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暖气结,刚要将他手甩,听他又道,“她是被人疯、吓疯的。她怀着我,被大火困在屋内,几乎死了。烧毁了容颜,只剩半条命,就在适才你我说话的屋中,拼着全身力气产下我。” 他又笑了下,“我不骗你,大年初一,我的生辰。就这刻……你不表示表示,祝愿什么的吗?” 林云暖喉咙滚了下,开口难言。 木奕珩飞快将她抱住,在上亲了一下,笑眯眯道:“嗯,这礼物,我很喜。” “——如果是你主动的就更好了。” 林云暖落后一步,觉得气氛变得十分奇怪。 木奕珩温柔起来,有点吓人。总觉得这份乖巧里面,藏着一些不安好心的东西。 他还打开话匣子,跟她说起往事。 他的身份,外头众说纷纭,木家三缄其口,将真相掩得极深。 木奕珩立在一束梅枝前,手攀在枝上,转过脸来。狭长的眸子倒映她的影子,白皙的面容衬着红梅,竟有几分媚。 “我猜,如今家中已在到处找我。他们想不到这里,当年卖了这院子出去,我才十岁,他们以为我定不记得了,并不知,九岁前的许多事我都记得,记得我娘那张烧伤的可怖的脸,记得她如何失常用扫把、藤条、椅子腿打我……” 他见她眸子缩了缩,扯笑道:“你看见过吧?我背上那些……” 她轻轻点了点头,看见过,可是……不关心,也不曾问过。 毕竟这人当真欠揍,别说被人打一背伤,就是给人打死了怕也活该。 木奕珩接着道:“后来我把这院子买回来了,里头买的几个下人是他们不认得的,对外就称是别人的宅子。我还没带谁来过,你是第一个。怎样,觉不觉得有些荣幸?这可是小爷长大的地方。” 林云暖心中一动,问出那点疑惑:“上次,我是不是来过?” 他奇怪地横她一眼:“怎么,这就不记得了?娘的,那一晚差点吓瘫老子,老子还以为搞坏了你肚子,死了你孩子。” 林云暖沉下脸,白他一眼。 片刻才道:“我醉得厉害,不大记得……” 木奕珩愣了会儿,目瞪口呆。 “你那晚……”想起他以为的乐于顺从,乖巧合,后来的突然变脸、冷漠相对……头隐隐作痛。 林云暖不理他,自己朝前走去。 “卿卿……” 轻声的唤。 她回眸,他便凑上来,扯住她的手。 “再往前,就是我娘的衣冠冢……” 不知缘何,他声音有点抖,问她:“你愿不愿,随我一同去见见她?” 林云暖一怔,垂下头,挣开了那只手。 “不必了。” 三个字,干脆冷漠。 木奕珩眼帘垂下,扯笑了下,“好,知道了。” 年节还没过完,木沈两家就闹出不愉快。木奕珩执意退婚,说什么不能耽搁人家沈家丫头。甚至外头传出风言风语,说是他上回受刑,已经做不成男人。 林云暖听人议论这话,背过身脸涨得通红。 他可真是没脸没皮,豁得出去。 这人,当真是孩子气,婚事玩笑般定下,又玩笑般反悔,如今闹得人家沈家姑娘,不好做人。 沈如叶蒙在被子里,气得抓狂。 “不要脸的下胚子,谁稀罕他!他倒要退婚!退就退!谁稀罕他似的,不要脸!” 这几沈世京也听说了那些风声,心情有些起伏。 上元节,夜里灯市连绵十里,林云暖着人送元宵来给他,沈世京随口一问,听悦笑道:“晚上要随二爷瞧花灯去呢。第一回 赶上京城的上元灯节,总得见识见识。”不仅自己去,还给婢子们都放了假,准他们各自找相的人玩去。 林熠哲拂开拥挤的人群,把林云暖护在自己身后。在曲水桥前,驻足瞧那些文人斗诗作对。转眼,牵着他衣角的手被人冲散。 不远处一个茶楼上面,朱彦光、何之义他们几个都在,此刻目视下面的人,出咋舌的表情:“我瞧错没有,适才木九在人群里扯走的……” 对面脸发白地点头:“没错,我也瞧见了,跟在那男人后面,遮面纱,梳的是妇人髻……” “我的妈呀!” 在闹退亲的关键时候,和别人家的老婆扯在一处,论荒唐胡闹,谁能出木九之右? 唐逸牵着钟晴,身侧跟两名小婢,挤出人,往放河灯的那堤上去,一个悉的人影,从他眼前一闪。 他心内一动,喉结滚了滚,“晴儿,你先去买几盏花灯,我撞见人,打个招呼去。” 他绝不会看错,这样两个人。 便是化成灰,磨成粉,他也能从淡淡的气味上辨出,他七年的发。 踉跄着脚步,往越来越黑暗僻静的巷子里去。 他明媒正娶、一心重的前,给人抵在墙上,捏住下巴,半抱着,无所顾忌地亲吻…… 唐逸腔剧烈地一痛。 那晚,木奕珩发狂般撕烂那幅画,入肚去,不惜杀伤人命,夺那画出来…… 若换做是他,早知那幅画落在卫子谚手上,会否冒着撕破脸、也许没了命的风险,生生给夺回来? “啪”地一声脆响,把他吓了一跳。 妇人扬手打那人一掌,那人竟笑嘻嘻地:“打得好,不解气,左边,再来一下?” 唐逸快速离开那巷口,才走没几步,面遇上林熠哲。 背后是五光十的灯市,林熠哲面沉,似瞧不见他般。 唐逸握紧拳头,又松开了,与他擦身错过,谁也没出声。 不远处的小楼上,童杰手里把玩着一把灯,见唐逸走得远了,转过头,与身侧的少年道:“这就是你说,那个貌若潘安、宛如谪仙般俊雅的唐季安?” 那少年弓着,一只眼上蒙着黑纱,戴着掩住耳朵的冠帽,用十分沙哑含糊的声音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童杰一笑,手里那灯捏得碎了,也不怕那烛火灼烧,连蜡烛一起掐得稀烂。 “顺儿,”他沉声道,“他年纪太大了。不好玩的。” 那少年身子轻轻颤了一下,跟着笑出来:“也是,任旁人再好,总不比木九爷一指头啊……” 童杰笑得越发快,手舞足蹈起来,站起身,手捏在那窗格上,嘿嘿道:“你放心,我早晚把那木九,绑在房梁上,叫你亲手,摘了他眼睛,割了他耳朵,叫他死去活来,哭着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木九这个无赖甩不掉啊,除非杀了他,怎办啊!好痛苦,谁有办法收了他啊? 童杰告诉我,别急,对付熊孩子,他有办法。木九穿纱衣,披长发,还是比吊儿郎当、骑马喝酒更好看些的。 第35章 木奕珩得意地登上楼梯, “傻愣什么呢?来来来, 接着喝酒!” 何之义瞪大眼瞧着他, 嘴上蹭了淡红的脂印子,脸上还有个明显的巴掌印, 若无其事地摆着这两样证据, 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座, 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点儿没不高兴, 似乎十分快活呢。 朱彦光戳了戳他:“我说木九, 你偷吃完是不是把嘴擦擦?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是不是?瞧你叫人揍的, 很风光么?” 木奕珩端着酒杯笑嘻嘻地:“这有什么?我媳妇儿揍我就是稀罕我, 你懂什么?” 听得身后一个声音沉沉道:“我怎不知,木家何时娶了九少?” 众人一见来人, 都站起身。 沈世遗负手登楼, 身后跟着几个沈家小辈,都对木奕珩怒目而视。 众人都是识得的, 算是通好之家,何、朱都行了全礼,唤:“沈四叔。” 沈世遗不过二十七、八岁,长辈架子却是端得十足。他只是略略颔首, 朱彦光拉开一张椅子, 他就在上坐了,侧目瞧着木奕珩,眸光中隐有怒:“怎么不答?木奕珩, 我怎听说你废了?” 木奕珩嘿嘿一笑,不在乎地陪着坐那,自己斟了杯酒道:“废了就废了,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一样儿,看得开,藏着掖着何用?沈四叔既然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沈世遗冷笑:“近来正研习一本医典,上有偏方,许对小九你的症状,改你来我家,我替你瞧瞧。” 两人机锋尚未打完,听见下头响起一片喧嚣。 “走水了!走水了!” 几个差人登梯上楼:“九爷,绿杨堤前,一个灯笼铺子起火,又有的摊档上头堆了爆竹,一下子都燎燃了!已经回去喊人了,听说您在楼上,特来报一声。” 几人探头街下,只见远处火光熊熊,那西边的行人都朝东跑,东边的行人后退不及,不少走不稳的都被踩踏,场面极,大呼小嚎哀声一片。 好好的子,这般晦气!木奕珩提了刀就走,与沈、朱、何几人道:“外头起火,烧不到这儿来,你们先别忙着挤出去,小心被人群伤着了,我去瞧瞧,回来再喝。” 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喝酒?几人目送木奕珩下楼,一行穿差服的人随在他后头,逆着人群朝着火的方向去。 这时候人人急于逃命,谁还去仔细辨认官差? 木奕珩被冲撞得踉跄一下,一个小吏目连忙将他往边上一扯,贴着墙儿,“九爷,您拿主意就行,只管让我们去。回头写文书请功,您还是头一份儿!” 木奕珩面容狰狞,一把将他推开:“滚你的!老子女人在前头!” 索亮开刀,大喝一声:“巡防营办差救火,都给我滚开了!” 生生劈开一条路,拼命朝前去。 钟晴在桥上,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几乎摔下桥,抱着桥栏回头,不见唐逸身影。 “,别等了,咱们先逃吧!说不定四爷也先回家了……” 钟晴不听侍婢劝阻,逆一点点朝后挤,嘴里念道:“郎君,郎君……” 鼻腔里进呛人的烟,眼睛也刺得泪看不清了,突然脚下一绊,摔在桥旁,不知谁踏来一脚,正踩在心窝上,猛地呛了下,痛得冷汗都出了来。 唐逸一路尾随在兄妹二人之后,见他们立在巷子里说了会儿话,又走出来买了盏灯。她有束头发还没拢上去,随意地落在肩上。唐逸手指蜷缩着,不由自主动了两下。 突然,一声尖利的叫声传来,侧旁巷子里冲出一匹马,惊得人群起来,不知谁手里的花灯被抛上半空,落下,就燃着了整个摊档,摊主慢了一拍,火星弹到侧旁的爆竹摊子上头,那火光就伴着巨响熊熊冲天,一盏连着一盏的花灯,瞬间连成一条火线。 比火势更猛的是人群的恐慌,他们尖叫、推搡、奔跑、踩踏,路变得拥堵。 林云暖被林熠哲护在怀中,贴着墙徐徐随人向前,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低头寻去,见到一双双飞奔的脚的空隙里,落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