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对视许久,最终,檀灼幽幽地吐出来一句:“您对外孙滤镜还厚啊。” 顾教授叹了声:“徊渡以前就是那样。” “十岁后回到朝家,处处都是危险,尤其他父亲情人私生子众多,全都住在一块,虎环伺并非夸张说法,才变了子。” 从顾教授没有夹带任何私人情绪的讲述中,檀灼明白了朝家与顾家的恩怨。 朝老爷子本就看不上朝母柔弱脆弱的模样,认为她不配成为朝家主母,可朝父第一次见到这样纯粹干净的女孩子,即便和父亲对立,离家出走也要娶她,最后老爷子妥协了,当然,也只是暂时妥协,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喜新厌旧又花心,陷入河快,离更快。 果然,朝家拿到朝徊渡这位长子长孙的批命没多久,朝父便大张旗鼓地带着情人和情人生的孩子回朝家,本以为自己嫁给情的朝母因此抑郁。 应了朝徊渡的出生致父母不和的命格,于是被朝家彻底放弃。 顾老爷子得知消息后,赶到江城要求女儿与朝父离婚,顾家虽然不及朝家,但顾教授以及祖辈都是书香之家,自然见不得女儿受这种委屈。 费尽心思周旋,最后终于将外孙与女儿带回北城,试图远离朝家是是非非。 可惜不知是报应还是朝家运势注定如此,从朝徊渡之后生出来的所有子孙,包括朝父十年来与诸多情人生的十几个孩子,能力智力命格均平平无奇,没有一个智商与才能出众到可以继承朝家、发扬朝家。 十年后,为了朝家基业,朝老爷子只能让朝父去北城哄回朝母,以此带回朝徊渡。 若朝家失去有能力有手段的继承人,庞大的家业最后只会变成人人可扑上来撕咬一口的猎物。 为此,朝父动用许多手段,让朝母从希望又失望,最终抑郁而亡,朝徊渡重回朝家。 那年发生了许多事情,顾教授回忆起来时,浮着苍老青筋的手背都在轻颤。 檀灼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有些迟疑地问:“他为什么回朝家?” 如果朝父害死他母亲,朝徊渡不应该与他永不相见,怎么又回去与他朝夕相对,想起上次听到的朝父下场,猜测道,“为了报仇吗?” 顾教授轻抿了口热茶,掌心受到杯壁传来的温度,静静地望着她。 檀灼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看她? 脸上有东西吗? 少女下意识摸了摸光滑的脸蛋。 没有呀。 难道是她的问题太没分寸? 顾教授被她动作逗笑,眼角的皱纹浮现,“差点忘了……”小姑娘失忆了。 檀灼察觉到顾教授的异样,刚准备开口,却听到他说:“或许是命运安排。” “什么命运不命运的,您老不会也和朝老爷子那样,相信那什么鬼批命吧。” 都什么年代了,封建思想要不得。 檀灼从不信批命之言,因为命运是自己掌控的。 看着小姑娘天真单纯的样子,顾教授无奈解释:“命理之言,信则有不信则无,可若这命理会应验到重要的人身上,不得不信。” 檀灼冷笑:“谁知道那个人算得准不准。” 说到这里,顾教授提起,“所以,后来我和你爷爷一同请忘尘寺的前方丈明厌大师为他重算一卦。” “嗯?” 爷爷也去了,他跟顾教授情倒是真的好,却居然能在她失忆后绝口不提。 檀灼:“卦象怎么说?” 这是老朋友唯一的孙女,从小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现在虽不知为何被自家外孙拐进户口本,但嫁都嫁了,顾教授不能瞒着她:“除了之前十六字外,卦象还显示——” 他顿了下。 檀灼尚算平静:“显示什么?” 总不会比那十六字更恶毒了吧。 顾教授平静几秒,才道:“显示他会永失所,孤寂一生。” “只要他所之物、所之人最终都会失去。” 檀灼蓦地掀起眼睫,眸中是不可置信,脑海中浮现出朝徊渡那句——我虽不能你,但我只属于你。 他只有不,才不会失去。 所以,朝徊渡才会说,不能她。 “这么多年,他恐怕已经忘记了怎么去一个人。” 顾教授来还是心疼这个外孙的,在看到檀灼眼神复杂又浸透着各种情绪:“所以或许在情上,他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你多多担待,若真过不下去,也告诉外公,外公会为你做主婚约作废。” 檀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表情恍惚,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甚至连顾教授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顾教授离开之前,给她留了一本手札,是最近他在江城考古的一些心得体会,檀灼会兴趣,这次来的目的除了这个,也是要坦白自己是朝徊渡的外公,顺便问一下小夫两个生活情况。 遇到朝老爷子纯属巧合。 现在看倒是不用问了,檀灼并不像是被迫嫁给徊渡,反倒是自愿的…… 晚上六点,黑宾利准时出现在‘梅简’的小巷。 一小时后,檀灼还没有出现,好似在加班。 此时车厢内,后排只有如往常穿着矜贵工整西装的朝徊渡,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圣贤书。 崔秘书保证,朝总绝对没看一个字。 看到方才收到的消息,他轻咳了声:“老爷子刚在医院抢救回来,请您去一趟。” 朝徊渡语调薄凉:“没空。” 其实朝徊渡早就知道朝老爷子来找檀灼,不过没几分钟外公也去了,朝徊渡便没现身,毕竟外公面对爷爷,打个嘴仗不会输。 您的没空,就是在车里闲闲地等太太下班。若是老爷子知道,估计又得重新气昏过去。 崔秘书这样想着,但是回复对方却是:【朝总对老爷子住院这事深忧心,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去病前尽孝,可惜公司事务过于繁忙,少了朝总无法运转,等行程挤出时间,一定去探望,祝老爷子早已康复。】 他扭头询问,“要让人给老爷子送束花吗?” 朝徊渡薄吐出两个字:“不送。” “不送不太好吧?” “人不去探望也就罢了,花也不送多不好,届时传出去,还以为您吝啬献孝心。” 毕竟对于集团管理者而言,舆论和大众印象也是很关键的一步,尤其老爷子酷用舆论人。 朝徊渡平静又理所当然:“我只给我老婆送花。” 谁要给老头送花。 檀灼打开车门进来时,乍然听到这句话,她轻抿了下,没有像往常那样无视朝徊渡。 其实她早就看到朝徊渡的车子停在外面,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一直游移着。 足足思考到现在,檀灼终于捋清了思绪。 其实不她这件事,也怪不得朝徊渡,怪只能怪他们没有缘分。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而朝徊渡不会她。 这不是他的错。 檀灼眼睫低垂,视线落在往常那个放花的车座,今天依旧放置着一束鲜花。 用银亮片纸包装的蓝妖姬,开得丽又雅致,她第一次弯捧起了花束,侧眸看向朝徊渡,红微启:“谢谢。” 这话一出,朝徊渡没动静,前面崔秘书反倒被吓了一跳。 条件反地打开了挡板。 被他反应逗笑,檀灼表情放松了几分,在朝徊渡身旁落座。 朝徊渡搭在膝盖上的长指微微一顿,声线有点温沉的哑,“不客气。” 黑宾利从开出巷子后,一路疾驰,往泰合邸驶去。 檀灼指尖拨着蓝玫瑰的花瓣,似闲谈道:“今天你爷爷来工作室了。” 朝徊渡有些漫不经心地随口答:“嗯,进医院了。” 明晃晃的已读回。 还真进医院了。 檀灼犹豫几秒,又说:“你外公也来了。” 朝徊渡:“回北城了。” 檀灼:“……” 她不是想知道这两位的行程。 就是想试探朝徊渡有没有知道这两位老爷子跟她说的批命的事情。 然而对上朝徊渡那双清清透透的双眸,檀灼到嘴的话噎了回去。 算了,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结果都是一样的。 况且,朝徊渡不可能不知道。 江城的七点,太缓缓下沉,将天边描摹成金红相间的彩,与路边弯弯的河水相衔接,仿佛沉入水中。 沿河种了许多柳树,柳枝随风摇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河面,波光粼粼。 降下车窗玻璃,檀灼捧着花束的手指一松,有种久违的来自大自然的舒适。 她侧眸看向朝徊渡:“我们下去沿着河边走走吧。” “从来没有一起散步过。” “好。” 朝徊渡有时间等她一小时,当然也有时间陪她散步。 他看过那本夫相处秘籍,其中也有散步的相关记录,比如常的散步如何才能变得让老婆变得更开心——必要的惊喜少不了。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