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室内,突然,许星河发出短促的一声笑来。 随即,是他连绵不绝的笑声。 后来他走到浴室,打开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目疮痍,双眼狈,神情里是数不清的悲伤与难过。 所以后来陈清梦回国,他把她隔绝在门外。 明明自己也心痛的无法自拔,却仍旧要把她拒之千里。 后来的无数个夜晚,他脑海里想她想的抓狂,深夜,人最脆弱的时候,他也想过不管不顾地给她打一个电话,哪怕就听一句她的“你好”也行;可是每个白天见到她的时候,她依然明媚如初,笑靥如花,他只敢在背后含泪饮冰,腔热血亟待天白雪消融。 他变得越发的沉默,社圈近乎封闭,时常一天都说不到三句话。 他的烟瘾越来越大,在家的时候,一张卷子能一包烟。 他知道自己已经疯了,彻底的疯了。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早已沦陷,这一步步,他清醒的看着自己是如何沦陷的,夜浓稠,他终于学会和这肮脏漆黑的世界握手言和,也终于,彻底沦陷成一个……凡夫俗子。 所以后来的许星河,成为了南城的一个传说。 从南城顶级豪门许家的私生子,成为寰球国际的总经理,也是许家的接班人,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杀伐果决,成为了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对象。 · 去陈家的路上,陈清梦忧心忡忡,“我爸要是真不喜你,怎么办啊?” 许星河扯了抹笑出来,“他要是不喜我,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会啊!”她毫不犹豫地说。 许星河:“这不就够了吗?” “可……”陈清梦扭头看向窗外,枯朽枝桠上堆积着簌簌白雪,树影一簇一簇地掠过,风裹挟着雪花在空中飞舞,她不无惆怅地说,“可是我希望他们能够喜你,认同你,毕竟你……” 她声音很轻,又很坚定,“毕竟你是我的唯一选择啊。” · 到了陈家之后,许星河和陈清梦一起进去。 临近年关,又是见未来岳父岳母,总归不能空手而来,许星河来之前在楼下进口超市买了许多东西,此刻他双手拎着好几箱东西。 陈清梦想要拎,却被他制止,“外面冷,手揣兜里吧。” 雪花砸在她的睫上,她眼里的笑意随着落雪一同化开。 屋子里悄无声息的。 陈清梦朝里面喊了几声:“爸,妈。” 陈妈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视线落在许星河身上的时候,略微有点儿局促、尴尬,以及不自然,说话时嗓音也在颤:“沉沉,你回来了啊。” 陈清梦拉着许星河到了客厅,“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许星河。” “许星河,这是我妈。” 许星河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了下来,恭敬有礼地叫人:“阿姨好。” 陈妈局促地了手,“你好。” 陈清梦问她:“我爸呢?” “他在书房。” “我们去书房找他。” 陈妈说好。 陈清梦又拉着许星河去了书房。 书房里,茶香芬芳,室内点了一盏昏黄小灯,窗外是漆黑的夜晚,簌簌白雪飘落,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岁月静好,时光缱绻。 陈爸看到他们进来,也没动,只伸手,说:“坐吧。” 陈清梦看到他这个反应,心里咯噔一声。 爸爸他……似乎真的一点儿都不喜许星河啊。 陈清梦拉着许星河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一杯茶烧开,陈爸缓缓倒了一杯,低头抿了一口,说:“不错。” 他自顾自的品茶,全然不顾陈清梦和许星河,陈清梦心里急得要死,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于是主动说:“爸,这是许星河,我……男朋友。” 她扯了扯许星河的袖子,“这是我爸。” 许星河和陈爸对视了一眼。 视线汇,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陈爸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好久不见。” 许星河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轻哼了一声,也说:“好久不见,”隔了几秒,他加上那个称呼——“陈董。” 到底是浸商场多年的人,陈爸的脸没有一丝的突变,他甚至还笑了一下,“真难为你了,那么多名媛不喜,偏偏看上了我的女儿,她现在不过是个讨生活的经纪人了。” 陈清梦从没有见过自己父亲这样的一面,说话夹带的,而且……无端地贬低她,奉承着许星河,语气里,三分讥诮三分刻薄。 她蹙了蹙眉,刚想说什么,手却被许星河握住。 他瞥了她一眼,又捏了捏她的手。 在一起这么久,陈清梦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保持缄默。 但心里犹疑暗生。 那句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 她父亲向来都温和从容,连生气都是克制着的,陈清梦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从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也没发脾气过,可现在却这样的尖酸刻薄。 为什么? 换做往常,许星河或许还会和陈爸虚虚实实地说上几个回合,可是对方是陈清梦的父亲,不是他的任何一个生意伙伴,而他今天过来,是为了说服陈爸陈妈让他和陈清梦在一起的。 这种时候,虚情假意都不管用,唯独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许星河说:“陈叔叔,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可以吗?” 陈爸似乎没想到许星河会来——坦诚,这么一出,略微有些惊讶的挑了下眉,随即说:“可以。” 许星河:“我是真的想娶您的女儿的。” 陈爸说:“我是真的不会让你娶她的。” “爸——”陈清梦不,“你这什么态度啊!你都不知道许星河是什么样的人,你就觉得不行,凭什么啊?” 陈爸蹙眉,“因为在我这里,许星河和你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陈爸说:“哪里都不合适。” 陈清梦:“可我喜他,我觉得我和他哪里都合适。” “你还太年轻。”陈爸慈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语气温和许多,“沉沉,我是你的爸爸,我走过那么多路,看人的眼光总归比你的准一些,我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 “可我就是喜他。” “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喜的。” “不会的!”陈清梦说,“我十年前就喜他,我以为离开他之后我会遇到更喜的人,可是爸,分开的这七年,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喜的人,更别提什么——更喜了。” 连喜都是难事,心动都是难事,更何况是——更喜呢? 哪有什么更喜。 她的喜、更喜和最喜,全都用在了许星河的身上了。 陈爸不赞同地笑了下,随即又说:“沉沉,喜和合适,是两码子事儿,你喜他,但是你们不合适。” 陈清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许星河截断:“陈叔叔,那您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沉沉适合的人呢?” 陈爸想了想,淡定从容地说:“家世清白。” 到底是从商多年的商,不再找各种能反驳的理由和借口,陈清梦来之前以为他会以女孩子不要高嫁为理由反驳她和许星河的事情,却没想到,他只字未提身家地位,却只说一个,许星河本无法解释反驳的事实。 整个南城,谁不知道许星河是许明远的私生子。 陈爸就这样简单轻松地揭开了许星河身上最难堪的伤疤。 陈清梦担忧地看向许星河,却没想到他竟然笑了下,又笑了下。 时隔多年,这位陈董还是那样的……一针见血啊。 只可惜他已不再是当初唯有沉默面对一切的许星河,他早已坐拥山河,早已具备与一切抗衡的权势。 许星河目光从容,不急不缓地说:“我和陈清梦在一起,是我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和我的家世是否清白,似乎没什么关系。” “谈恋是两个人的事,但结婚是两个家族的事。” “我可以代表许家。” 陈爸心里震了一下,“你可以代表许家?” 许星河说:“是的,目前许家的一切都由我负责,我父亲过不了多久就会去新西兰疗养身体,姜女士或许会过去、或许不会,但这也不重要。” 陈爸是知道许家在南城的地位的,也是知道许明远这人有多狠戾,但是许星河语气轻松地说出那些话,话里话外,他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 他不是不震撼的。 许星河还这样年轻,却已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了。 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愿意和陈清梦在一起呢? 陈爸问道:“你真的不在意吗?” 许星河:“在意。”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十年前的往事。 他自然知道:“嗯。” “既然在意,为什么还愿意娶她?” 许星河神情放松下来,眼眸松散一笑,茶烟弥漫,他眼里多了抹风云散的意味,他紧紧拉着陈清梦的手,说:“因为太喜了。”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