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也听懂了,他拍板说:“回去就盖货栈。” 隋玉笑看他一眼,说:“还要细细琢磨,有一点就没考虑好,进关的商队要税入城钱,卖给关内商队的货要便宜些,卖出关的货要贵一些,不然商队不愿意跟我做生意。关于定价的尺度还要细细考虑。” 赵西平端走她面前放凉的水泼出去,又给她倒一碗热的,说:“离明年还早,慢慢琢磨,不着急。” “今儿这话不能往外说。”隋良代绿芽儿。 “我又不傻。”绿芽儿白他一眼,“长安城里这些坏东西还想膈应我们,真要谢谢他们,又给我婶婶绊出一条生财路。” 隋玉默默点头,要不是有这档子事,她还真没这个想法。 次,隋玉带着奴仆继续进山打猎,绿芽儿由小红陪着,二人带上男仆去少陵原卖皮货。 两个商队各忙活各的,下雪就在驿站歇着,雪化了又继续出门。 临近年关的时候,绿芽儿在城里得知霍家的人要去咸原祭拜大司马,她立马把消息传回去。在山里打转了近一个月的一行人,次买上猪头在半道等着,他们跟着霍家的人一起去祭拜大司马。 “原来在这座山啊,我们一直走错了,难怪碰不到守陵的人。”隋玉嘀咕。 守陵的人住在半山,二十户人家聚成一个小村落,除了常巡视陵墓,他们过得跟寻常百姓无异,祭田里种着麦子,屋后扎着篱笆翻土种菜,屋前养着鸭。 大司马墓前常供的祭品就是守陵人耕种的食粮和养的鸭。 第338章 离开长安 在守陵人的引领下,隋玉和赵西平祭拜了大司马,从陵墓里出来,二人找到蹲在湖边掰冰块的一行人。 “姐。”隋良丢掉手上的冰,他起身问:“我们这就回去?” “回,天不早了。”隋玉仰头看一圈,说:“这儿真是个好地方,位于半山,又住在山谷里,依山傍水,凛冬的寒风刮进来都要削弱几分。” “等回敦煌了,我也给爹寻个风水好的地方安葬。”隋良说。 隋玉瞥他一眼,说:“什么是风水好?依山傍水吗?那就只有河上游的沙山和河下游的长城。” 隋良思索着,一时没接话。 小崽把凉冰冰的手爪子进他爹的手里捂着,他探头说:“我们的屋舍后面也依山傍水,离我们又近,为什么要把我外公埋那么远?埋在屋后多好,舅舅,你跟我娘能天天去看他。” “我们屋后哪有山……你是指那座坍塌的废墟?”隋良反应过来,他顺手折树枝夹指里,说:“好像也对,河边我们还种了桑树,有山有水有树有人有热闹。” 小崽连连点头,他抬头,对上他爹的目光,他咽下到嘴的话,他不愿意假设他爹娘死了埋进土里的事。不过以后他爹娘要是死了,他就把坟设在屋后,他吃饭的时候要坐在爹娘的坟前跟他们一起吃。 赵西平摁下他的头,“好好看路。” “几位义士留步,眼瞅着又要落雪了,诸位不如在村里歇一夜?”一个老者在隋玉一行人要走出山谷时追了上来。 赵西平摆手拒绝:“我们骑骆驼过来的,不消一个时辰就回城了。” 老者闻言停下步子,他遥遥行个礼,目送一行人出山。 张顺和青山留在山下守骆驼,等到主家下山,他们骑上骆驼着凛冽的寒风回驿站。 几乎是刚进屋,雪花就落下来了。 “雪给面子,你们回来了它们才肯落下来。”绿芽儿提着一壶红枣姜水进屋,说:“婶婶,我的货卖得差不多了,正月十五之前就不进城了,等出了正月,我再用剩下的货换一批绸缎。过了二月,我们是不是就要离开长安?” “对,二月二动身。”隋玉接过水壶倒水,问:“货还是卖给商队了?” “没有,卖给少陵原上的铺子了。临近过年,官宦之家都忙着置办年货,我的地毯花样美,价钱又不比西市铺子里卖的地毯贵,就是傻子也知道怎么选。”绿芽儿在小崽旁边坐下,说:“婶婶,我发现了,很多人的骨气都是一时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我故意不承认我跟你相识,他们也乐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从我手里拿货的时候,为了抢到好的花样,那些掌柜恨不能打起来。” 小崽探头探脑打量她,绿芽儿发现了,她纳闷道:“不认识了?盯着我做什么?” 小崽思索几瞬,说:“老气横秋。” 隋良大笑,绿芽儿气得脑袋发懵,脸上也有些发窘,她伸手点了点这舅甥俩,烈反击道:“笑什么笑?我老气横秋也比你们心幼稚来的好。” 说罢又拧着小崽的耳朵说:“你当谁都愿意跟你舅舅一样喜活成个稚儿?像个躲在老母翅膀下的大崽子。” 隋良脸上的笑落了下来,他有些尴尬,可能离烛火太近,他脸皮烤得发烫。 小崽推开绿芽儿的手,他气鼓鼓地说:“你什么都不懂,你才幼稚,你才是个稚儿。” “明光。”隋良斥一声,“好好说话,成什么样子。” 赵西平站在屏风后进退两难,三个少年人的口角官司,他们做长辈的不该手,他索不发出声响,当做没听见。 小崽气得嘴哆嗦,他瞪绿芽儿一眼,又狠瞪他舅舅一眼,拔腿跑了。 屋里安静下来,绿芽儿也冷静下来了,她看着隋良,生硬地道歉:“我一时气上心头,胡说八道了,你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 “不会。”隋良冷淡地说,“你的看法影响不了我,我姐跟我姐夫对我没意见我就高兴。” “嗯,你说得对。”绿芽儿往外走。 “我为小崽的话给你道歉,我也不该笑的,你的确很能干,韧劲也强。”隋良继续说,“以后你会像我姐一样,能独挡一面。” 绿芽儿这才隐隐有些后悔,她也不明白片刻前怎么那么冲动,不就是一声笑? 她没吭声,走了出去,见屋檐下没人,她不敢去想隋婶婶听到她的话会不会不高兴,只能懊恼地钻进自己的屋发愁。 隋玉拽着小崽去后厨了,临近年关,驿站里的厨子回家了,驿卒也不剩几个,现在所有人的一三餐都是小红带着人在持。她过去的时候,油炸的圆子和豆腐丸子刚起锅,灶房里是温润的油香和香。 三个圆子下肚,小崽不气了,他踮脚问:“圆子里面都放葱姜了吗?” “不是,你舅舅不是不喜吃葱姜?锅里炸的这盘圆子是没有葱姜的。”小红说。 小崽哼了哼,他挟一个带有葱姜的圆子放手里,说:“娘,我回屋了。” “我也过去。”隋玉跟他走。 隋良在院子里踱步踩雪,他听到说话声,快步过去。 “怎么没戴帽子就在雪地里走?头上有雪,你自己扒拉,我已经够不到了。”隋玉说,“你姐夫呢?” “在屋里睡着了。” 这话是说给绿芽儿听的,隋良瞥了眼紧闭的木门。 隋玉路过敲下门,说:“绿芽儿,你别睡着了,晚饭快好了,再有一柱香就过来吃饭。” 绿芽儿松口气,她高声应道:“好,我没睡。” 小崽把手心里的圆子进他舅舅嘴里,他瞪眼说:“嚼了,咽进去。” 隋良皱眉,他嚼到姜末了。 真是难懂,腥气十足的油炸后是香的,葱姜炸了怎么还是那股子味。 小崽看他苦着脸咽下,他斜眼小声说:“难怪你受气挨欺负。” 隋良觉得好笑,他一个小孩还来给他讨公道了。 “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我又不是没嘴巴。”隋良拍下外甥的后脑勺,说:“以后再没礼貌,我的巴掌要落在你嘴上。” 小崽看眼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爹,再看看老神在在的娘,他默默闭嘴了。 “开饭了。” 小红端着热锅子过来,张顺跟在后面提着装炭火的铁桶。 绿芽儿听到声开门走出来,五个人都无事人一般围着铁桶坐下,如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吃菜。 小崽挟个豆腐丸子小心翼翼放绿芽碗里,绿芽儿笑了,她轻快地说:“谢谢小崽。” “嗯,不谢啦。”话里颇有些不情不愿。 绿芽儿不在意,她给小崽挟片烫的腊片,眼神触到隋良的脸上,见他一脸的疏离,她收起脸上的笑。 隋玉跟赵西平对视一眼,夫俩默默看戏不说话。 “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喊门?”绿芽儿突然开口,“我出去看看。” 隋玉以为小姑娘不自在,也就由她去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绿芽儿披着一身风雪跑进来,说:“婶婶,是扈中郎将府上的仆从来了,他送来一车的釉面瓷,我让他跟张顺他们一起吃饭去了。” 隋玉往外看一眼,天已经黑了。 “这么晚还过来了?”她问。 “说是担心明天雪下大了,路上不好走,万一驴车翻了,一车瓷器要摔坏的。”绿芽儿说。 隋玉看向隋良,说:“你待会儿过去一趟,留扈家仆从在这儿过一夜再回去,这会儿城门估计已经关上了。” 隋良点头。 “对了婶婶,你听没听说大司马一族倒了?今天去祭拜大司马的霍家人是大司马的远房旁支。”绿芽儿又找个新话茬,“听说霍家还出过一个皇后呢,皇后没了,霍家一族也灭族了。” 隋玉跟赵西平一脸的震惊,她低声问:“怎么回事?” “听说是谋害太子。”绿芽儿同样低声。 话说着这儿,一屋的人都不敢接话了,也不敢再往下说。 “吃饭吃饭。”隋玉开口。 饭吃到尾声,隋玉突然想起来,她跟绿芽儿和隋良说:“等过了年,你们进城打听打听,霍家倒了,他们家能弹会唱的家伎有没有穷困潦倒吃不上饭的,看能不能忽悠几个跟我们去敦煌,库尔班和安勒近两年估计在客舍待不住了。” “这事给我,我对城里的地盘,我能去打听。”绿芽儿大包大揽。 “良哥儿也去,霍家的远房旁支见过你,有今天的香火情,你能凑上近乎。”隋玉说。 “好,小崽也跟我一起去。”隋良放下筷子,“我吃了。” “我们去看看扈家送来的釉面瓷。”隋玉也吃了,“孩儿他爹,你慢慢吃,我们出去转一圈消消食。” 赵西平没意见,不用分心听她说话,他还能吃快点。 院子里已经下白了,人走上去,一脚一个雪印,咯吱咯吱响。 冒着雪去后面的大杂房,一群奴仆正在从驴车上卸瓷器,瓷壶三十个,瓷杯四十个,瓷碗五十个,瓷盘是一摞二十五个。 隋玉举着油盏把玩着瓷盘,陶土盘上了青釉又回炉烧过,盘底还有红的印章,火光落在盘里,清亮的光泽如水动。 不愧是官窑里出来的好东西。 “劳你回去替我跟你主子道声谢,这车瓷器我很喜。”隋玉跟扈家仆从说。 仆从轻声应诺。 隋玉代小喜提前用干草把瓷器一圈,再垫上干草码木箱里,免得到了动身的那天,事赶在一起匆忙间再马虎了,把瓷器颠碎了可就糟蹋了。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