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四月已然过去，进了五月后，天儿便渐渐暖了起来，百花盛开，冯元跟前的小厮德冒穿过一路花香进了正厅。 “甚么？老爷又不家来了？”听完德冒的回禀，冯佟氏脸一沉。想到近 来的担忧，借着撇茶末，将眼掩在茶盏盖子下，不动声 地试探道，“老爷既吃醉了，可有妥帖的人伺候着？” 大户人家的下人，又是老爷跟前得力的，自是圆滑惯了。德冒知甚么该说，甚么不该说，“太太宽心，有小人在呢，小人定尽心尽力伺候老爷。” 晓得这小厮嘴严，再问也问不出甚么，冯佟氏冷哼一声，摆摆手将他打发了。 她看向身旁的宋嬷嬷，挑眉奇问道：“ 娘，你说怪不怪，从前也未见老爷这般贪杯，怎么近总去吃酒？” 宋嬷嬷一惊，她倒是早就听了些风闻，说老爷在外头有了个相好。因这事不知真假，况且太太晓得了也只有动气的份儿，她曾踌躇许久，终是未向太太提及。老爷与太太间已是够生分的了，与其拈酸吃醋惹老爷厌，不如做个装聋作哑、贤惠端方的正室，让老爷记着你的好，才能家和万事兴。 想明白这些，她垂下头，嗫嚅道：“想必、想必是与同僚来往应酬罢。” 她这娘自来藏不住心事，此时眼神躲躲闪闪地一瞧便是做了亏心事，冯佟氏愈加笃定腹内忖度，“往哪来那般多的应酬，老爷为人我最清楚，从不做结 之事。娘将我大，还跟我见外？我不得老爷心，渊儿亦是个不懂事的，府里也只有娘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说着便有些哽咽，睁着通红的眼儿望着她，“若连娘都不跟我 心，我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宋嬷嬷一听，急了，“太太莫要这般说，老奴做甚么都是为了太太啊。”叹了口气，她无奈道：“老奴亦是听几个婆子说的，想必这事是从那几个抬轿子的 仆嘴里传出来的，说老爷被一个小门户家里的丫鬟绊住了脚。不过啊，”她劝道：“太太也莫要太过担忧，男子哪个不沾腥？俗媚之 罢了，老爷热乎两也就丢开手了。” 闻言，冯佟氏仍免不了一窒。她心中虽隐隐有些影儿，可那也是猜测，待此时终于验证了，她依旧有些不敢置信。洁身自好半辈子的老爷为何忽然在女上头开了窍？一直自制端方的人怎么就 恋上了那低 女子？再不信也不行，他夜不归宿难不成是去赏荷下棋？ “到底是怎么被那狐媚子勾搭上的？”愈想愈酸，恨得心尖儿生疼，又妒忌又恶心，她银牙几近咬碎。 宋嬷嬷望着面前之人，圆脸丹凤眼，样貌端庄，雍容华贵，奈何就是不讨老爷 心。哎，她忍不住叹气，这是自个儿从小大的人啊，从前的粉团团已是为人妇为人母的掌家太太了，奈何是个命苦的，端的让人心疼。 冯佟氏气闷于心，跟娘发着牢 ：“我知自个儿不得他意，可王氏与刘氏容貌上乘，平他也常去她两个的院子。怎么如今已不 足，竟招惹上了旁人家的小丫鬟？”提起这两个陪嫁丫头，她的口气不免酸溜溜起来。 她这些年独守空房，老爷不是去王氏屋里便是刘氏屋里。王氏因生育之功抬了姨娘，却因丧子心灰意冷，平还算老实。那刘氏却不同，虽仍是通房丫头，平面上老实本分，背地里却时常打扮得花枝招展侯在莘桂院月亮门外，见了老爷便想法子往自个儿屋里拉。 莘桂院里只住着刘氏和王氏，按理说这般做法夺的是王氏的利，本该王氏气，可她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一副“老爷来我便伺候着，老爷被抢走也和我没半文钱干系”的样子，反而冯佟氏这个被冷落多年的正室太太倒是被气个倒仰。 刘氏这个婢！瞧她在娘家时话少勤快，不似有花花肠子的，这才选了她做陪嫁，随嫁后也算妥帖衷心，没成想收房后便渐 本 ，端的是浪得没边儿了！ 宋嬷嬷瞧她面不对，晓得她心事，赶忙宽 道：“老爷近也不去那二位的院子了，刘氏愁眉苦脸怨声载道的，冷眼一瞧仿佛老了五六岁似的，太太也算出了口气。” “甚么？哈哈哈......”冯佟氏乐地将圈椅扶手拍得啪啪响，“哎呀，好好好，刘氏没皮没脸地把老爷往她屋里拉，以为自个儿多貌美如花呢，如今被个小丫鬟给比下去了。”想到甚么，她噗嗤一乐，“明儿我便将这婢唤来，将这事告知她，好生羞辱她一番。” 哼，这回便来个借力打力，让那蹄子生生气个倒仰。真是解气啊，她眉目舒展，也不觉得烦闷了，开怀地饮了口茶，佯作贤惠大妇状：“罢了，宠个外头的也比宠那婢强，左右不在我跟前，我且睁只眼闭只眼罢。” 瞧她容好了些，宋嬷嬷放了心，抬手替她捏着肩颈，“太太这般想就对了，外头那庸脂俗粉还能翻天？不如让她和刘氏狗咬狗去，咱们权且当看戏了。” 第10章 纨绔 五月初五端午，有人待在家中吃着粽子雄黄酒，亦有人街上闲逛、郊外踏青，香月楼今儿倒是冷清不少。 当朝右通政张轲张大人来的时候，秦妈妈脸笑成了大菊花，连忙让他的老相好红莲将他 进屋子。 红莲作为花魁，容确实上乘。张轲早已是她的入幕之宾，此时也不急，想着让她弹琴他作诗，展展文采，得美人儿一番倾慕。 他想充文人墨客，奈何记、文采皆不足。伴着筝声，今儿端午，想 首屈原的诗应应景，却一句想不起来。他不信自个儿作不出一首，可冥思苦想半晌仍未蹦出半句。 忽瞧见窗外的姹紫嫣红，这才道：“出东来 花开，红莲与我把花采，要问红莲是哪个，众人皆知我所 。” 完咂咂嘴，回味一番，觉得这诗作得甚好。韵脚平整，朗朗上口，既能应景，又能表白一番对美人儿的意。 张轲朝红莲哈哈一笑，傲然道：“美人儿，如何？” 勉强一首打油诗，红莲心内好笑，嘴上却逢道：“甚好，张大人文采斐然，让奴家钦佩不已，奴家也来凑凑趣儿，便个先人的罢，谁让奴家是个盛墨水的空瓶儿呢。” 筝声低沉，伴着轻柔女声： “你浓我浓，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我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这是管瑶姬管夫人的《我浓词》，写了一个女子盼着被一心一意对待、夫 两情缱绻的美好心思。本该天下间的女子纷纷效仿，将此词给良人听，希冀打动对方，之后琴瑟和鸣恩一世。 可笑的是，女子似乎已不再抱着希冀，将这少女闺阁时常常咀嚼的词封入了尘埃中，这词反而被男子广为利用。 那些落魄才子来到香月楼，与姑娘们你侬我侬，说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待高中时必来娶”、“不能同生但求共死”的鬼话，拿着她们浸了血的皮 银子做了大官、娶了豪门。 偶尔梦见往昔恩子，于那镜花水月间女子凄凄问着：“檀郎，你为何负我？”他便无 地当着周公面施舍她一句“姑娘，你认错人了。” 重情重诺的才子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太少了些，一百个里头能遇见一个便是老天开眼了。 大官豪绅来到香月楼，亦免不了演一出情浓戏，“心肝儿，家里那个是母老虎，我心里只有你，只因你出身，虽不能明媒正娶，但我会宠你护你一辈子。” 待家里大妇带人打上门来，他也不管大妇被气成个肥河豚、心肝儿被打成个胖头鱼，只夹着尾巴灰溜溜从后门溜走，改道去香月楼对面的忆锦楼挑香逐美，人生好不快活哉。 因此，香月楼里的姑娘反而将这词记得最深，红莲亦是从往昔恩客口里学得的。 “哈哈哈。”张轲不知这词出处，以为是哪个男子所作，猥琐道：“这词妙啊，是你哪个恩客作的？夜里头作的罢？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贴切啊贴切，真是个大才子啊，哈哈。” 瞧他把这美词生生说成了秽词，红莲面上不显，心内却犹如滴血。虽是沦落风尘，每倚栏卖笑，可谁是天生浮浪的呢，谁不想如词上所说，得个善待她的良人呢？《我浓词》是风尘女子心头上最纯粹的祈盼啊，求而不得已是够苦的了，还让人这般践踏！ 我这一辈子注定受人摆布，可今儿我却想任一回。红莲红着脸立起身，对他道：“张大人恕罪，奴家去更衣，请大人稍待片刻。” 张轲以为她是去小解，便点点头：“速去速回。” “大人恕罪，奴家是大解，能速去却不能速回啊。”红莲迈着碎步走了几步，随口抱怨道：“昨儿也不知吃了甚么泻肚的东西，今儿往净房跑了几回了。” “唔！”张轲正吃着酒，闻言差点没 出来。 大解？还泻肚？往净房跑了几回了？他脸一黑，腹里一阵恶心，对她哪还有兴致，立起身挥挥手，不耐烦道：“你既身子不适，便好生养着罢，爷改再来瞧你。” “是，奴家谢大人体恤。”红莲暗勾着嘴角，目送他出了门。 花魁吃坏了肚子，秦妈妈立在灶房门口骂了几句，然后陪着笑为面不善的张轲另挑了几个貌美姑娘作陪。 琴声靡靡，一人替他剥着葡萄，一人为他斟酒，张轲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瞧瞧这个望望那个，他犹不知足，叹息着摇摇头，“都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不如爷的红莲一 指头。”可惜她今儿太让人扫兴了，哎，可惜啊可惜。 几个姑娘不乐意了，红莲再美也不至于说的跟天仙似的罢。 琴声一滞，正拨 琴弦的姑娘一身粉荷罗裙，她垂头默了半晌，忽地抬头道：“红莲的姿奴家几个的确是比不过，可有人能比啊。” 朝张轲抛了个媚眼，她神神秘秘道：“大人可知咱们汴京城最美之人是哪个？” “自是红莲。”他想都未想，这还用问，京城第一美人儿，傻子都知道。 那姑娘咯咯一笑，不住地摇头叹气。 粉头之竟敢跟自个儿故起玄虚？张轲板起脸要发作。 那姑娘连忙紧走几步，来到他身旁，伸手抚了抚他的 膛，轻声道：“大人息怒，奴家就不卖关子了。汴京城确实有个女子美过红莲，端的是倾国倾城的人物，不过却没多少人知晓。因为她啊，”顿了顿，她垂下眼帘藏住里头的思绪，轻屑道：“只不过是个小丫鬟。” 第11章 西施 闻言，张轲脸一沉， 测测道：“一个奴才秧子，能生成甚么稀罕模样，你好大的胆子，敢耍爷玩儿？” 那粉荷姑娘捂嘴一笑，轻作惶恐道：“奴家不敢，张大人且听奴家细细道来。” 她甩甩帕子扇出一股香风，“秋时，吴王大败越王。勾践臣服后，采纳大臣提出的‘美人计’， 选出最美之人献给夫差，麻痹夫差的斗志。他派大夫范蠡周游私访，遍寻佳人。一，在清清浣纱江畔，范蠡与一女子相遇了。这女子家在古苎萝村西，肤白体纤，美貌世间少有，她若立在水边，倒影映在清澈的湘江里，鱼儿都不敢在江里游，生怕 了她美丽的倒影，这女子便是西施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看向张轲。果然见那人正一脸有滋有味，煞是垂涎的模样。张轲方才瞧她竟说起几千年前的战事，本不耐烦，可要说到千古难遇的美人儿，他便是极乐意听的。 “才子佳人，相见恨晚，本是两情相悦，奈何国难当头，范蠡眼睁睁地看着文种把绝代佳人西施送进吴 。之后，夫差对西施痴宠。从此，歌舞宴平、懈怠政事。而勾践卧薪尝胆，终于灭掉吴国，被围困在圣胥山的夫差走投无路，挥剑自刎。勾践挂念西施的美貌，派人接她进，可惜再也遍寻不到。” 张轲见她又停了话头，知她还有下文，皱眉催道：“你说的这些世人皆知，可西施最后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却是个，你可知晓其中内情？还有，你说的这些到底与那小丫鬟有何干系？莫要磨蹭了，速速说完。” 其余几个姑娘也都翘首以待，她们只瞧过几本野史，说西施多么多么勾人、夫差多么多么宠她，范蠡之事倒是不曾听闻过。 众姑娘心中虽谩骂西施红颜祸水，可于情字一事上，似乎女子间都能 同身受，都替西施希冀着范蠡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子，能带着她安然全身退、田园相静好。 那姑娘却不急，伸手抚了抚粉荷罗裙上的一抹 红荷花，瞧张轲急得就要变脸，才慢悠悠张了口：“西施的归宿无人可知，奴婢也未比世人知晓的多一分。奴婢想说的是，这西施能将夫差、范蠡和勾践得一个亡了国、一个辞了官、一个至死念念不忘，可见这容貌确实能惊天地、盖鬼神。” 顿了顿，她拿帕子撒娇般地朝张轲身上扑了扑，娇滴滴道：“那唤作绿莺的小丫鬟，人称糖葫芦西施，都能与闻名千年的四美之首相媲了，难道还能是庸脂俗粉？” 众位姑娘这才恍然大悟，这人说了这么多废话，原来竟是要独显出那丫鬟的美貌，想将这张大人的心思勾得的。 她们便好奇了，那小丫鬟对她是有滴水恩还是涌泉恩呢？值得她这般劳心劳力、费尽心思将其引荐给张大人，是想让那小丫鬟飞上枝头？可她想没想过，那丫鬟若确实美，这事还能成。若是个没甚么姿的，张大人到时候发作一通，不是害了那小丫鬟么？ 果然，张轲这心被她引的顿时长了草，立起身，一脸意气风发，朝众人一挥手：“走，跟爷去瞧上一瞧。” 众人一窝蜂往门口走，那粉荷姑娘混在人群中，正勾 暗喜，谁知早已走到门外的张轲却忽地顿住脚。他伸手指着她，测测道：“若不似你说的那般美，爷便剥了你的皮！” 她一窒，脸上红白一片，终了还是点了点头。张轲意一笑，抬举道：“美人儿，你唤甚么名儿？你过来，跟爷坐轿子罢。” 她躬身回道：“奴家名唤娇荷。” 张轲说完便领着小厮和几个姑娘去一探究竟。一路打听，知道刘府的人果然极多，他心道：这糖葫芦西施的大名果然不虚传。 小厮咣咣砸门，伴着呼喝催骂声，煞是骇人。刘宋氏一惊，只当是无赖恶汉来强抢她这孤儿寡母，吓得双股颤颤，连忙躲到了墙角。想了想不放心，又拿了把圈椅挡在身前。 菱儿开门后一愣，这一群人要做甚么？瞅了眼那面不善的领头人，她小心翼翼问道：“这位老爷找错门了罢？这主家姓刘。” 张轲眼里一亮，转身问娇荷：“是她罢？” 娇荷摇摇头，“不是。” 张轲又瞅了菱儿两眼，点点头，年纪不对劲，这还是个 臭未干的黄 丫头。他一把将菱儿推搡到一旁，自行穿过院子进了堂屋，大剌剌坐在了主位的圈椅上。 他张眼四下打量了一番，嫌弃地砸咂嘴，这般穷的人家，真能出甚么好颜？正鄙夷着，忽地被吓了一跳，余光隐隐瞧见墙角似有甚么东西在动。往那处一望，他不屑嗤笑，穷人家竟然把牲口栓到屋里来了？这些刁民也不嫌臭！他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猜测，那是牛还是驴？ “阿嚏——” 这一嗓子，声音大如响雷，将张轲吓得差点没跌下椅子，这是甚么怪物？抻着脖子望去，奈何有个椅子挡着，他不敢以身试险，便挥手招来个小厮，“你去，把那圈椅拿开。” 没了椅子遮挡，张轲终于瞧清，墙角蹲着的哪是牲口，分明是个人，撅着 大个 股在那哆嗦，嘿，他一乐，有意思！他缓缓踱到她跟前，弯身狎谑道：“打 呢？” 望着她那可笑模样，他嗤嗤乐个不住，“呀呀呀，原来这刘府的人是属耗子的。” “阿嚏，阿嚏——”刘宋氏抖抖帕子，扇着眼前的一层灰，被呛得眼涩喉 。噤了噤通红的鼻头，她臊着脸立起身，暗暗打量了众人一番，门外立着几个倚门扭 的大姑娘，还有几个骄横的小厮。屋里这人衣着华贵，倒不似无赖帮闲的人物，她松了口气。 瞧人的眼力劲儿她还是有的，对着这富贵人，她谄笑着问：“老爷贵姓啊？来咱们刘府是为......” 张轲嘿嘿一笑，口气倨傲：“爷姓张，听说你家的丫鬟貌若天仙？去，将她唤来，爷品评品评，瞧瞧是不是名副其实。”ｊｚＦCｂＪ.COＭ |
来的担忧，借着撇茶末，将眼掩在茶盏盖子下，不动声
地试探道，“老爷既吃醉了，可有妥帖的人伺候着？” 大户人家的下人，又是老爷跟前得力的，自是圆滑惯了。德冒知甚么该说，甚么不该说，“太太宽心，有小人在呢，小人定尽心尽力伺候老爷。” 晓得这小厮嘴严，再问也问不出甚么，冯佟氏冷哼一声，摆摆手将他打发了。 她看向身旁的宋嬷嬷，挑眉奇问道：“
娘，你说怪不怪，从前也未见老爷这般贪杯，怎么近
之事。
心，我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宋嬷嬷一听，急了，“太太莫要这般说，老奴做甚么都是为了太太啊。”叹了口气，她无奈道：“老奴亦是听几个婆子说的，想必这事是从那几个抬轿子的
仆嘴里传出来的，说老爷被一个小门户家里的丫鬟绊住了脚。不过啊，”她劝道：“太太也莫要太过担忧，男子哪个不沾腥？俗媚之
罢了，老爷热乎两
恋上了那低
女子？再不信也不行，他夜不归宿难不成是去赏荷下棋？ “到底是怎么被那狐媚子勾搭上的？”愈想愈酸，恨得心尖儿生疼，又妒忌又恶心，她银牙几近咬碎。 宋嬷嬷望着面前之人，圆脸丹凤眼，样貌端庄，雍容华贵，奈何就是不讨老爷
心。哎，她忍不住叹气，这是自个儿从小
：“我知自个儿不得他意，可王氏与刘氏容貌上乘，平
足，竟招惹上了旁人家的小丫鬟？”提起这两个陪嫁丫头，她的口气不免酸溜溜起来。 她这些年独守空房，老爷不是去王氏屋里便是刘氏屋里。王氏因生育之功抬了姨娘，却因丧子心灰意冷，平
本
，端的是浪得没边儿了！ 宋嬷嬷瞧她面
道：“老爷近
进屋子。 红莲作为花魁，容
首屈原的诗应应景，却一句想不起来。他不信自个儿作不出一首，可冥思苦想半晌仍未蹦出半句。 忽瞧见窗外的姹紫嫣红，这才
花开，红莲与我把花采，要问红莲是哪个，众人皆知我所
。” 
两情缱绻的美好心思。本该天下间的女子纷纷效仿，将此词
银子做了大官、娶了豪门。 偶尔梦见往昔恩
地当着周公面施舍她一句“姑娘，你认错人了。” 重情重诺的才子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太少了些，一百个里头能遇见一个便是老天开眼了。 大官豪绅来到香月楼，亦免不了演一出情浓戏，“心肝儿，家里那个是母老虎，我心里只有你，只因你出身，虽不能明媒正娶，但我会宠你护你一辈子。” 待家里大妇带人打上门来，他也不管大妇被气成个肥河豚、心肝儿被打成个胖头鱼，只夹着尾巴灰溜溜从后门溜走，改道去香月楼对面的忆锦楼挑香逐美，人生好不快活哉。 因此，香月楼里的姑娘反而将这词记得最深，红莲亦是从往昔恩客口里学得的。 “哈哈哈。”张轲不知这词出处，以为是哪个男子所作，猥琐道：“这词妙啊，是你哪个恩客作的？夜里头作的罢？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贴切啊贴切，真是个大才子啊，哈哈。” 瞧他把这美词生生说成了秽词，红莲面上不显，心内却犹如滴血。虽是沦落风尘，每
出来。 大解？还泻肚？往净房跑了几回了？他脸一黑，腹里一阵恶心，对她哪还有兴致，立起身挥挥手，不耐烦道：“你既身子不适，便好生养着罢，爷改
指头。”可惜她今儿太让人扫兴了，哎，可惜啊可惜。 几个姑娘不乐意了，红莲再美也不至于说的跟天仙似的罢。 琴声一滞，正拨
琴弦的姑娘一身粉荷罗裙，她垂头默了半晌，忽地抬头道：“红莲的姿
膛，轻声道：“大人息怒，奴家就不卖关子了。汴京城确实有个女子美过红莲，端的是倾国倾城的人物，不过却没多少人知晓。因为她啊，”顿了顿，她垂下眼帘藏住里头的思绪，轻屑道：“只不过是个小丫鬟。” 第11章 西施 闻言，张轲脸一沉，
测测道：“一个奴才秧子，能生成甚么稀罕模样，你好大的胆子，敢耍爷玩儿？” 那粉荷姑娘捂嘴一笑，轻作惶恐道：“奴家不敢，张大人且听奴家细细道来。” 她甩甩帕子扇出一股香风，“
选出最美之人献给夫差，
了她美丽的倒影，这女子便是西施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看向张轲。果然见那人正一脸有滋有味，煞是垂涎的模样。张轲方才瞧她竟说起几千年前的战事，本不耐烦，可要说到千古难遇的美人儿，他便是极乐意听的。 “才子佳人，相见恨晚，本是两情相悦，奈何国难当头，范蠡眼睁睁地看着文种把绝代佳人西施送进吴
。之后，夫差对西施痴
同身受，都替西施希冀着范蠡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子，能带着她安然全身退、田园相静好。 那姑娘却不急，伸手抚了抚粉荷罗裙上的一抹
红荷花，瞧张轲急得就要变脸，才慢悠悠张了口：“西施的归宿无人可知，奴婢也未比世人知晓的多一分。奴婢想说的是，这西施能将夫差、范蠡和勾践
暗喜，谁知早已走到门外的张轲却忽地顿住脚。他伸手指着她，
臭未干的黄
丫头。他一把将菱儿推搡到一旁，自行穿过院子进了堂屋，大剌剌坐在了主位的圈椅上。 他张眼四下打量了一番，嫌弃地砸咂嘴，这般穷的人家，真能出甚么好颜
大个
股在那哆嗦，嘿，他一乐，有意思！他缓缓踱到她跟前，弯身狎谑道：“打
呢？” 望着她那可笑模样，他嗤嗤乐个不住，“呀呀呀，原来这刘府的人是属耗子的。” “阿嚏，阿嚏——”刘宋氏抖抖帕子，扇着眼前的一层灰，被呛得眼涩喉
。噤了噤通红的鼻头，她臊着脸立起身，暗暗打量了众人一番，门外立着几个倚门扭
的大姑娘，还有几个骄横的小厮。屋里这人衣着华贵，倒不似无赖帮闲的人物，她松了口气。 瞧人的眼力劲儿她还是有的，对着这富贵人，她谄笑着问：“老爷贵姓啊？来咱们刘府是为......” 张轲嘿嘿一笑，口气倨傲：“爷姓张，听说你家的丫鬟貌若天仙？去，将她唤来，爷品评品评，瞧瞧是不是名副其实。”ｊｚＦCｂＪ.C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