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 宋彦城笑意很淡,在嘴角一瞬藏匿,他看了看画板,很自然地拿起了画笔。他没要参照图,应该是自由发挥。偶尔看一眼她,再继续执笔涂描。黎枝这才反应过来,还真是在画她? 这个认知一旦形成,之后的每一秒都让黎枝局促不安。宋彦城不看她的时候,她脸颊微烫,宋彦城看她的时候,她又昂首故作镇定。如此重复,脸都快烧起来了。 宋彦城微微侧坐,叠着腿,因为姿势的原因,出一截深袜筒,和他的子相得益彰。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就着一条薄。他画画颇有样式,不像个生意人,倒像年轻的大学老师。 黎枝不自知,在他身上,竟延展出这么多心思。为免尴尬,她也拿起了笔。 画室里生意不错,大多是客会员,来来往往的,不少驻足于宋彦城跟前。看一眼,就能准确捕捉到女主角。黎枝接受到好多或善意或羡慕的目光。 宋彦城画好了,引来啧啧称赞,“太像啦!好漂亮!” 宋彦城淡定自若,练地取下画作,翻转过来示意黎枝。 素描勾勒,淡水彩上,眉眼尤其灵活。这就是静态的黎枝,神形兼具,气质熨帖。 黎枝自己都惊了。 宋彦城……太会了。 他已起身,朝这边走来,“我呢?看看。” 黎枝反应过来,顿时心虚地抱住了画板,拦着不让他看。可惜不敌宋彦城的力气,肩膀一沉,就被他给拨开了。画的内容一览无遗,宋彦城的脸以可见之速在垮台,伴着周围人的笑声,他低声问:“这就是你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半小时的结果?” ——黎枝照着他的模样,画了一条狗。 宋彦城真给气笑,但看她心虚低头的可怜劲儿,一瞬间又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走的时候,黎枝非要把两幅画都抱走,并且振振有词,“我的处女作可献给你了,你得珍惜。” 辛辣的辱骂都到了嘴边,又给活活憋了下去。宋彦城对其中两个字很,到心跳都跟着岔了节拍。好歹也在外面凑够了一小时,黎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松口说回酒店。 平心而论,黎枝今天的表现……还算乖。 宋彦城躺在上,认认真真地给她做了总结。怕他无聊,所以带他去逛街,逛画室。如今也是能拍上大ip的女演员了,这戏一播,没准就真成明星了。思及此,宋彦城微微敛眉,竟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滋味。 —— 最后一趟航班,宋彦城从贵飞回海市。抵达很晚,宋彦城第二天才让季左到家里来汇报工作。 今天周,集团不用过去,宋彦城仍早起,跑步机上15档的速度了一小时,季左到时给他带了面包和牛,宋彦城做完拉伸,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季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推至宋彦城面前。 信封很厚,没封口。宋彦城看了眼,没说话,只起身折返窗边,用遥控闭合窗帘。 他打开信封,一叠照片赫然入眼: 黎枝下车,进入酒店。 黎枝在走廊里,他房间门口,笑脸明媚地和他说话。 两人一起走出酒店,等公。 步行街。 画室里,两人模糊的背影。 …… 季左说:“您大哥和夫人找人跟踪,大概是起了疑心,想一辩真假。也是凑巧,您正好同黎小姐一起去了贵州,拍到的内容……”他笑了笑,“确实也像那么回事,应该能让他们消停一阵。” 宋彦城眉宇揪出了道印,心情晦涩不明,沉着一张脸很长一段时间无言。 季左以为他是被宋锐尧和关红雨惹怒,便劝:“这些后也避免不了,所幸大局仍在我们掌握中,这构不成什么影响。” 宋彦城蓦地打断,“她故意的。” “嗯?”季左听得无头无尾,甚是莫名。 她故意的。 没事跑来敲门,大中午的约他逛街。 故意带他坐公车,故意不戴口罩,明目张胆地宣之于众。 故意带他画画儿,故意那么乖。 什么不逛逛古城,都对不起你的名字宋彦城……全都是故意的。 宋彦城什么都明白了,只有一种可能,黎枝早就发现了跟踪的人。 所以,她在贵州的一切驯良顺从、温柔乖巧,都是唬。 宋家人搞的这些破事儿宋彦城一点也不关心。 黎枝演了出假戏,他却来了个真做。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这才是真正的心烦意。 第30章 杀青 次,黎枝四点起,赶了个大早去片场化妆。 昨天那场不在状态的戏临时挪到了今天,缘于时芷若下午要飞北京出席时尚芭莎晚宴。时间优先大咖,黎枝这种就是用来勉强将就的。化完妆候在休息室,飞瑜一直低头看手机。 黎枝见他半天不搭理人,说:“你还谈网恋呢?” 飞瑜嗤声,“傻帽。” 黎枝凑过头瞅了眼,“那你看什么呢?” 飞瑜不遮不拦的,是一些资源信息共享群。 “这戏拍完后,你总不能一直闲着,得出去给我挣钱。”他没好气地说。 黎枝抿着,却是动容的。 飞瑜这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说话不好听,但是个明白人,凡事拎得清,于情于利,他与黎枝都是拴在一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黎枝红了,他就是东山再起。 黎枝输了,他也就一败涂地。 飞瑜不听她顶嘴还不习惯了,侧头瞄她一眼,冷笑,“你那情郎呢?” “情什么郎?” “你就给我装。”飞瑜知道个一清二楚,“他在片场晃悠了一上午,就为看你演戏。人是从海市来的吧?他一集团老总这么折腾,没原因就见鬼了。” “我懒得跟你解释。”黎枝把头转向一边。 飞瑜嗤声,“当初就不该让你签这份破合同。” 黎枝这就不乐意了,“ 人家也没你签。” “所以你是心甘情愿的。” “……”黎枝有把头转回来,义正言辞道:“你别瞎猜,没有就是没有,合同到期我就撤。” 飞瑜呵呵,“恼羞成怒了。” 黎枝噤若寒蝉,沉默以对。 半晌,飞瑜实着心肠给了句话,“当初确实是缺钱,现在我也怕你脑子发热。这行业里,你如果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没有立足的资本,那么谈恋就是最大的忌讳。” 本来就没什么,黎枝点点头,“我知道。” 飞瑜这才松气,“好好拍戏。” 和时芷若的这场戏,黎枝已经卸下了包袱。做事就有做事的样子,克服私心也是专业的一面。时芷若今天也没闲心搭理她,收去冷嘲热讽,这场戏拍得十分顺利。 时芷若在圈内能领衔小花旦的名号屹立不倒,绝非只是花瓶。正儿八经的科班出声,在校时的成绩摆在那,正苗红,演技也过关,所以固粉无数,个个死忠。 黎枝下戏后,在某个瞬间,甚至想去和她聊聊。 时芷若被前呼后拥,匆匆去赶飞机。 黎枝看着她的背影心生恍然,那点发芽的勇气又给缩进了土里。 下午四点,与姜棋坤搭戏。为方便,黎枝就没卸妆,裹着黑长棉袄坐在边上看剧本。 “给,喝水。” 黎枝侧头一看,是明小棋。 “谢谢啊。”她接过,一口灌下半瓶。 “你紧张啊?”明小棋看出来了。 “紧张。”黎枝说:“第一次跟姜老师演对手戏。” “别紧张,他人好的。”明小棋凑近耳朵边,说:“不烟不喝酒,最喜练字爬山。” “你怎么知道?” “百度上说的。” 下午这场戏,也是黎枝的最后一场戏。 各就各位,姜棋坤从容站去机位前,和气宽:“没事儿,慢慢来,我们互相学习。” 黎枝镇定不少,深一口气,“谢谢姜老师。” …… 王梦花的丈夫死于矿难,成了村里的年轻寡妇。结婚多年,没有生育,现在更被人唾弃。家婆的辱骂,村里小青年的扰,她愤懑难当,去找村支书说理,却被一通嘲笑。 王梦花受不了羞辱,多年积怨,让她最终决定自杀。 井边,扶贫干部苦口相劝,“路是走出来的,人是自己活出来的。妹儿,你还年轻,不上算啊。” 云夏,天边的云像黑浪翻涌,枯树、深井,周围乌央央的冷漠村民。王梦花眼里的平静已经绝望到底,她说:“因为我是女的,我就该被这样对待吗?生娃不是俺的义务,如果我的孩子生下来,却要成为你们这样的人,那我宁愿不要。你们为别人而活,我为自己活。” 王梦花扭过头,朝着井口笑了笑,一脚跨上去。 “妹子!!” 王梦花纵身一跃,对这人世间毫无留情。 画面始终抑、沉闷,没用喧哗和声嘶力竭去渲染。画面骤然而灭,黑屏一片,只剩一声清脆的“噗通”落水声。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