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总该先搞清楚陆少渊的意图,她不认为自己一副皮囊能勾得别人非她不娶。 她开口是?询问,而非冷冷的拒绝,陆少渊屡受挫败的一颗心再次活跃起来,清隽的面庞展笑容,像被雨滋润过的苗木,整个?人都鲜活了。 “真说起来,二姑娘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或许你就?直接理解为我在赎罪吧。”他到底还是?斟酌了一番说辞,重生一世?骇人听闻,且两人之间还有着深重的误会。他如今确实是?想?赎罪,更不愿意她再经历前世?的那些苦难,想?为她谋划更好的人生,“但我对二姑娘的心是?真的,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二姑娘的事。” “迫我嫁你,难道不是?一种伤害吗?”林幼萱越发?觉得他古怪了,他们之间连面都没见几次,他赎哪门子的罪,这借口就?跟哄人似的。 他却摇头:“我不会迫二姑娘嫁我,定亲只是?权宜之计,因为你要稳住家中的祖母,才能有力来谋划宋家一应事宜……” “若我最终不嫁你,那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林幼萱心情复杂极了。 他的话总自相矛盾。 “我会一直等,等到二姑娘认可我的那一天。”陆少渊的决心宛如出鞘的宝剑,铿锵有声,带着不可磨灭的锐气。 ** 林幼萱在马车颠簸中回神,发?现已经到了宋记后巷。 吴大将脚凳放好,伸手让她扶着下车,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姑娘,可是?现在就?把旗子挂上?” 上车前,她说了一句想?见宋迦辰。 可吴大话落后,发?现林幼萱站在脚凳上望着墙头发?呆,只能又请示一声。 林幼萱回来的一路上,耳边都在回响着陆少渊的那些话,她逐字逐句的反复琢磨,有了个?可怕的发?现。 他说的几乎是?实话,这次的见面他似乎就?差把心掏出来摆她眼前了,正是?这样才叫她觉得可怕。 她一直觉得陆少渊对待自己的态度很?奇怪,认为他行?事诡异,直到刚才她终于明白违和从何而来。他们认识的时?间不足月余,他却对她事事了解,是?一种面对久违重逢故人的稔。 林幼萱正想?得入神,被吴大一声姑娘喊得打了个?灵,紧跟着脊背发?寒。 ——陆少渊这个?人实在是?太古怪了! 他说的那些话确实很?让她心动,和高家合作,不如和他合作,他甚至要当?场白纸黑字立下契约。就?凭那份契约,就?足够她全身而退了,可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依旧是?不信任喝托付的。 且再说吧。 有了他假冒高秀才的教训,她不敢再轻易做决断,不管如何还能拖到秋闱过后,或许那个?时?候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林幼萱匆忙进了宋记,这里还有一个?大舅舅要她去应对的,实在是?没力再去想?有关陆少渊的种种。 但林幼萱发?现她大舅舅的策略和自己一样,一个?拖字诀,本不开口提和林家定亲的事。她偷偷去看宋敬云,宋敬云一脸他也无能为力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又了气,甚至又开始考虑着陆少渊的话。 大舅舅太过于倔强了。 再从宋记出来,太已经西斜,她赶在落前回到院子。 刚踏入院子,福丫就?紧张兮兮跑过来,一双大眼一直朝她的屋子示意。 林幼萱顿时?明白了,小舅舅看到旗子,已经偷偷摸摸潜进来了。 青天白的,他也不怕被人撞见。 宋迦辰闯林家不是?一次两次,福丫和冯妈妈早习惯,更是?有默契。一个?守住院门,一个?把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赶到一边,守住房门。 “小萱儿?就?这么想?念我,一不见就?巴巴召唤我了。”宋迦辰还是?那坐没坐相的纨绔样,跨着椅子坐,双手架在椅背上,脑袋枕着手笑得灿烂。 “您这嘴什么时?候才能有把门,不知情的听见,还以为我在干什么出格的事!”林幼萱无奈地睨他一眼。 事出紧急,更多抱怨的话没再说,把一直藏在袖子里小锦袋子翻了出来,递给他。 宋迦辰顿时?笑容更大了,“小丫头给我买了好东西?我就?知道没白疼你!”这边说着,手上利索把里头东西倒了出来。 那片碎玉落在他手掌心的时?候,宋迦辰所有笑意一瞬间收敛,神无比严肃抬头:“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亲眼看着别人拾走了! 林幼萱抿抿,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她背着长辈们做的事也惊世?骇俗的。 可她不开口,宋迦辰很?快也猜到了:“你和陆少渊有来往?!冯妈妈不是?说,你并不想?嫁到伯爵府……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说到最后,宋迦辰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握着碎玉的拳头青筋凸起。 那一晚说来危机重重,若不是?他行?事前把间的玉佩挂到脖子上,那支利箭就?会扎进他膛。 玉佩帮他挡下一箭,等他发?现的时?候,它?已经碎了,拼凑的时?候少了一块。那一块还有着他们宋家特殊的印记,外人拾走了未必能认出来,但就?怕万一。 所以他冒着风险回去了,结果发?现陆少渊等人居然?还在和对方?斗,还被他发?现了,然?后亲眼看见他分心中了一箭,又将自己的碎玉快速拾了起来。 他这几都在想?要不要直接潜入伯爵府,正犹豫不决,外甥女?却把缺失的碎玉给到他。 这很?难不让他联想?到许多,毕竟陆少渊前不久还要和外甥女?定亲来着。 林幼萱见他动怒了,忙拽住他袖子,他这个?样子像随时?就?要冲出去砍人。 “小舅舅,您先冷静下来。他不曾威胁我什么,我确实是?见过他,但这东西是?他主动送来的,只说希望您往后更谨慎小心一些。” 宋迦辰怒道:“男人嘴里的话能信吗?!” 那陆少渊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纯良无害,他外甥女?可太好骗了! 林幼萱:“……您把自个?也骂进去了。” 一句话让动的宋迦辰也说愣了,他有些挫败的重新坐下来,连声音都小了许多:“小萱儿?,有些事不该让你知道,把你牵连进来。所以,我不能说。”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没问您吗。”林幼萱好笑,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到他边上的空椅子里说,“不管您做什么,一定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我们一直都很?担心您。大舅舅也是?,今儿?大舅舅说起您的时?候一直叹气,只希望您一切平安。” 宋迦辰心里有所触动,紧紧握着手里的碎玉,缓缓点了点头。 他没再追问陆少渊和林幼萱之间的事,他心里明白问也无用,他这外甥女?虽然?姓林,格却和他们宋家人一样,浑身上下,嘴最硬! 于是?……他另辟蹊径,直接去见了陆少渊。 让他不曾想?到的是?,陆少渊居然?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好了酒菜,若不是?四周都无人把守,宋迦辰真的怀疑陆少渊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毕竟他干的那些勾当?,没少给朝廷制造麻烦! 不过宋迦辰从没虚过,大摇大摆来到陆少渊跟前不说,甚至还冷哼一声道:“你肯定在我们家小萱儿?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 第24章 若说假装掩盖自己的真面目, 那?肯定是有的。 陆少渊闻言并不反驳,反倒抿出一抹笑抬眸看向来人,算是一种默认。 月亮早已升高, 孤零零挂着, 落在人间的地银霜都带着几分清冷。 宋迦辰本想怒他,哪知他居然一副我就是如此的姿态, 月下的清隽面容再从容不过。 宋迦辰脚步当即就停下了, 视线死死盯着他手边那?种了紫花地丁的白玉盆上。 ——这盆花两?前还在林幼萱手上! “宋三爷远道而来, 还是先坐下歇歇脚。”陆少渊顺着他的目光扫过白玉盆, 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迦辰脸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几乎磨着后牙槽道:“你意何为??!若是想要因为?威胁小萱儿, 那?是你是在做秋大梦!” 果然是一家人, 见到他总是先告诉他别有任何的痴心妄想。 陆少渊摇头失笑, 声音朗朗:“宋三爷太看得起在下了, 二姑娘岂是能受为?威胁之人?更何况,我?从不曾想过要二姑娘为?我?做什么, 又何来威胁一说。” 他说得倒是一派正直, 偏生私下见人姑娘的举止是那?么的不光明,宋迦辰终于?再次抬步走到石桌前,一袍摆坐下。 “明人不说暗话,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干的不是什么能见人的勾当,陆世子那?一夜出现在那?儿, 论起来,和我?一样是砍头的大罪,我?们都?有彼此的把柄。” 从知道宋迦辰开?始, 陆少渊就知道他有着一颗侠心,不然也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收集朝中大臣贪墨和滥用?权柄作恶的罪证。 此时口中的砍头大罪, 是宋迦辰打听到消息太子的人那?一夜会暗中取证一桩案子,而宋迦辰是准备把事?情闹大,将?太子一块拉下水,将?太子一系中作犯科的人罪证丢给了对方。 太子的人受牵连,皇帝再是护短也不得不彻查。 宋迦辰有着捅破天?的胆! 可宋迦辰不知道,一切的局都?是太子设下的,包括太子身边那?个犯事?的官员,也是对方的人。那?一夜太子更是以身涉险,就为?了彻底惑对方。 哪知杀出一个宋迦辰,惊动了两?方人马,宋迦辰算是功成身退,留下混,倒置他发现的时候不得不先下了死手,硬是向太子谎报军情说对方有援兵围剿,把见过宋迦辰的人都?杀了。 结果宋迦辰大意落下有身份信息的碎片,原本不需要负伤就能突围成功,他还得硬生生挨了一箭。 那?块碎玉,险些葬送了整个宋家,也是林幼萱唯一一次向他开?口求助。此时此刻,他还能清晰回忆起她当时的彷徨和卑微,那?双哭肿了的眼睛里?只余下绝望,黯淡一片。 然而事?发的时候牵扯太多?太多?,他不能给到她任何保证,又不愿意让她知道过多?的真相牵扯进来,便用?一句朝中事?务自有圣断将?她打发走了。 那?之后,他还下令让人看好她,事?情结束前不能出府和接触宋家人,书?信亦不可。 这间身体不好的宋老太爷大受打击,病逝了,他让人瞒住了消息。一直到把宋迦辰的罪状降到最低,保全命送到边陲充军之后,他才?解了林幼萱的足。 可惜,他当年不懂夫之间该坦诚心,只认为?是为?她好而用?强制的手腕,此事?也导致林幼萱没能见到外祖父最后一面耿耿于?怀。 也加速了他们夫之间关系恶化。 回忆至此,陆少渊看向宋迦辰的目光就少了一份温和,闪动的眸光与月一般夹带着冷意。 “宋三爷该听说过一句话叫斩草除,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哪里?真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朝堂,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有的只是强权之下的碾粉碎,如若宋三爷这个道理都?不懂,还是早回宋家当你真正的纨绔。” 原本还算和善的年轻公子忽然变了态度,冷言冷语的讥讽不算,更是咄咄人,宋迦辰听得后牙槽都?要磨碎了。 果然这人先前的玉面含笑,一派温润和善都?是假装的! 宋迦辰冷笑一声:“我?若认为?朝堂是讲道理的地方,也不会冒这个危险,毕竟我?宋迦辰烂命一条,比不得陆世子出身金贵。陆世子要卖良心换荣华富贵我?管不着,但你也没资格在这儿高高在上数落我?不是,大道朝天?,我?们各走各的。” 说到底,在他们这些勋贵眼中,百姓被作践也死不足惜,百姓的命在很多?时候都?是他们拿来争权的手段! 陆少渊皱起眉头,许久没有说话。 宋迦辰就那?么冷冷盯着他,锋芒毕。 剑拔弩张的气氛十分抑,就连宋迦辰认为?陆少渊会暴怒对付自己的时候,他却?抬手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酒。 ……这险的小子往酒里?下毒了吧。 结果陆少渊伸手拿了倒酒的杯子一饮而尽,直接把酒壶放到了原先杯子的位置。 宋迦辰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明白他刚才?那?是在告诉自己东西都?安全,没有下毒。 一杯酒饮尽,陆少渊浑身的冷意也似乎被酒暖化了,又恢复了方才?的温雅从容。 他道:“我?想三爷心里?比谁都?明白,很多?时候想要成事?,只能是自己手握权柄。你我?不是敌人,更何况我?想娶二姑娘为?,我?不想她因为?宋三爷的侠义而受牵连,同样的,三爷也该为?家中的父母兄长们多?思虑。牵一发而动全身,从来不是吓唬人的警告。宋三爷既然有抱负,那?更该寻一条最为?恰当的路。”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