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珉见状忙护在柳氏的身前,不解地问道:“父亲,母亲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打她?” “我无故打她?”施二叔吼道:“林子耀那个孽障却找施玉儿的麻烦,那个姓沈的夫子是知府从前的门客,他那个蠢货想杀人家,被知府打了五十大板丢牢里了,要受牢狱之灾十五年!我也被罚了一整年的俸禄,后官途再无希望!” 施珉一时间唛濡难言,他的确是不能再怪父亲,林表兄害了他们全家,这个疯子…… 柳氏伏倒在地,并不反驳,她紧咬着牙,眼眶通红,摇摇晃晃将自己枯枝一般的身子支起,从嗓间卡出一句嘶鸣来,“子耀不是疯子!他总会好的!” “好?”施二叔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嘲道:“你还以为他是个什么能耐的东西,我告诉你,他不是什么举人老爷了!” “知府已经将他做的事上报京城,吏部会革了他的举人名号,他以后就是庶人,且要受十五年牢狱之灾,”他早就对这个疯子忍无可忍,此时对柳氏也毫不留情地骂道:“你该醒醒了,若你再如这般维护他,我便休了你!” “休了我……”柳氏轻声一笑,险些又跌倒在地,施珉迅速将她扶稳,她恨声道:“我为你生了两个儿子,持家业近二十年,你便是这样对我,施浒你还有没有良心!” “休了我你要扶正谁?赵姨娘?白姨娘?还是你养在府外的外室,”柳氏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下,疯了般要往他的身上刺去,“你若是休了我,我便和你一起死!” “疯子!” 施二叔将她一把推开,对着府里的下人指挥道:“快将这个疯子关到屋里去,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言罢,他也不看施珉,挥袖而去了白姨娘院子里。 施珉怔怔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发生,身子一晃,险些也晕了过去,这是怎么了,府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次天晴,只北风呼啸,未落雪,雨落成冰。 施玉儿醒时沈临川正埋在她的肩窝睡得正香,她稍理了理有些钝的脑子,想起来昨与这人做的荒唐事,顿时便觉得有些羞。 身前人的呼热热的洒在她的心口上,她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发,眸里化出许多柔软来。 她稍稍往后了一些,可沈临川的手紧箍着她的,她退无可退,只能稍稍后仰一些,能看清他的面容。 施玉儿伸手将肚兜的系带系好,沈临川的呼就算是隔着一层布也滚烫的让她发颤,他的脸颊上有些红,不似从前般的冷白。 她轻触了触他的脸颊,指尖又落到他的鼻梁之上,心中叹他的确是生了一副好容貌。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抚摸般,沈临川的睫颤了颤,稍睁开一些,然后又将手中的力收紧,又埋进她的颈间,呼平缓,只声音有些闷的传来,“还睡么?” 他的一张一合,施玉儿有些难堪地抵着他的额,还是不能接受这般亲昵,声音细弱蚊蝇般说道:“不睡了。” 沈临川捉住她的手,放在边亲了亲,然后往上一些,将她拥到自己的怀中,落在她的脸颊之上,柔声道:“外面冷,再睡会儿吧。” 他似乎很喜这般亲近,施玉儿被他亲的头晕眼花,见他要往上寻来,忙一缩,拱在他的前,颤声道:“不行……” 昨说过了,只那一次就行,不能再有下次,否则若是每都这样,那岂不是叫此人得逞。 沈临川也不强迫她,闻言又亲了亲她的发顶,然后低声道:“好。” 他的嗓间还有清晨初醒时的沙哑,往施玉儿的耳间钻去,的,就好似有一羽在挠一般,一直一直挠到她的心中去,想起昨的绵来,身子一阵一阵儿的发热。 她悄悄抬眼,恰好捕捉到沈临川面上的那一丝惬意与慵懒,于是红着脸将他搁在自己间的手一拍,详作怒道:“将手拿出去。” 沈临川的掌在她的窝一滑,才乖巧答道:“好。” 他总是做出这般无害的模样来,施玉儿这段时才知道,原来这人骨子里是坏透了,装出这副模样来把人吃的渣子都要不剩下才好。 她想起身,方坐起来,沈临川的臂便又环上她的间,好似一小儿般将头搁在她的腿上,着她不要走,施玉儿无奈,只能碰了碰他的脸颊,说道:“要去做饭了。” 沈临川很抱着她或着她,总之只要能触到她软绵的身子,他便像是失了魂一般,只想与她厮磨在一处,此时闻言,他摇了摇头,在她的大腿上亲了亲,哑声道:“太冷了,我想抱着你。” 他的身上分明烫的和火炉似的,这个借口施玉儿才不信,也不想惯着他,于是将他推了推,结果方伸手便又被一拥入怀,她的心中是无奈,不知这人怎么这么黏人。 沈临川赖在她的肩窝,什么话也不说,径直往她的上寻来。 施玉儿是真的后悔昨答应他了,她忙将头一扭,却被捏住下颚,被迫与他双相贴,她的眸子微眨,双手抵着他的前,眸里溢无奈,只能在他的上一咬,见他吃痛还不离开,只觉得自己咬的太轻了一些。 沈临川就仿佛是食髓知味了一般,一靠近她便觉得不由自主,他知晓如此不妥,白宣不合礼制,但他只是亲亲罢了,应当无事。 再说,夫之间,如此岂不是常事? 忽然,院门口处响起惊慌的敲门声,屋内绵的二人才堪堪分开,施玉儿将上一擦,见他上晶莹,羞的只想将他赶出去才好。 她将衣裳一裹,好不容易得了个空溜出去,便忙去开门了。 来人似乎很急,她去开门,只见到施恪在门口冻的瑟瑟发抖,小脸青紫。 “恪儿?”施玉儿忙将他拉进院子,见他就连鞋都跑掉了一只,忙问道:“发生了何事,你怎么如此……” “玉儿姐姐!”施恪打断她的话,将泪一擦,问道:“林表哥入狱了,父亲说要休了母亲,会不会也不要我与长兄了?” 施玉儿一时间无言,只能将他带到厨房,生火烧水给他暖暖身子,锅里的水是昨里烧水还剩下的,她了手,望了一人呆坐的施恪,默默洗漱。 施率的心里似乎藏了很多心事,他望着灶里的火苗,了手,说道:“父亲说林表兄疯了,他是真的疯了么?” “大抵是吧,”施玉儿将沈临川洗漱的水打出来,便开始准备做饭,她将发挽起,不大想听见‘林子耀’这三个字,但还是答道:“他有些失心疯,或许以后都好不了了,十五年的大牢一蹲,他那样的人,受不了的。” “那我母亲呢?”施恪的眸中是恨意与难过,他的眼眶通红,不知晓是自己偷偷哭过多少次,“父亲要休了母亲,但母亲从未做错过什么,父亲每在外应酬,府里上下都是母亲一人劳,难道仅仅因为林表哥犯了错,便要罚母亲么?” “恪儿,”施玉儿将米下锅,一边切菜,一边回答道:“你莫要瞎想,你父亲定然不会如此。” 她的回答都只是敷衍一下罢了,她不想让施恪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多么难堪之人。 “母亲说,父亲厌她年老衰,故而才会常年居于几位姨娘院里,”施恪抬头,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他问道:“玉儿姐姐,当真如此么?” 施玉儿意外柳氏会和他说这些,此时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答道:“或许吧,世间男子多薄情,且女子容颜易老,不如从前般珠玉颜时,男子便觉得厌恶了,只想换张新鲜的皮囊,再说了,男子三四妾多为常事,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那你呢?”施恪似乎不意这个答案一般,继续追问道:“那你和沈夫子也这般么?” “我和他?”施玉儿想了想沈临川这几的反常,轻笑了声,答道:“你的沈夫子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我对他并不了解,但是我觉得他或许要好一些,好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若是他能看见,等再过几年,等我老了,他也会想换一个枕边人。” “我不可能永远如现在般年轻貌美,不是么?” 话落,她的身后传来拐杖轻敲在地面的声音,沈临川出现在二人的身后,他的脸铁青,默默坐在一旁不语。 施恪也垂下头,似乎在思考着这一番话。 施玉儿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她从来没将自己想的太重要过,尽管沈临川护着她,会亲她,关心她,但是她并不觉得沈临川就是她。 她知晓自己貌美,也知晓沈临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是一时的悸动还是如何,她也分不清楚。 二人之间的开始本来就是偶然,之后会如何,都是未知数,什么什么喜,什么想长长久久在一起,她没听见过,或许就算是听见了也不信。 施恪在这儿用过午饭后便回了,施玉儿擦着厨房的灶台,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下又一下擦着已经没有一丝油渍的台面,心中有些,直到一双臂忽然之间箍住她的,将她完全拥入怀里,她才停下动作。 “我在你的心中,原来就是这种人么?” 沈临川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施玉儿的心中忽然之间有些酸,她将抹布往旁边一甩,想从他的怀里挣出去,却不得其法,只能淡声说道:“我从未见过哪个男子甘愿只在一人身上耗费一生,我自然也是不信你的。” 纵使是她的父亲,家中亦有妾,只后来都散了罢,但这也不是从一而终不是么。 “你信我,”沈临川的声音很是坚决,他抱住施玉儿的肩,好似在承诺一般,“我发誓,我会娶你。” 他们沈家,从未有过纳妾之人。 “够了,”施玉儿将他的手打开,不想听他说这些话,又转而到了碗柜边,她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烦躁,“我知道你会娶我,你除了娶我还能娶谁,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不要再说。” 她好似不安,沈临川抿了抿,往声音的来源处寻去,不由分说将她抵在桌上,夹着一丝怒火般轻咬她的,无论她的指尖如何挠,也不将她松开。 “沈临川,你这个混蛋!”施玉儿的力气小,被箍着无法动弹,没一会儿就气吁吁,面颊粉红。 “我就是混蛋,”沈临川捏住她的下颚,眉间紧蹙,寒声道:“等你老了,我不仅会嫌弃你,我还要去花柳巷寻作乐,将你一人抛在院里,看见你人老珠黄的模样便觉得恶心。” “你、你……”忽然间听见这番话,施玉儿眼眶一酸,往他的肩上狠狠一咬,哭道:“你这个混蛋!你离我远一点,你不要碰我!” 她伏在沈临川的肩上哭的噎噎,也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如何,身子开始细颤起来,好不可怜。 沈临川闭了闭眸,将她的手捉住,恨声问道:“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都不信,为何偏生这一句你就信了,难道我便真的如此不值得信任么?” 施玉儿眼眶通红,她将泪一抹,并不答话。 “你也怕对么,”沈临川摸索着将她脸颊上的泪拭去,强迫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眉间轻蹙,“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信我,你且信我一次,我定然不会骗你。” 他的神认真,那双没有一丝生机的眸子也仿佛渗出琥珀的动人的光芒来,施玉儿微微垂下眸,细白的手指不自觉蜷缩,偏过头不去看他,心中的要命。 沈临川触着自己掌下的细肌肤,修长的指进她的发中,柔声道:“我知晓你在如此情况下便跟了我,心中定然不好受,也不知该如何才能信任我,我怜惜你年幼,故而从不勉强你,处处为你思虑,或许有些地方我做的不好,但我却是已经尽力。” “乖玉儿,你就信我一次,我是你的夫君,我真心护你,定然不会诓骗你。” 他的声音柔到好像是淬了糖一般,比糖葫芦还要腻人,施玉儿长睫一颤,轻咬下,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眼又迅速收回,闷声道:“我信你了,你不要说了。” “为何不说?”沈临川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摩挲她小巧的下颚,将想说的话完完整整说出来,“我总担忧你会想,不能明白我在遇见你时有多喜。” 作者有话说: 说个心里话,我好想我的收藏能蹭蹭蹭往上涨(点烟) 沈临川你是不是快要得逞了,要好好对老婆啊知不知道! 明天早上九点~ 第四十一章 喜。 施玉儿闻言不忆起二人的遇见来, 彼时他们一人是寄人篱下三服之外的小姐,一人是靠着束脩度的眼盲夫子。 遇见时他撞倒了她手里抱着的一沓佛经,施玉儿捡起了他掉落的拐杖, 他们不过说了三句话,难道这也叫喜吗? 再之后, 他们每次的遇见都极其狈, 一起被关在祠堂,施玉儿如物件一般任人打量, 种种的一切,施玉儿并不觉得喜, 也不觉得沈临川会觉得这些事情是好的。 “为何喜?”她抵着沈临川的膛, 声音忽地就软了下来,想听一听他的答案, “为何会觉得喜?” 这是他说出来哄人的拙劣话语吧。 沈临川的指轻触着她的额发, 又抚她的面颊, 闻言,仿佛轻笑了一声,如实答道:“或许初遇并不算喜,彼时我在替你捡佛经,但在之后, 或者说是在你我在一起之后, 我觉得我是喜的,你待我很好, 并不嫌弃我眼盲, 你如此待我, 我自然是觉得喜, 故而回想起与你的遇见, 便觉得那时候也喜,一切都是天注定的么?” “天注定……”施玉儿喃喃念了念这三个字,反问他道:“若真的是天注定,那倒不如早些,何必我再受那些蹉跎,总之和你在一起也不算差,我觉得还能过下去。” 她似乎体会不到沈临川的情意,无论沈临川再如何说,就算是将心剖出来给她看一看,施玉儿都永远守着自己心底最底层的那一层坚硬的墙。 沈临川不怪她,他知晓施玉儿这些子受了太多苦,也经历了太多,没有任何人会愿意轻易地将自己的所有都袒出来给旁人看,但是或许只要再多一些时,他相信,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会消失的。 “放我下来罢,”施玉儿的心中微微颤动,她的手放在沈临川的臂上,轻声道:“我要去买菜,家里没菜了。” “好,”沈临川俯身亲了亲她的额,边带着一抹笑意,好似有无限的纵容与宠溺,就连他的眸都微微弯起,“去吧,早些回来,我在家等你。” 又听见‘家’这个字,施玉儿没有反驳也没有沉默,而是低低‘嗯’了一声。 她推门而出,见到巷间石壁之上细碎的雪粒与墙角的薄冰,心中的某块柔软好似也跟着澄澈了许多,不再那般混沌。 她原先与施率说出的那番话就有些忧心被沈临川听见,因为她知道自己说的或许没那么对,但是说出来后,她却没想到能从沈临川的口中听到那一番话。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