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没发觉他的异样,正站在队伍前头对着联络器不知道讲什么。过了一会把联络器一关:“全体这边来,悬浮车马上就到。” 船坞外有专门的悬浮车站,雷克斯带着队伍一过去,一辆悬浮车就进了站,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嗨,中校!” 雷克斯一抬头就笑了,大步上车用力在司机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子!居然开起车来了?” 司机嘿嘿一笑,伸开双臂跟雷克斯狠狠拥抱了一下:“腿是残了,可是手没残啊,开个车还不至于太不中用。” 安宁不由自主往下看了一眼。司机的管空空的,最下面出一点金属的冷光。眼角余光里他觉得雷克斯的眼圈似乎微微红了一下,但凝神再去看,又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司机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雷克斯的表情,照旧咧着嘴笑:“中校这是带新兵呢?哟,怎么还有丫头啊?” 雷克斯笑骂:“胡说八道!你那脑子就只想着丫头了吧?多久没见过女人了!” 司机嘿嘿一笑:“可不是,天天就拘在这个地方,哪有个女人啊。陆战队那几个女人,比男人还吓人呢。别说,前几天银河报社来了个女记者,倒是漂亮得很,可惜人家天天只围着索克斯少将转哟……” 雷克斯随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分寸!开车!” 司机嘿嘿笑着坐回驾驶座上去,嘴里仍旧不停:“我说中校,联邦这是怎么了?怎么未成年也来上战场了?哟,还两个呢,长得都不错啊。哎,不会是你带的那个……啊?” 雷克斯 抬手又给他来了一下:“闭嘴,不然我揍得你找不着妈。这都是上前线的战士,别胡说八道的。” 司机嘻嘻哈哈,发动了悬浮车。安宁坐在前排的位置上,一言不发。虽然这司机看起来没个正形,说话也是肆无忌惮,但仔细听听就知道,他纯粹是开玩笑,并无恶意,也并不是真的把他和林恩当成了雷克斯的伴之类。这司机只是在打趣雷克斯而已,看得出来,他跟雷克斯情不一般。最大的可能,是在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打出来的情。 “最近战况怎么样?”雷克斯站在驾驶座位后面,漫不经心地打量街道上,“新闻频道上天天都是胜利胜利再胜利,真要像他们说的那样都是胜仗,虫族早就被赶出去了。” 司机又嘿嘿笑起来:“新闻嘛,为了不造成老百姓的恐慌,这都是必要的。不过战况也不是那么坏,拉锯战,谁也进不了,谁也不肯退。” 雷克斯轻轻哼了一声:“拉锯战?一只虫子孵化出来三天就能上战场,人呢?这仗已经打了十来年了,再拖下去,是要把人类全打光吗?” 司机难得地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您说得是。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虽然脚残了,但我手没残,如果军队需要,我立刻就应召。开不了机甲,我可以去开战车,甚至去开炮舰或者运输舰。总之,一切为了人类。” 雷克斯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对。一切为了人类。” 安宁从后面看着他们,两股坚定的神波动奇异地相似,冲击着他的思维,令他热血沸腾。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跳起来冲到雷克斯面前去,要求跟他一起上战场。但是那天那两个士兵的对话又浮现在脑海之中,被欺骗和利用的愤怒翻起来,把他想说的话又牢牢了下去…… 21、出发 “……第八战区地处要冲,莫里特要更是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它是太系防线的一个重要关卡,落到虫族手里,它们就打开了入侵太系的大门,掌握在人类手里,就掌握着防御外敌的关键……” 安宁像所有的士兵一样,双手背在身后,两脚跨立,默然倾听着凯撒?索克斯的战前讲话。虽然年纪只有三十岁出头,但凯撒已经是独当一方的将军,现在他是第八战区的最高长官。 “索克斯将军真是……太帅了……”安宁听到旁边极细微的花痴声音,眼角余光斜了一下,估摸着这个大概就是悬浮车司机讲过的女记者之类,穿一身珍珠白的套装,短裙下出两条修长的腿,手里攥着个录音器,眼神陶醉地凝视着高台上的凯撒,嘴里还忍不住喃喃自语。 安宁嘴角微微了一下,正要把目光转回去,忽然瞥见高台另一边正有几个人走过来,最前面的那个五十余岁,两鬓略有几点斑白,身上的军装是浅蓝的,领口上还镶了一圈金线。浅蓝军装,那是在军中服务的治疗师的服!领口上镶金线,表示着特级治疗师的身份。这人还没走到高台下面,许多士兵的目光都已经情不自地转到了他身上。 不过让安宁惊讶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人身后跟着的一个同样穿浅蓝军装的青年,这青年他认识——小林平,就是曾经让他大哥注过那什么发内循环潜力药剂的那个人!居然是个治疗师?但是安宁确实记得,他大哥的实验室里只有一个治疗师助手,那人叫都铎,是自愿来做实验对象的。而小林平,当初在他大哥那里是个机械师! 一个机械师,现在成了治疗师?这里头的差距,远比一个厨子突然成了外科医师更惊人,毕竟后者通过学习可以达到,而治疗师,那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取决于天赋,至少你要先有开启神力的天赋,然后才能说别的。现在小林平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往好的方面想,他在实验室里做机械师的时候还没有了解自己的天赋;第二,往坏的方面想,他早就有了这种能力,只是一直掩饰着。如果是第二种,这里头的问题就大了。一个治疗师,在目前战时地位之高,远远高于一名机械师,这是一种神上的,类似于信仰的地位,本不是一个靠技术吃饭的行当能比得上的。小林平有什么必要不做治疗师反而要做机械师呢?或者,想得更黑暗一点,他隐瞒了身份进入大哥的实验室,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安宁一刹那间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他想得太过专注,凯撒什么时候结束了演讲他都没注意。凯撒从高台上走下来,就径直向那个特级治疗师走过去,很有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手,态度十分恭敬:“米修斯?沃罗先生,您好。” 沃罗这个姓氏一出口,底下的士兵们起了一阵小小的动。治疗师派系与索克斯家族不同,并不完全是同一姓氏的血缘关系把他们聚合在一起,而是神力这种特殊能力使他们成为一个群体。当然,这其中最古老的治疗师血脉确实来自一姓,他们现在也是治疗师派系中的主心骨,这个姓氏就是沃罗。 米修斯?沃罗——安宁回忆了一下,据说他是沃罗姓氏目前能力最强的治疗师,年纪应该已经——六十五岁了,但是看起来实在不像。 米修斯在凯撒的陪同下登上了高台,小林平竟然一直跟在他身后,虽然默不作声,也不出头一步,但只看他能跟着米修斯上台,就知道他的身份绝对不低。安宁看看雷克斯离得远,扭头低了声音问花痴的记者小姐:“您知道沃罗先生后面那位是谁吗?” 记者小姐愣了一下,但俊秀少年的问话总是让人愿意回答的,于是笑一下:“哦,那位是沃罗先生新收的弟子,名字叫做小林平。”毕竟是记者,说到后来就起了兴致,滔滔不绝,“这位小林平先生比较特殊,直到成年也没有觉醒神力天赋。对治疗师来说这基本是不可能的,成年了还没觉醒天赋,就证明他本没有这个天赋。没想到一年前,在一次匪徒劫持人质的案件当中,他忽然觉醒了神力天赋,帮助警方控制了歹徒。那时候他已经二十六岁,是极其少见的情况,所以沃罗先生把他收为弟子,这两年他的治疗能力还在进步,前途无量呢——哦,我不能跟你再谈了,对不起。索克斯将军,请留步,我是茜——” 安宁目送记者小姐踩着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飞奔着追随凯撒而去,转回头去重新注视小林平,几秒钟后,他觉到一种悉的神波动靠近,轻松的、戏谑的,不过那种觉他认得出来——雷克斯。 “跟漂亮小姐说什么呢?”雷克斯眼睛也看着台上温和演讲的米修斯?沃罗,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显然本没把沃罗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听进耳朵里。 “我问她,台上那几位是什么人。” “怎么,你不知道米修斯?沃罗?” “知道。我是说,他后面那位,看起来地位也不低的样子。” 雷克斯瞥了一眼:“米修斯那老家伙新收的弟子,二十六岁才觉醒神力,是个特殊例子。米修斯这么器重他,多半是想从他身上找出觉醒的法子来。治疗师派系里还有很多过了成年都没觉醒能力的人,估计都琢磨着想来个二次觉醒呢。” “那研究出什么法子了吗?” 雷克斯耸耸肩:“这谁知道。治疗师一向神神秘秘,何况神力的觉醒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当然不可能外传。” 安宁没说话,垂下目光又思索起来。过了一会他突然发觉,这里广场上站了近万名士兵,可是他刚才在思考之中竟然没有觉到刚出船坞时的那种被无数神波动撞击的痛苦!从出了船坞到现在,他一直在聚会神地抵抗着外界的神冲击,人越多,他就越需要集中力。但是刚才他一心去思考小林平的事,完全忘记了建立神保护,可是在他完全没有意识没有抵抗的时候,他却本不痛苦了…… 雷克斯锐地发觉安宁是在发愣,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立正!” 安宁下意识地收拢双腿直后背,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本是在大脑发出指令之前就做出来了,完全是平里被雷克斯训得成了习惯的自然反应。一瞬间,好像有什么突然亮了:本能反应!没错,就是本能反应!周围的神波动本没有攻击,当他有意去觉的时候,只觉得不堪负荷,然而当他的心思完全移往了别处之后,大脑却自动地、从容地处理了这些波动,完全没有让它们引起什么麻烦。他不是只能被动地接受,他完全可以自己掌控的,并且是可以下意识地处理,完全不必另外分出心思。 “又走神了?”雷克斯皱眉,强制地捏住安宁的下巴把人转向自己,“我在跟你讲话!” “是,中校。”安宁直身体。一旦他意识到,那些恼人的冲击就又回来了,不过比起刚出船坞时已经好了许多,安宁已经可以麻利地处理它们,不过要怎么做到无意识地自然处理,他还要再琢磨一下。 但是已经没有什么时间让安宁去琢磨了,凯撒这是战前动员,米修斯的演讲结束,士兵们就准备武装登舰,迅速出发了。 安宁这一队人自然是跟着雷克斯,他们的方向跟周围的士兵还不一样,走了几步周围的人就明显减少,最前头的击组组长忽然停下脚步,啪地一个立正敬礼。安宁抬头一看,凯撒正从对面走过来,左边跟着一头红发的梅林,右边是刚才那位花痴的女记者,举着个录音筒还在不停地发问,但是她说十句,凯撒也难得回她一句,大部分问题都是旁边的梅林接了过去,总算不让女记者难堪。 少将面过来,士兵就要立正敬礼,等长官过去了再继续行动。但是凯撒有意无意的,却是冲着他们走了过来,直到近前脚步稍稍一顿:“雷克斯中校?”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