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天光之下,江雪像是也有些疲累,她闭了一下眼睛,说: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尹秋不免有些沉闷。 江雪按着她的后背,把尹秋摁在自己怀中,轻声道:这事你要我怎么跟你提?那年她才被晚疏带到青罗城的驿站,与你关系不睦,你忍让她好些次,本就对她有几分愧疚,我若说出来,担心你更加忍气声,也怕她愈发欺负你。生死有命,那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你现在知道也还不晚。 若非因着此事,当年孟璟数次不听劝告为难尹秋,便是江雪不发话,以季晚疏的脾气也早就会把她扔到街头不管不顾。只是既然知道了,好歹是条活生生的人命,真把人丢出去也会有损云华的名声,所以陆怀薇才会提议把她们两人分开,江雪也就没有追究孟璟什么。 她若真要追究,难保孟璟不会两眼一翻就当场归西,十来岁的孩子,重病身,又才刚失去至亲,怎好同她计较?但江雪确实也没想到尹秋和孟璟能冰释前嫌,到如今竟还成了好友,这么一来,她就算想说,也无从开口了。 殿外传来一串笑声,是枫林里练剑的弟子们回来了。尹秋脑袋一动,还没开口说话,江雪便已抬起手来,隔空关了殿门。 尹秋便又把头埋回去,憋了一上午的情绪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发出来,她哽咽着说:暗卫师兄的事,师叔想必已经知道了,是我陪着孟璟去的。 江雪轻抚着她的后背,说:无碍,没人会怪罪于你们。 回想起孟璟一身是血地行出牢房,杀了仇人都还记得把逐冰清洗干净再还给她,尹秋怔怔地说:当时我们坐在廊檐底下,孟璟让我给她讲讲我们的事,我就给她讲了,还没等我说完,孟璟就没了动静,她到这时还心有余悸,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江雪的衣襟,我我差点以为她死了 江雪沉默了一下,问道:你都跟她讲了哪些事? 尹秋想了想,说:讲了很多,但我也不知她到底听没听见。 江雪难免也沉重起来,轻轻叹息一声:好了,别伤心了,大仇得报,人也没出事,不管她到底还能活多久,至少心中夙愿已达成,你该为她高兴才是。 尹秋心底一片怅惘,百集。 江雪用指腹抹去她的泪水,抱着尹秋颠了颠,说:知道我和掌门师姐为何要去刑堂找那名暗卫弟子么? 我正要问呢,尹秋努力调整好心情,在江雪口蹭了蹭脸,我们没误什么事罢? 江雪摇头:没误事,我既告诉孟璟那人可以由她处置了,就说明那人已无用处,她什么时候下手都行。 尹秋不解:那你和掌门怎么还要去找他? 江雪端起倒好的冷茶喝了一口,正要回答这话,尹秋的肚子忽然在此时咕一声叫了出来。 瞧见江雪喝茶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尹秋立即道:我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一口没吃,也一口没喝,师叔不准笑! 江雪便将那点呼之出的笑意收敛了回去,一脸淡定地道:那就填肚子再说。 其实尹秋也只是嘴上嚷嚷两句而已,气氛这般沉重之下,江雪要笑出来才好,可她这么配合,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叫尹秋觉得些许尴尬。 你还是笑罢,尹秋垂头丧气地说,我肚子是叫了,可我一点也不饿,我没有胃口吃饭。 错过了时机,我也笑不出来了,江雪唉声叹气地说,多少吃一点,这会儿本就该是用午膳的时候,我让他们传菜来。 尹秋哦了一声,作势要从江雪腿上跳下去,江雪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起身的同时顺便把尹秋也带了起来。尹秋先是一个后仰,下一刻又被江雪按在口抱稳了,尹秋只得略显仓促地搂着她的脖子,耳和脸颊一瞬就烧了起来。 师、师叔!尹秋又惊又羞地喊道。 嗯?江雪抬腿朝门口行去,看了尹秋一眼。 你快放我下去!尹秋神情紧张,不许江雪再走。 我不会开门,江雪说,知道你脸皮薄。 尹秋烧红了脸,被两人此刻的姿势惊得手足无措,声若蚊呐道:那也不行你快放开我。 江雪抬着她的腿,把人稳稳地架在间,见尹秋眼神躲闪,又四肢僵硬,便轻笑道:没什么不行,还是你不愿让我抱? 尹秋说:从来没这样抱过我好不习惯。 江雪镇定自若地道:一回生二回,多抱两次就习惯了,她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走到了门边,冲窝在廊子里休息的弟子们吩咐了两句,末了才又看着尹秋道,你看,我没骗你,我不会开门的。 尹秋两手攥着她的后领,闷着不说话。 江雪原本因着谢宜君的事也有些愁闷,尹秋不在沉星殿,她也没个说得上话的人,便只能静静坐着出神。这下尹秋回来了,江雪心中那些负面情绪也就消散了一大半,此刻和尹秋玩闹起来,江雪就更是什么也不愁了。 你羞什么?江雪微微翘起了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尹秋说,你还小的时候,我经常这样抱你。 尹秋垂着头,视线落在江雪衣襟处的珍珠扣上,声音弱弱地说:可我都长大了 关了门,强烈的光被阻隔在外,渗透进来的光线便暗淡了许多。尹秋沐在那柔和的薄光里,两只眼眸像滴了水的琥珀,干净而清澈,扇子般的长睫铺展开来,遮住了她眼中一些细微的光,余下的光亮则如秋夜里的星辰般忽闪起来,透出一种本人不自知的无穷意味,颇有些语还休的勾人。 这一刻,江雪忽然发觉尹秋像是又长开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她经历了这些时的动,人看着瘦了不少,又或许是因为她又增长了年岁,不再是稚气未的小姑娘了。总之她脸上的青涩与稚都在不知不觉间消退了去,五官也就随着这样的变化而愈渐清晰,逐渐有了一位年轻女子该有的模样。她在无形之中变了许多,可眉眼却依旧,仍然是江雪印象中的温婉娴静,那双眼里的神情始终不改,那是让江雪想要用心维护的天真烂漫和温良纯善。 细小的微风从门间渗进来,尹秋额前的碎发在那风里轻微地漾着弧度,她没再听见江雪接话,便缓慢地抬起眼睫朝她看了过去。这一眼,尹秋撞上了江雪注视着她的目光,那目光里包含了愉悦与喜,还有欣与深情,以及许许多多尹秋看得清却又形容不出的神情。 尹秋便是心止如水,此刻也要为着江雪这样含深意的眼神而心弦波。 她呼一滞,觉得江雪传给她的体温像是一片带着暖意的水,在顷刻间就将她细腻而温柔地包裹起来,她在那水里失重地漂浮着,江雪托着她,没让她沉到底,可她自己却心甘情愿地溺了进去。 两人隔着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气息在悄无声息地错传递,江雪明明什么也没做,尹秋却仿佛吃醉了酒,快要融化在了她的手心里。 四目相对下,江雪终于把先前克制住的笑意彻底出来,她偏头吻了尹秋一下,声线低沉又轻柔地说:我的小秋再长大一点,会是什么样子? 第197章 头微斜,正午过了,投在人间的暖气却还没散。 尹秋有点热,被江雪拿捏住的地方冒了点薄汗。她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直视江雪了。 屋子里的光在游走,从窗前移到书案上,江雪的手亦是如此,她只要再稍稍往上一些,就能挨着尹秋的腿,但她没这么做,她只是隔着衣料,把尹秋的重量牢牢掂在手里,像掂着一片轻飘飘的羽。 尹秋说:师叔 江雪贴在尹秋颈侧嗅了嗅,闻着尹秋身上的味道,她在这一声呼唤将起乍落的过程里,再一次吻上了尹秋的,把尹秋剩余的话都堵了回去。 同在一片蓝天之下,又同在重重墙之中,所隔并不遥远,也只是一夜未见,可江雪今很想她。 很想。 尹秋去了别的地方,沉星殿里就处处都是她的影子,江雪回来后其实本没有过多思虑旁的,她倒也不是刻意要去想尹秋,也并非是要拿尹秋来冲淡那些杂的思绪,她仅仅只是不管想到了什么,眼前都会很快浮现出尹秋的面容。 这让江雪生出了一种十分微妙且难以形容的受。 在还没有遇见尹秋之前,惊月峰没有能够让她牵肠挂肚的人,那时的暗卫弟子常年不见踪影,时时刻刻都隐在暗处,也没有如今新来的弟子们这般活跃,殿内殿外清净,却也冷清,不会有人随时随地在惊月峰走动。 江雪能够回想起那些年的光景,她一个人,在这分明处于人世中却又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无牵无挂地活着。她每没有多余的事做,困了就睡,饿了就吃,闲来无事独自练剑,挑灯夜读,或是与自己对弈,前尘往事不去想,余生种种也不去假设。她早就做好了孤身到老的准备,老天却在一夜之间把尹秋送到了她身边。 尹秋是她命中的意外,也是一份惊喜,她来得这样突然,毫无征兆地闯入了江雪的世界,给她略显空白又纯粹的人生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有尹秋的惊月峰,就失去了该有的颜,江雪坐在这殿中,会到自己又回到了从前。 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害怕孤独,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孤独。总之年年月月都那样过了,孤独是何物,她又有没有孤独过,江雪不曾深思,也不太清楚。 可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没了尹秋在身边说说笑笑,江雪头一次触碰到了这种名为孤独的东西。这东西说无形却又有形,更多的还是一份来无影去无踪的受,很强烈,也很清晰,容不得她忽视,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江雪起初为此困惑,咂摸不出一个具体的意味,直到尹秋踏入了沉星殿,在她身侧坐下,她听到了尹秋的声音,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那种过往不曾留意却始终环绕着她的受才在转瞬之间淡了下去,甚至很快就消失不见,无处可寻。 江雪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这就是孤独。 原来尹秋不在,她是会觉得孤独的。 外头的人语声减弱了些,弟子们都相继离开,仿佛是要心照不宣地给屋内两人制造一份宝贵的清净。 尹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贴上门框的,她反应过来之时,江雪就已经把她抵在了门上。今天的亲吻比过去每一次都要更加漫长,也更加缱绻,江雪的动作是那样的轻,还透着些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尹秋在她别致的对待下有了全新的受,江雪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阵风,又像是一团雾,她好像会不自觉地离开,或是散掉。 纵然她不想这样,也不会这样,可江雪今的小小反常却让她不得不这般遐想。 她察觉到了江雪对自己的依恋,还察觉到了江雪身上透出来的不安。哪怕这点不安是若有似无,也很微乎其微,可尹秋锐地捕捉到了,并且在这场亲吻当中,她还在用心地应,试探。 不安? 这个词,仿佛和江雪并不相衬。 她为什么不安? 心里泛起了些许疑惑,又弥生出了有迹可循的疼惜,尹秋慢慢睁开眼,江雪也在看着她,两人几乎是严丝合地挨在一起。殿里如此宽敞,她们却要挤在这冷硬的门口,自己把空间缩得狭窄,好像只有这样做,两个人才能都拥有相同的安全。 寝殿内的轩窗未关,隔绝外间的帘子在风里飘起伏,输送来了悉的疏香。尹秋与江雪静静对视着,亲吻还在继续,谁也没有贸然停下来,江雪仰着头,抬着尹秋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 尹秋被她掐得有些痛了,抬高下巴长长出了一口气,后脑枕去了殿门。江雪打量着她,启声说:你在走神。 人未靠近,声音却像是就附在耳边。尹秋没来由打了个灵,扶着江雪的手臂说:师叔放我下去罢,你不累吗? 不累,江雪微微垂首,将额头搁在了尹秋前,你方才在想什么? 尹秋试图组织语言,却以失败告终。她把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放在了心里,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说给江雪听。于是尹秋笑了起来,缓声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师叔好像更喜我了。 江雪低垂的眼眸一动。 是么?她轻轻地说。 是或不是,尹秋说,也得师叔亲口告诉我。 貌似不必我亲口告诉你,江雪说,你已经觉到了。 是么?尹秋笑得愉悦,也学着江雪的腔调问了一句。 又或许不是更喜你了。江雪咬住了尹秋的衣领,让她白皙的肌肤和清瘦的锁骨了出来。 似有还无的吐息浅浅薄在口,又夹带着风吹过后留下的凉意,一点若即若离的温热在那里反复试探。尹秋控制不住绷紧了身子,努力平复着快要紊的气息说:那是什么? 江雪腾不出手,就这么咬着尹秋的前襟,她藏在昏暗里,面颊被落下来的长发遮挡了少许,线条分明的侧颜带着异常专注的神情。 尹秋手指微蜷,望着顶上的雕花木栏,余光把江雪的一切动作都收进眼底,她有了一种预,她似乎知道江雪接下来要做什么。 应该是更你了。 随着这一句话的尾音落下,尹秋肩头的衣领也随之滑了下去,同时,有什么滑腻润的物什极其轻浅地碰了她一下。 尹秋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被那样温暖又的触起了一身皮疙瘩。 她无法抑制地打起了颤。 你还记不记得,江雪的落在那片柔软之上,略显含糊不清地问道,去年冬,你去了云间城,而我回了。 尹秋口起伏,掌心攥皱了江雪的白衣。 她记得。 她在姚定城从阿芙那里拿到了逐冰和机关大会的请柬,江雪为此亲自回与谢宜君商议,尹秋则与孟璟和白灵先行上路去了云间城,途中头一次被叶芝兰以笛声所伤。要从云华赶到云间城,便是快马加鞭也要跑上七八,但江雪那一次只费了四,她到得云间城时,驿站内的弟子们都去了草场跑马,尹秋还离队伍见到了傅湘,后来江雪还罚他们在院子里跪了许久,连尹秋也不例外。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