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风沙的缘故,延误个三五天也算寻常,可十几天就真的说不过去了。况且犬戎地处漠北,想必早已习以为常,区区这点风沙,又怎能难倒他们? 我心下隐隐觉出变故,却是黄沙太紧不好打探。等到沙静天晴了,便立刻带上两个侍卫,沿着官道继续北上,看看究竟是什么缘故。 走出几十里地,便望见石丘后一面灰黄的酒旗。再走近去,只见一座泥瓦所砌的院落,原来是一家客栈。 未等进院,我就到一丝蹊跷。四面安静得出奇,篱笆底下有两匹马在啃食枯草,撞见外人走来,惊得撒开蹄子跑散了。 我看这两匹马骨格雄健,鞍辔齐全,显然是有人心饲喂的骏马。可若是客人的马匹,怎的不拴在马厩里,却任由这般跑? 当时虽觉着怪异,倒也没想太多。我翻身下马,往那客栈的大门走去。越走近时,便越闻到浓烈的血腥气。 可这血腥气……似乎也不太对劲。 我练武多年,不是没见过跌打损伤。眼下这股子血腥气,却与寻常的血腥气不同,苦腥苦腥的,说不出的刺鼻。 我推开客栈大门,只见屋子的桌椅七倒八歪,盘碗是散碎的,酒菜早已干瘪腐烂,还有一口菜刀嵌在桌子里,像是有人用力砍进去的一样。 再看脚下,顿时惊了一跳。地板上大片大片暗红的血迹,与其说是杀了人溅在地上,倒不如说是拿人血洗了一遍地板。也不知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出这许多的血? 看到这幅景象,我心知大事不妙,立刻拿住间的金刀。再走进去,便看到地上一具死尸。是个店小二,脸的癞子,脖颈的伤口深及数寸,脑袋差点被砍了下来,想见这凶手的手段颇为狠辣。 我细看那道创口,深处极深,浅处极浅,凹成一抹弧形,却与中原刀剑的形制大不一样。 难不成…… 我心里闪过一道不寒而栗的念想。 ……这是犬戎弯刀。 我担心这客栈里还藏有劲敌,便让那两个侍卫守在原地,随后拔出金刀,警惕着进了后厨。 这一进去,我差点没当场呕出来。 厨下还有三具死尸,已然腐败发臭。其中一具已被砍下手足,割去股。砧板上搁着还没剁完的,至于是什么……不用想都知道了。 遇到这等事,肯定会猜道这客栈是一家黑店。可偏生这客栈紧邻着官马大道,相距官驿不过几十里,平多有朝廷官吏在此驻足,亦有天器府弟子来往此地。天底下不可能有一家黑店,会开得这般明目张胆。 这时,我只听外面两声惨叫,显是那两个侍卫遭到了偷袭。 我心头一凛,忙大步冲出后厨,只看那两个侍卫倒在地上,已被砍中头颈,气绝身亡。 匆忙一巡视,并没看到敌人的身影,却发现木桌上嵌着的那口菜刀……消失了。 我立时预不妙,紧跟着“嚯”地一声厉响,疾风从半空直劈下来! 我侧身一避,果然就是那口菜刀,正从我耳边扫了过去,“吭哧”一声斫进了门框里。 余光一抬,我便看到一道人影飞下房梁。手中寒光烁烁,左右各一柄犬戎弯刀,刀锋沾了血,汹汹直奔我杀下来! 我不退反,又将金刀一横,与那弯刀撞到一处。只觉那人的内力虽不如我,却也远胜过凡俗之辈,怪不得轻而易举便杀掉了侍卫。 我不敢轻敌,卸劲滑开了金刀,足下顺势一蹬,已闪至那人身后,向后猛抬一脚,重重踢在那人的背心。登时听得“嘭”一声闷响,那人被我踢飞出去,撞开桌椅,砸在了地板上。 我站定回身,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胡服裘衣,牙作珥,浑身上下透着极悍的杀气,一看便是常年骑的犬戎人,只不过…… 她同我一样,是个女子。 我确是愣了一下。 我想过这客栈藏着刺客,也想到会是个犬戎人,却为什么……也是一个女子? 毕竟这天底下习武的女子,实在是少之又少。 可我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想起那惨死的店小二,想起后厨里肢解的三具死尸,想起铺了一地板的血污…… 这犬戎女子,委实残忍得令人发指。 可她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那女子一个鲤鱼打跳了起来,脸极是愤怒,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犬戎话,挥起弯刀,又一次向我冲来! 我本该活捉了她,把来龙去脉问个明白。可唯一一个懂犬戎话的侍卫,方才已给她杀了。现在,她明摆着是要杀我。 我提起金刀,正面敌。一时间客栈里“叮叮当当”,刀光卷,桌椅断裂,来回厮杀了有数十招。她的功力比我差着一大截,可我能到她的狂怒,几乎就跟疯了一样。 几十招过去,她渐渐有些抵不住了,忽然卖了个破绽,提身一纵,踢中了桌上的一只酒壶,当作暗器往我脸上撞来。 我回刀一拦,便将酒壶震成了粉碎。可当那酒水飞溅而出,洒在我的面具上,我就立刻觉出异样了—— 那酒的味道…… 虽有酒香覆盖,但依稀辨得出,有点腥苦腥苦的,说不出的刺鼻。 ……正和那血腥气一样。 这酒有毒! 幸好有面具遮挡,酒汁并未沾上我的肌肤。我立刻凝定心神,瞥见那女子抡起双刀,直斩我头颈要害!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