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声迟来的道歉,自然不是给何疏说的。 何疏抬头看窗外。 雨不知何时早就停了,天放晴,难得暖。 檐下风铃摇动,仿佛余年在回应。 没有怨怼,只有温柔。 他从茶馆走出来时,被太晒得暖洋洋,不住放慢脚步,伸了个懒。 曲婕的事情,这回是真正告一段落了。 何疏轻松不过一瞬,歪了歪头,总觉得自己还忘记什么。 嗯? 时间过得太快,快得他差点忘记—— 之前广寒说过,只在他家住三个月,这一眨眼,好像,明天就三个月了。 第54章 “今天是最后一天。” 几乎与此同时,广寒也说出这句话。 他手里还拿着调羹,正在思索如何让蛋清和蛋黄更快融合,顺势看一眼手机上的期。 “什么最后一天?” 凤凤爪子依旧摁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头也不回。 广寒道:“当初我跟何疏说了,只在这里租三个月。” 爪子蓦地一顿,凤凤连游戏也不打了,一头栽进沙发,肚皮朝天。 “我死了。” 游戏里,它的队友早在一分钟前就纷纷阵亡,剩下它孤独蹲在草丛里面对莫测的未来。 角一动不动,直播间的人还以为它掉线了,弹幕都在询问。 凤凤装死半天,见广寒死活不问,又爬起来不道:“你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广寒道:“你不想走。”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里有什么不好?!有东西吃,有电脑玩,不用晒雨淋,还有,”凤凤声音由高而低,嘟嘟囔囔,“人多热闹,有何疏在,我是不想走……” 凤凤待过很多地方,有远比这里豪华的,也有远比这里恶劣的,狂沙漫天,寸步难行,它的羽稍微一抖,都能抖出半筐的沙,要说比这里豪华,它也曾住在广阔殿,备受呵护侍奉,非晨不饮,非美玉不食,哪怕掉一羽,都被视为头等大事,哪里像现在这样,掉还要被何疏念叨。 饶是如此,它还是喜这里。 虽然何疏每天都跟它斗嘴,一人一鸟天天在家里追着打,嫌弃它吃得多,掉,逮着机会总要调侃奚落它一下,但凤凤觉得自己还是喜这里。 因为这里,有家的觉。 “你不是还欠了何疏不少钱吗?对了,他上次给我买玉,你要还给他!” 凤凤灵机一动,找到一个阻止他们离开的理由。 “欠钱不还不好的,会对你修行因果造成心魔障碍!” “我直播的钱都给他,加上现在接戏的钱,这个月底就差不多了,就算不够,离开了也可以转账。” 广寒瞥它一眼,似乎早已识破它的用心。 凤凤见他好像没在开玩笑,这下是真的慌了,二话不说扑上来,直接咬住广寒衣角,挂在他身上一晃一晃,奈何这样就没法说话,它又扑腾两下飞到对方头顶——终究是没敢像停在何疏肩膀那样驻足,只能退而求其次飞到他前面,高高站在电脑上。 “我们现在离开了,还能去哪儿?” 广寒:“该去找地魄了。” 听见这个词,凤凤有点心虚,毕竟上一块地之魄被它吃了。 “现在也没有头绪,你准备上哪去找?” “李映带来一个消息,说上次他们局里的人在西南办事,跟对面的降头师手,其中有个人拿的就是一面镜子。”广寒道。 凤凤叫起来:“这世上用镜子当法器的人那么多,你不会是听见有镜子都想去看看吧!” 广寒:“那你在家里玩游戏就能找到线索?” 凤凤:…… 彻底心虚,哑口无言。 它从理直气壮变成哀兵策略。 “我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啊,看见地魄未必就有应,每天还掉,西南很吧,要是秃了病了死了,你上哪儿再去找我这么可聪明通人的鸟?啊呸,我不是鸟,是凤凰,都怪何疏天天洗脑把我带坏了!” 广寒没吱声,像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又像是在考虑它的话。 凤凤赶紧加把劲:“何疏对咱们不错啊,在我们最需要居所的时候收留了我们,自己还倒贴钱买那么多东西,他肯定把咱们当朋友了,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他肯定难受,说不定天天躲在被窝里哇哇地哭,你忍心吗?算了,你肯定忍心,但我不忍心啊!” 广寒很难想象何疏会躲在被窝哭,倒可以预见凤凤肯定会哭。 但凤凤也许不知道,对于离不离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延期了。 换作从前,在一听到李映的消息时,广寒就会选择马上启程,而不是过了三四天,才通知凤凤。 凤凤的心思很好猜,但它却无法看透广寒的想法。 它觉得广寒应该也是舍不得这里的,大多数人很容易习惯安逸的环境,下意识抗拒未知的冒险,虽然广寒不是寻常人,但那并不代表他真就一点情都没有。 既然广寒现在已经是人,总该会有属于人的那些眷恋不舍吧。 更何况何疏—— 凤凤无法具体描绘何疏的好,如果要让它说出不好,它倒是可以说出一箩筐。 但何疏有种舒适的亲和,是在别人身上看不到的。 他是一个活得很简单的人,也愿意敞开心扉让别人看见真实的自己,不吝于对旁人付出,又不会去过分计较自己得到多少,非要用具象化词语来描述的话,那应该是一种通透的洒。 凤凤无法用这么繁复的语言去表达这一切,但它灵慧不下于人,愿意跟何疏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就是最好的证明。 广寒很清楚,这只鸟嘴上没说,心里肯定已经把何疏当成亲人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走?” 他抖动衣角,胖鸟松口掉下来,啪叽一下,明显最近重量见长。 凤凤支支吾吾,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带上何疏!他会法咒,也不算普通人,带上他,有什么事也能帮上忙啊!” 见广寒不吱声,凤凤索恢复耍赖本。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掉,心情难受,走不了了,就算勉强出去,也会抑郁而死的!” 说话的时候它站在门口何疏给它买的猫爬架上面,居高临下大声表示抗议,因为太过动重心不稳,脑袋朝下栽,这时何疏开门,从天而降一只胖鸟,正好栽在他脑袋上。 广寒:…… 幸好凤凤身体大体柔软,痛也痛不到哪去,何疏着脑袋皮笑不笑拎起它的后颈皮。 “又皮了?这次又坏什么东西?” 凤凤双爪胡挣扎:“少冤枉人,我是没站稳!” 何疏:“呵,重了,又胖了。” 凤凤:“胖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何疏:“还真吃了。” 凤凤:“胡说,我也赚钱的!” 何疏慢条斯理:“那米不也是我买的?” 他摁住胖鸟蠢蠢动的脑袋,显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它打闹的意思,反而望向广寒。 “那个,你这两天有没有事?” 凤凤想抢先告状,说广寒要跑路,被他冷冷一眼扫过来,却噎住了话,什么也没敢吱声。 “傍晚直播做菜。”广寒道。 “除此之外呢,还需要去影视城拍戏吗?” 广寒摇头:“最近不用了。” 直播间热度持续上升,有些人冲着美食本身而来,有些人确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主播颜值,或者看过他在影视剧里的表现,对角的喜延伸到本人。 广寒现在也逐渐谙现代社会各种潜规则。 比如他在影视剧里的出镜率,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直播间的人气,而他在直播间的人气,将来某一天又会反过来推动他接戏的资源。 比如人不可貌相,但很多人就是会被外貌影响观,作出许多偏差判断。往小了说,就是颜粉为偶像花钱,往大了说,也许有人会利用自己的外表去走捷径,甚至坑蒙拐骗。 对这些潜规则,广寒谈不上喜不喜,但他的确是受益者。 在他心里,头等大事依旧是寻找地之魄。 何疏道:“要是你们今天都没安排,我请你们吃饭?” “好哇好哇!” 广寒还没说话,凤凤先叫起来。 “何疏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补偿,居然会想起要请吃饭?” “不单要请饭,还要请你们去玩!”何疏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对你小气过?” 凤凤:“何爸爸,几点出发,去哪吃,我需要梳梳吗?” 何疏:…… 他看向广寒,出询问的意思。 广寒:“好。”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