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玌怔了一下,道:“难道就这么?看着二哥受罚?阿耶要是再不肯见二哥,只怕要人心不稳,生出?别的想?法了!” 惠妃再也听不下去,冷冷说道:“这样对你来说岂不是更好?” 应玌顿时?怔住了。 却在这时?,李肃急急走进来,低声道:“殿下,方才?陛下传旨,命苏延赏不必去福州上任,改任侍御史。” “什么??”惠妃顿时?变了脸,“这是怎么?说?” 侍御史是负责监督百官的言官,品级虽然不高,权力却并不小,比起福州司马本是天上地下,惠妃心想?,范温才?刚被夺官下狱,御史中丞一职也还空缺着,突然把苏延赏放到侍御史的位置上,难道是意在御史中丞? 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扑通扑通狂跳起来,苏延赏为应琏求情,分明是犯着神武帝的忌讳,为什么?反而因?祸得福?莫非神武帝发现了背后的蹊跷? “阿娘,”应长乐低声道,“阿耶一向都说,铮臣虽然可厌,但也不能缺,苏延赏算得上铮臣。” 惠妃定定神,点头?道:“你说得对。” “依我看来,阿耶很不喜一方比另一方强太多,”应长乐凑在她耳朵边上,声音低得只能让她一个人听见,“眼下二哥突然弱了,阿耶只怕又开始犹豫,阿娘,能早动手就早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惠妃一时?之间?,只有一个念头?,假如她这个女儿是个男儿就好了,那就不必她费尽心机,百般筹措了! 应玌在边上听着,越来越心惊,迟疑着说道:“阿娘,你?” “今你在我这里?听见的,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惠妃站起身来,语调严肃,“走,随我一道,去给你二哥求情!” 裴寂离开东时?,已?经将近中午,半路上遇见刘玄素,道:“苏延赏不去福州了,改任侍御史。” 他脸上带着喜,凑近了低声说道:“苏延赏当时?向陛下进谏,请求陛下让太子早些?上朝,陛下虽然没答应,却让他不必再去福州,就留在御史台,看样子再过两天,陛下就能消气了。” 裴寂紧皱双眉,心里?越发沉重起来。 神武帝最乐见的,就是各方平衡,再由他居中把控,将各方都牢牢握在手里?,眼下惠妃势大,应琏一天比一天弱,神武帝留下苏延赏,大约是觉得应琏太弱了,需要做出?点补偿,但,既然他已?经留下了苏延赏,已?经做过了补偿,那么?接下来,他对应琏,只会更加苛刻。 应琏不仅需要彻底与杨家隔断关系,还需要更加符合神武帝的期待,今后的路,只会更加难走。 更何况,惠妃至今还没有出?手。 今早朝时?,所有人都在观望,没有一人就此事进言,但若是到了明天,神武帝还是不许应琏上朝的话,只怕就不会这么?风平浪静了。裴寂思忖着,低声道:“刘公,以我愚见,最好我们?一起去见见高太师,请他明上朝坐镇。” 太子太师高昉,太子三师之首,因?为年纪老迈,如今已?很少上朝,刘玄素听他说的严重,皱眉道:“既然留下了苏延赏,难道不是要消气吗?” “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总觉得明天要出?事,”裴寂道,“刘公,有高太师在,万一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陛下也会慎重些?。” 刘玄素思忖着,点了点头?:“好,我这就与你同?去太师府!” 入夜时?,应琏站在杨合昭窗外,迟迟鼓不起进门的勇气。 隔着窗纸,能看见里?面灯光昏黄,偶尔杨合昭走动几步,纤长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单薄得像是剪出?的纸片。 应琏的眼睛红了,只不过年近三十的男人,又是一国储君,哭是不可以的,便只是咬牙忍着,正在痛苦之时?,窗纸上的身影突然消失了,杨合昭走到门前,哑着嗓子叫他:“二郎,进来吧。” 二郎,这还是他们?初初成婚时?她私下里?叫他的称呼,如今年纪渐长,身份地位越发尊重,已?经很久不曾听见她这么?叫他了。 应琏沉默着走进去,抬眼一望,四周围空的,那些?不是常要用的东西都不见了,靠墙放着几个箱笼,大约是收拾好的细软。 和离原本只是一个说法,如今看着这些?箱笼,突然就变成了事实,应琏喉头?哽住了,许久才?道:“阿昭,我不和离。” 杨合昭一下子落下泪来,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知道。” 她瞧着他,笑容惨淡:“但是二郎,你必须和离。舍了我,才?能保住你自?己。” “阿昭,”应琏只是木然说道,“我不和离。” “二郎,你就当是为了我吧。”杨合昭含着眼泪,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这些?年我很累,家里?人不争气,我自?己也不争气,既不能给你儿女,又不能讨圣人的心,我在这个位置上太不合适,既是把你架在火上烤着,也是把我自?己架在火上烤着,二郎,我熬不下去了,为了我,和离吧。” “不!”应琏抑着,低吼了一声,“我不和离!” “二郎,”杨合昭轻轻在他上一吻,叹了口气,“我真的累了。” 她拉着应琏在榻上坐下,低声道:“二郎,崔良娣聪慧坚忍,崔家也堪为助力,若是她能生下男儿,这个太子妃,就让她做吧,她肯定比我做得更好。” “不,我不要别的太子妃,我只要你!”应琏用力抱着她倒在榻上,眼角的泪下来,渗进她的衣服里?,很快就看不见了,“阿昭,我不和离,我不和离!” 他胡地亲吻着,似是要将抑多时?的?情尽数倾诉出?来,杨合昭无声地叹了口气,抱紧了他。 …… 翌早朝,百官进殿时?几乎都下意识地向最前面望去,该当太子站着的地方空的,应琏仍旧没有被允准上朝。 裴寂站在文官的队列中,时?刻警惕着,果然等诸事禀过,立刻有一名?侍御史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有本奏!太子私自?结边将,欺瞒陛下,不忠不孝,不堪为储君,臣请废黜太子,另择贤者!”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裴寂低头?站着,心道,惠妃终于出?手了。 也好,从此时?起,一切都已?经放在明面上,就看鹿死谁手了。 “陛下,”赵福来上前禀奏道,“太子太师高昉求见。” 神武帝淡淡说道:“高太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让他回?去歇着吧。” 他站起身来,目光慢慢看过殿中百官,最后落在站在前面的几个相公身上,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一天之内,风云巨变。 知匦使呈东市铜匦中的密报,其中有数十封都是揭发东密事,甚至连应琏与妃嫔们?私下的说话都有,最厉害的一封说道,去年赈灾时?应琏亲自?到城中施粥,有领粥的饥民?说家中田地都被豪贵夺去,应琏道,今后他不会再让百姓无田可耕。 神武帝看得这封密报时?笑了一声,向赵福来说道:“这个今后,是说太子登基以后吗?” 弹劾应琏的奏折也像雪片一般到了御前,其中不乏有揭发应琏与杜忠思这些?边将、重臣私下来往的,甚至还有两封是弹劾应琏私下结裴适之,借机窥探圣意的,裴适之当时?恰好就在边上,神武帝便把那两封奏折递给他,笑着说道:“裴卿,你也看看。” 到晚间?时?,就连东的宦官也有倒戈的,向神武帝出?首应琏心怀不,私下里?经常抱怨神武帝处事不公,对他打遏制。 高昉带领东僚属,跪倒在神武帝面前,帽谢罪,神武帝却只是淡淡说道:“墙倒众人推,难为你们?对太子还是一片忠心。” …… 裴寂赶在第三天早朝之前,匆匆来到亲仁坊。 他连着几天不曾合过眼,此时?有种疲惫至极后的怪异清醒,走进寝间?时?,隔着珠罗纱的帐子,就见沈青葙安安稳稳躺在枕上,杏子红绫的被子齐着脖子底下盖住,正睡得香甜。 他有些?不舍得叫醒她,可到底还是走到近前坐下,轻轻抱起了她。 沈青葙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见裴寂,不由得一愣,低声道:“三郎,你脸有些?不好。” 何止是不好,本是脸青白,眼睛底下重重两块青黑,本事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此时?却带着几分森之意。 裴寂低着头?,脸埋在她后颈里?,闭上了眼睛:“肚子还疼吗?” “昨天就不疼了,”沈青葙被他沉重的呼声得很是不安,扭着身子想?要回?头?看她,又被他轻轻地扳了回?去,只得说道,“三郎,你是不是很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时?间?来不及了,我马上就得入朝去。”裴寂依旧闭着眼睛,这片刻之间?的放松和安稳,美妙得如同?天籁,“青娘,我想?你了。” 沈青葙不由得怔住了。原本应该回?应他,哄一哄他,可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坐着。 “青娘,”他疲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会不会有一点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裴寂: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会不会有点难过? 沈青葙:呵呵。 —————————— 推一个萌新的古言重生文,小可们喜的话可以看看哦,择善《郡主今天也在演戏》: 沈清风是齐国公府三房庶子,是恶名昭章的灭世杀神,也是被人遗弃的存在。 更是霍念慈的未婚夫,是她上一辈子死都不愿意嫁的人。 重活一世,霍念慈回到了皇帝给她赐婚的那天,她选择了,嫁! 不仅如此,她还时不时的向沈清风发散善意,拯救一下他那岌岌可危的名声。 沈清风率大军凯旋当,被围观群众责难。 霍念慈手中的鲜花,乘风破浪而去,稳稳的落在了沈清风的怀里,“此花,堪堪可配将军之威名。” 万千骂名之中,霍念慈只给他留下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不求惊心,只为摄人心魄。 彼时的霍念慈尚不知晓,沈清风在暗地吐槽她,戏演得不真实。 * 九九重节,旁的人团头聚首,唯独沈清风独身一人,形单影只,她跨越山海,将一支茱萸送到他面前,道:“此花赠你,愿万千山水,你一直都在。” 沈清风摇头失笑,“这是把他当勾栏院的戏子来捧了?” 争伐异,他为敌深入,外调剿匪,几经生死,她不远万里,将一朵早的干花送到他面前,笑道:“陌上花已开,我缺一人陪我观山花海浪,不知沈郎可愿赏脸相陪?” 夜深人静时,沈清风轻吻怀中睡的霍念慈,喃喃道:“如果那人是你,便是做戏,我也愿舍命相陪。” 第61章 神武帝走在往梨园去?的路上, 问道:“福来?,这?几天为太子求情的,都有哪些人?” “东的僚属, 再有就?是惠妃殿下,公主和潞王、纪王他们, ”赵福来?道, “朝臣中是苏延赏, 再有国子监陆祭酒和礼部两位侍郎。” 头顶上一?声长鸣,却是一?行大雁列队掠过, 神武帝仰头看着,若有所思:“就?这?么?几个人?不都说太子私下结重臣吗?呵。” 赵福来?不好接话, 只在后面跟着,突然一?抬头,瞧见远处几个人正往这?边来?, 头一?个就?是应琏,忙道:“陛下, 好像是太子过来?了。” “不见。”神武帝毫不犹豫地说道。 赵福来?也只得一?路小跑着过去?,拦住了一?前一?后走过来?的应琏和杨合昭:“太子殿下请回去?吧,陛下此时不见殿下。” “赵翁, ”应琏一?双眼?睛深深地凹了进去?, 神憔悴, “烦请赵翁向圣人回禀一?声, 我要?与太子妃和离。” 赵福来?不由得看了眼?杨合昭, 就?见她?一?身素淡装束,低头站在应琏身后,神与应琏相比显得十分平静,发髻上着一?对八宝紫金簪, 光照过来?时,时不时迸出一?点?夺目的光彩。 赵福来?定?睛又看了两眼?,道:“殿下稍候,奴婢这?就?去?回陛下。” 他匆匆折返,追上了神武帝:“陛下,太子要?与太子妃和离,特来?禀报陛下。” “哦?”神武帝朝应琏瞥了一?眼?,淡淡说道,“他终于能下决心了?” 他沉着站定?,道:“让他们过来?吧。” 随侍的宦官连忙搬来?座榻,张开黄罗伞盖遮,神武帝在榻上坐定?,就?见应琏快步走来?,双膝跪倒在榻下,哑着嗓子说道:“杨氏一?族屡屡犯上,臣不能再留杨氏女在身边,请求陛下允准臣与太子妃和离!” 神武帝看看他,又看看杨合昭,道:“朕准了。” 纵然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应琏还是身子一?抖,趴在地上几乎与地面平齐,努力忍住了心头的凄怆。 杨合昭却有一?丝解之,起身取下发髻上的八宝紫金簪,膝行上前双手奉上,低声道:“陛下,这?对簪子乃是儿入东时先皇后亲手所赐,儿德行有亏,不堪再奉箕帚,亦不敢再留着这?对簪子,请陛下允准儿将这?对簪子敬献在先皇后灵前。”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