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夫人”松散了鬓发,素净整持的衣裳也坦开小半,出瓷玉一样的香肩。 她将手按住花不二纤细的线,缓缓摸了上去。指尖小心翼翼地,追随她锁骨下的起伏。 可花不二没什么兴致。她握住她的腕,随手拨到了一旁。 云点青很是失落:“我想给你。” 花不二闷声笑了笑:“你学不像的。” 她深知,夫人在帏里是个高手,比自己还高手。 云点青变得了容貌,换得了声音,可那点房中的本事,却是万万演不来的。 ……东施效颦,只会败兴罢了。 云点青无话。手落在枕边的空隙处,不知该收回去,还是就这么孤零零地放着。 气氛冷了片刻,门窗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之声。一束束血丝状的彼岸花漫入书房,蜿蜒朝花不二爬了过来。 “他妈的,老妖婆。”花不二低低咒骂道。 她知道,是魔罗鬼王找来了。 不过她也懒得逃。身上种了结界,想逃也逃不掉,还等着那老妖婆解开呢。 待得彼岸花丝一圈圈上指尖,花不二往身后撇下一句:“点青,我走了。” 话音未落,便被花飞快没了魂身。电光石火之际,榻上已是鬼影全无。 云点青仍躺在那里。身上的鬼火丹青一丝丝从肌肤上剥落,消散入空。容貌也从雍容秀雅的夫人模样,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身前的花不二早已不在,可她还是凝视着前方,柔声回应了一句:“花姊姊,常来哦。” 话声微涩,闪烁着微不可见的晶莹。 花不二一睁眼,身已卧在无量冰冷的青石砖上。 高处那顶帘帐里,鬼火比寻常时矮了许多。火焰一凛一凛的,烧得十分郁。 花不二看得出,这老妖婆指定又犯了极大的气。 她才不管她生的什么鸟气。自己被她种下结界,连铁围山都闯不出去,本来就一肚子的窝火。这老妖婆不但不知错,反倒还跟自己甩脸,什么德! 花不二心头郁气,翻了个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许久,才听魔罗在背后冷森森地说:“你一天不做会死么?” “不错,会死,死得很惨!”花不二当即回骂,“姑睡谁睡谁,你他妈管得着我?” 魔罗沉默了。 花不二也不再言声。她闭上眼睛假寐,自顾自消化着腔的闷气。 可她又怎能看得到,远处那座帘帐里,鬼火无声地漫散开来。帐上映出一道年轻姑娘的轮廓,涟漪般晃了几晃。是无处安放的痴心,是无可诉说的凄凉。 情之一字啊…… ……原是这样的近在咫尺,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第63章 赤练(一) 乌骓马在山路上驰骋片刻,很快寻见一面柴扉,原来是一座野庵。 此时的萧凰疼得越发厉害,连都直不起了。子夜连忙扶她进庵,问老师太借了一间偏房,让萧凰先睡下休息一会儿。 痛簇拥着深重的寒意,此一阵彼一阵撕扯着腹腔。萧凰醒一会儿,又睡一会儿,几度辗转反覆,冷汗都点点滴滴浸出了衣袍。 半睡半醒的,她听见子夜轻声唤道:“萧姐姐。” 未等开眼,她便嗅到一丝似曾相的气息……热腾腾、甜丝丝的,莫名令人心安。 萧凰抬起眼眸,看到子夜捧着一碗白雾氤氲的热粥,端到她嘴边:“趁热喝了。” 她心尖儿一暖,接来那碗热粥,正拿起要喝时,却不由呆呆地怔了神。 ……是一碗姜汁红枣赤豆粥。 她恍惚间忆起来,年少初经月事的时候,也不懂怎样休养,照旧勤苦练功,结果疼得死去活来。 便在那时,收到了师娘差人送来的小灶。 ……也是这样一碗姜汁红枣赤豆粥。 神思晃了一瞬,她不问子夜:“你怎还熬粥来了?” 子夜挑了挑眉:“跟你学的呀。”又推推她催促道:“快喝。” 萧凰依言拿起碗,一口口细嚼慢咽,下那温透肺腑的甘甜。 ……似乎连味道都差不离呢。 热粥下肚,寒痛还当真减轻了不少。她放低瓷碗,定定看了看少女,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可她又不大说得上来—— 究竟,是哪里异样呢? 是她与自己同行以来,变化太大了么? 是她不再像初遇时那样冷颜冷,渐渐染上了由内而外的温柔么? 还是…… 明明自己比子夜年长了许多岁,明明自己平时总是照看子夜更多一些。 可又时常会觉着,子夜像极了一个长辈,而她自己反倒像个孩子。 子夜从萧凰手里接过空碗,又似想起什么,追问道:“今天是十月初几了?” 萧凰还道她是要筹划去泥犁寺的行程,定神算了算:“是……初九罢。” 子夜温声一应:“好,记得了。” 萧凰这才明白,她询问期,原来是在记自己的月信。 心尖儿被柔软地撞了一下,情不自酸热了眼眶。 “怎么?”子夜捏了捏她的脸颊。 “子夜……”萧凰难为情地笑笑,蕴去泪花,又深深凝看那双明澈的瑞凤眼,“你真好。”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