,清哥放心,我会尽力避免咱们过亡子的。 但愿一切顺利。周彦清喃喃说:苦子,我实在是过怕了。 翌清晨 早饭后,宋慎依照计划前往庆王府,不料,途中被人拦截。 宋大夫,相识的侍卫抱了抱拳,瑞王殿下有请。 宋慎霎时皱眉,怎么?莫非殿下的病情有变化? 不清楚,我只负责请大夫。侍卫掀开车帘,具体何事,您去了王府便知道了。 宋慎稍作思索,因担心病人病情,不得不改变计划,决定去一趟瑞王府。 马车太慢,给我一匹马! 一行人马不停蹄,宋慎一刻没停歇,生怕耽误了救人。 结果 王府管事客气带路,我们殿下在园中赏花,宋大夫,请。 赏花?宋慎咬了咬牙,他没发病啊? 王府管事乐呵呵,多亏了您的医术,没发病!养病烦闷,娘娘夸你风趣幽默,殿下便叫你来,闲聊聊。 闲聊聊? 哼,我抛下要事赶来,他却在悠闲赏花? 宋慎瞬间一阵气闷 第9章 折鹤 九月中旬,秋下,草木叶尖晨滴,晶莹闪烁。 王府后院宽阔,亭台楼阁水榭荷塘,错落有致,丹桂与金菊盛放,香气沁人心脾。 瑞王沉默肃穆,月白袍角在秋风里翻飞,面朝荷塘而站。 荷塘东侧,众多小厮正在忙碌搬运泥土,卖力填塘,一辆辆推车,车轮辘辘,泥土不停洒落,污了沿途鹅卵石小径,突兀嘈杂,打破了后园本有的安宁。 殿下,管事躬身禀告:宋大夫来了。 瑞王身形一动,点了点头,仍注视晚荷盛开的池塘。 罢了,来都来了,就当探病。宋慎下气闷,踱了过去,草民宋慎,见过殿下。 无需多礼。 宋慎近前,也站在池边,扫视大片荷花,迅速猜到填塘的缘故,正问:昨晚休息得怎么样?口觉如何? 瑞王回神,目光从荷塘移向大夫,从发病时的紫变为无血,郁郁冷清,脸庞仿佛玉雕而成,睡得还算安稳,但仍是闷气短。 病去如丝,急不得,按时服药,按方调养,会慢慢好转的。身为大夫,宋慎免不了宽病人一番,却暗忖:心疾无法治愈,闷气短难以避免,能活着就不错了,我只能尽力设法缓解你的痛苦。 荷花荷叶,触景伤情。瑞王袍袖里的手握拳,思绪无法平静,缓缓问:这些荷花,你知道是什么品种吗? 宋慎漫不经心答:玉蝶、黄菲、小红台,以及几样混株,品种太杂。 没错。瑞王颇为意外,看你对青花古瓷兴趣缺缺,本王还以为你不懂风雅。 草民确实不懂风雅。 宋慎坦,荷花好看,也清香,但对我而言,远远不如荷叶粉蒸和藕粉桂花糕,美味食物更人! 沉浸在悲伤缅怀中的瑞王被噎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能一眼分辨品种? 它是药材啊,全身均可入药,医者必须悉,小时候答错一句,就要被师父责罚。宋慎莞尔,有次挨打之后,师父做了荷叶粉蒸,师姐做了藕粉桂花糕,合力哄我高兴,我一下就气消了。 瑞王颔首,原来如此。听起来,你幼时经常被师父打骂? 宋慎大大咧咧,家师信奉玉不琢不成器,生怕徒弟砸了师门招牌,所以一向管教严格。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