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凰深一口气,尽可能以温柔下委屈:“其实我们可以敞开心谈谈……” “我说过了。”子夜抬头,眸子暗淡在夜里,“这不关你的事。” 说完,她扭头就走,但被萧凰一下子拽住了手臂。 “子夜!”萧凰的乞怜早已染上疲意,“可是你还说过……你说过的……” “我说过什么了?”子夜不耐烦。 萧凰话到半截,就撞上少女冰冷的眼神,冻结在齿之间。 子夜不再等她措辞,将手一甩,大步没入无边的深夜。 萧凰怔怔望着她模糊的背影,等脚步声走得渺远了,后半截话才有气无力地落下来:“你亲口说过,要娶我的。” 温苓坐在不远处的门槛上,萧夜之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巳娘开了耳识,对白也听得很清晰。 “仙祖。”温苓问起,“她们这是怎么了呀。” “唉,情情的事,哪个说得准。”巳娘一声幽叹,“我要晓得那么多,还能活了四千年讨不到老婆?” 温苓看罢萧夜,转头又看窗沿上坐着的十四霜。她正呆望月亮,手里拈一枝半鲜不活的荼蘼花,西风吹拂花瓣,瑟瑟格外凄凉。 看到大家各有各的失魂落魄,温苓心里慨万千。以往她总觉得她们都很强大,有的武功盖世,有的能降妖伏魔,总比手无缚之力的自己强上太多了。可如今才看到,纵使强大如她们,也逃不出宿命无常,情关难过。 眼下正值危机四伏,众人本该携手一心对抗鬼道才是。可大家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各自围出一圈愁城,还没等遇上敌人,就已是一盘散沙。 温苓思来想去,总觉着该做点什么缓解一下士气。可她也不会别的什么,只想起衣兜里还携了前途径市集买的一包饴糖,于是翻出那油纸包来,起身给大家分糖。 先给了窗边的十四霜。十四霜接过,道了一声谢。 然后出门,绕了两圈没找见人影儿,抬头才发觉萧凰坐在屋瓦上。她运起尚不练的轻功,小心飞到她身旁,将糖递给她。 萧凰显得很没神采,抱歉地冲她一笑:“多谢,我不饿。” 温苓皱了皱眉,仍举着那油纸包。奔波了一天一夜,中途又打斗厮杀,人怎么可能不饿。 萧凰只好伸出手去,正要拣一块,想了想却又放下了:“我的份,留给子夜罢。” 温苓无奈一叹,收了糖包,转身跃下屋檐。 又在桃树间兜兜转转找了一阵,才寻见那一抹青白的背影。 温苓走近些,却看到一向清冷孤傲的少女,倚着树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苓心口一酸,低下身拍拍她的肩:“姐姐,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见旁人来,子夜克制了哭声:“别……别问了。” 温苓也没办法。她托起油纸包,要她吃糖。 子夜看了一眼饴糖:“多谢,我不饿。” 温苓一呆,这话仿佛才听过似的。 且她的下一句,似乎听来更加耳:“多余的,你留给萧凰吃罢。” 温苓愣道:“可这糖就是萧凰……” “还有这个……”子夜不等她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一纸包脯,到温苓手里,“帮我带给她。” 温苓看了看少女眼角的泪痕,又看了看这些吃食,心中百味杂陈。她翻出一条帕子送给她,收起那两包吃食,往院子里去。 没出两步,又听子夜忍着泣,补说道:“别告诉她……是我给的。” 鬼道,无量。 帘帐里的鬼火渐渐低微,终于熄灭为一方黑暗。火舌从隙里漫出来,如龙蛇一样爬下数百级石阶,于低处的石台停了下来。 鬼火盘踞成一团,从中涌出红浪一般的彼岸花须,错绕越升越高,缓缓汇成女子的身形,花瓣才剥离散尽。 这女子的身量并不算修长,但因四肢骨格的分寸恰到好处,气势又极为冷厉,反倒错显得比常人要高挑俊瘦些。 除此之外,也看不出别的什么了。 她全身上下都被莲紫配缥白的长斗篷覆住了,面容遮了极厚的纱,就连斗篷无法覆及的手腕到指尖,都戴好了严丝合的手衣。柔滑的裙角拖到三尺远后,鞋袜不出半点。 偶尔能窥见的只在行走之际,面纱与斗篷间出一瞥深邃且沉厉的眸光,以及几缕随风摇的微鬈的发丝。 魔罗一步步拾级而下,离冥池越来越近时,却察出些细微难辨的异样。 她看到花不二还躺在那小船上,乍一瞧像是睡觉,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呼时也看不出身形的起伏,简直跟个死尸没什么两样。 魔罗心里“喀”一声轻响,裂开一条不安的细纹。 她试着喊她一声:“花不二?” ……无人应答。 魔罗当即惊料到变故,猛一振手臂,一弧鬼火卷着疾风直过去,刹那之间掀翻了小船! 风所及,船上那一袭红衣如万鸟惊弓,完整的人形“哗啦”一声散成无数点墨汁,但被风火这么一摧,万笔丹青尽碎于长空! 笔墨消去,空余一叶小船在冥水上摇晃,哪还见得什么鬼影子了? 原来……原来…… 原来那船上的伊人,早在魔罗与姑获商事、又要更衣备行之际,就被掉包成了一张以假真的画皮!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