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段逐弦相关的某些记忆,似乎永远无法成长,无论何时想起,都带着最新鲜最冲动的十几岁的情绪。 车窗外的街景倒退成模糊的画片,江杳蜷起手指,抵在额角,眉眼恹恹地,朝外边发了会儿呆。 不的觉稍稍平息的时候,收到一条加好友的消息。 他点击通过,对面很快发来自我介绍:「江先生您好,我姓林,是段总的生活助理。」 江杳眉梢微挑,顿了顿,问:「加我什么事?」 林助:「是段总代的。」 见江杳半天没回复,对方又补充一句:「还请江先生通融一下,可以吗?(黄豆人哭泣)x3」 看着三个齐刷刷泪的黄豆人,江杳轻轻眯起眼,脑中浮现出对方焦头烂额的模样。 像段逐弦那种天生的孤家寡人,如今当了领导,想必也是个独裁主义者,对待手下的员工绝对不会仁慈。 江杳心中燃起同仇敌忾的革命共情。 算了,留着当个传声筒也好。 江杳垂下眼,懒洋洋回了个“哦”。 * 另一条公路上,一辆商务车正朝城西的金融会场疾驰,后座的林助理屏息盯住手机屏幕,神经高度紧绷。 几分钟前,段总给了他一个微信号,要他想法子加上。 “他脾气不太好。” 段总是这样提醒他的。 语气却丝毫没有厌烦,反倒有点纵容的意味,连疏冷的眉眼都温柔了几分。 林助直觉对方非常重要,容不得半点疏忽。 于是他秉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事先询问:“这位江先生是您的客户吗?” 段逐弦淡淡开口:“是未婚。” 林助悚然一惊,肩上本就不轻的担子顿时重若千斤,险些把他垮。 加好友期间,段逐弦一直在闭目养神,食指缓缓敲击中央扶手,声音不大,但听在林助耳里,就如同催命符一般。 和江杳对话几句后,林助忐忑不安地等了约摸十分钟,试探地发了个“谢理解(双手合十)”过去,发现居然没被拉黑。 “段总,成了!”他惊喜加,不由得发出叹,“江先生为人还是和气的嘛。” 段逐弦睁开眼,毫无睡意的目光掠过眼角,停在林助手机屏幕里的聊天记录上。 江杳前不久刚发来一条消息:「没事儿。」 的确相当和气。 段逐弦顿了顿,问:“他吃这套?” 林助含糊地“啊”了一声,战术推推眼镜,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和下属说话,段逐弦通常以陈述表达为主,林助难得从他话里听出真真切切的疑惑。 林助有种强烈的觉,虽然他圆完成了任务,但老板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 联姻事宜初步谈妥后,华延很快就给江利注入了第一笔资金,还从总部调来专家,辅助江利打通各处关节。 笼罩在江擎天和袁莉脸上的愁容消散了大半。 江杳手里的项目也终于重新启动。 去年底, 他从他哥那儿接手了一个刚上市没多久的音乐软件,为了给平台拓宽知名度,江杳打算物合适的推广人,谁知恰巧撞上公司出事,计划便搁置了许久。 召集项目组开完晨会,部署好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江杳挽着袖口走出会议室,路过公共台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里面打电话。 “公司情况稳定了,暂时不会裁员……不骗你,我们小江总今天亲自宣布的新项目……嗯,别担心咱妈的手术费……我不累,你安心准备考研,别为了省钱不吃晚饭,缺钱了就找姐姐要……” 女人声音沙哑疲惫,语气却难掩动,让人听之动容。 江杳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且不说江利是他爸妈半生的心血,单看眼下,多少人指着他家公司养家糊口,江利在风雨飘摇中掉下的螺丝钉,落在谁身上不是一座大山? 和某人结婚,就当普度众生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瞬间,江杳觉得自己特神圣,步步生莲,浑身散发着佛光。 回到办公室,江杳掏出手机,点开家庭群。 他爸妈和他哥热聊了几百条消息,内容主要围绕他哥和他嫂子。 他哥自打被迫联姻后,和老婆隔三差五闹矛盾。他嫂子是个雷厉风行的女总裁,半月前一怒之下回了自家,至今未归。 他爸妈在群里批评他哥连自己的小家庭都顾不好,后谈何管理整个企业,并勒令他哥亲自去请罪接人。 他哥一万个不服,在群里狡辩:【没有情基础的婚姻,能做到我这样对外体面,已经很不容易了,凭什么每次都要我先低头?】 以前碰到这种事,江杳还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他哥几句,现在再看这一地,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心情。 他往下翻了好久,没看到和他相关的内容,便倒扣下手机,叫秘书过来汇报会议总结。 下午,江杳在公司接见了几位外地来的大数据分析专家,傍晚带他们去写字楼顶层餐厅吃了个便餐,顺便欣赏菱北的城市美景。 结束用餐后,江杳伸着懒走进电梯,透明玻璃外人间忽晚。 太下沉的一瞬间,苍白的天空被泼上各种绚烂的彩,有些落在对面还未建成的摩天大楼上,被工地反光板切割成细碎的金粉,如同一个个从天而降的灵在闪烁。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