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小心地将那紫檀木底座放在桌案上,和珅便将那杯盏放了上去。 因着和珅一声不吭,瞧着分外郑重的缘故, 刘全看向那杯盏的视线也变得慎重了起来。 刘全小声问:“主子, 这是里赐下的?” 和珅摇头:“寺里的。” “开过光的?” 和珅刚想摇头, 但随即想了想,又点了下头:“也算是开过光了。” 刘全点点头, 之后更嘱咐丫鬟小厮们,打理书房的时候要万分小心,莫要碰了此物才好。 于是自此侍郎府上下, 再瞧那杯盏, 便如同瞧开过光的舍利子一般,万分小心, 且眼底充了敬畏。 这头和珅落座歇息,丫鬟忙去泡了茶来。 而刘全则是取了一个大盒子来:“这是连家铺子送来的。” “打开瞧瞧。”和珅一手接了茶盏,冲刘全抬了抬下巴。 “哎。”刘全应声, 忙将盒子打开了, 出里头依次摆放的瓷器、玉瓶儿来。 和珅随手拿了一个起来把玩。 外壁打磨光滑, 却又并不至容易手的地步。 举在灯下,那玉瓶儿更晶莹剔透,好似一汪水成似的。 待取了瓶,便能嗅得一股子淡淡香气。 和珅转了转瓶身, 道:“此物该叫琼浆玉才是。” 刘全好奇地抬头打量了几眼。 “挑个美的匣子,装三两个进去,我明一并带进去。” 刘全忙应了声,小心捧着盒子下去了。 第二,和珅便顺手将匣子递到了乾隆的案头。 乾隆打开来一瞧,不由失笑:“你怎么拿了这些玩意进?” “原是为林姑娘挑选,我见这家铺子的东西有些意思,便想着,有趣的玩意,也该送皇上一份才是。” 乾隆笑着收下,让小太监送去给太后。 自然,此物还得经过一番检验,确认无害后方才会送到太后的中。 只是这话当然不会说出来了。 将东西呈完后,和珅便也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像是浑然不在意。 连父久久得不到和珅的信儿,便有些急了。 还是连正兴劝他:“父亲何必在此时着急?前头那么长的功夫,咱们都等过去了。有这个功夫,不如好生为我持婚事。” 连父这才按捺下心头的焦躁,干脆回家等去了。 原来这与连正兴的婚期,正定在了闱后,因着闱前后都是难得的好子。 如今一瞧,便也就在不久之后了。 也该开始准备了。 连家这头忙起来。 荣国府里却好似没这回事一般。 也见惯了父母的不上心,因而也并不觉伤心难过,心底只盼着届时那连家莫要吃心,因而将罪责怪到她的头上才好。 这惴惴不安的除却一个外,却还有个史湘云和探。 史湘云整的闭门不出,说是关起门来一心做绣活儿了。实则,她是盼着这番举动,能改善自己的处境。 而探也不大出门了,偶尔出门,也都是跟着王熙凤四下走走。因为贾母为了全荣国府与卫家的脸面,让王夫人将探认在膝下,彻底与赵姨娘划清关系,而后便让她与卫若兰定下了亲事。 卫家憎恶史湘云做派,瞧了探虽多有不,但想着二房还有个皇妃呢,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因着几桩喜事在跟前,荣国府上总算一改先头的糟糟,重新又变得规整、喜气起来。 一转眼,便到了黛玉的生。 今年不比去年。 去年时黛玉还吃着苦,叫那周瑞家的瞧不上呢。 今年黛玉地位却已超然,在荣国府中,下人们敢怠慢了三,却唯独不敢怠慢了她。 贾母为拉近与黛玉的情,便做主让府中为黛玉大办一场,正当及笄的年纪,可不能轻忽。 王夫人也正有此意。 婆媳一拍即合,随即便将此事给了王熙凤负责。 王熙凤问了贾琏,想着此次办生筵席,只怕要比宝钗时更盛才好。 这头命令一下,荣国府中便忙了起来。 史湘云并不知晓眼前便是黛玉的生,她听见外头说笑声多了起来,便忍不住叫翠缕去问:“可是有了什么喜事?” 翠缕也好奇着呢,便跨出门问去了。 待不久她回来时,面上神却多有些尴尬。 “是什么事?”史湘云探头问她。 “是林姑娘的生要到了。” 史湘云陡地沉默下来,心底更有一股怒气作祟。 她如今只能闭门不出,瞧着冷桌冷椅。 外头倒是热闹呢,那热闹却是为着黛玉而起的。 不过是个生……倒是闹得好大的动静! 翠缕见她神不对,忙又道:“林姑娘该要及笄了罢。” 及笄便该如此大肆办了吗? 史湘云按捺不住,叫翠缕扶了她起身,梳洗一番,随后跨出了门四下走走。 这走了一圈儿下来,史湘云更将自己气得不轻。 这岂止是大肆办呢? 老祖宗要为黛玉摆酒,又要搭戏台子,请几个杂耍艺人来顽。说是还叫府里头为林姑娘作新衣裳新鞋子新头面去了…… 史湘云父母早亡,何曾有过这样被万人捧着、疼宠的时候。 她心下嫉妒,却又不敢说出口,憋得狠了,无处可诉,便只好去宝玉房里走走。 待进了门。 便见宝玉正坐在桌案前,低头小心着什么。 “哥哥作什么呢?” 宝玉忙抬起头,见了史湘云,心下还有些愧意,不大敢面对。 他忙拉着史湘云坐下,道:“你怎么来了?身子好了?” 史湘云心道,本也没病,不过是叫他们气得狠了。只是这话不好说,免得听到老祖宗耳朵里去,叫她心生芥蒂。 史湘云便只摇摇头,目光落到宝玉手上。 “这是什么?” “闲来无事,画个扇面。”宝玉讪讪道:“林妹妹生要到了。”这也是宝玉学聪明了一回,他想着那和侍郎不总就亲手给林妹妹做些玩意儿么?那他便也做些来。 史湘云咬了下:“林姐姐的生是什么时候?” “二月十二。” 史湘云心底一惊,口而出道:“袭人姐姐的生不也是十二么?” 宝玉愣了下:“是么?” 他倒并不曾注意过这些,只依稀记得去年,袭人十二那,似是与他撒了脾气。 正巧此时袭人打起帘子进来。 史湘云忙叫住她:“袭人姐姐可是十二的生?” 袭人应了一声。 史湘云便道:“那哥哥还做什么扇面给林姐姐?先给袭人姐姐备个礼才是啊。” 袭人如今是宝玉身边得了头脸的人物,宝玉未必听旁的几个丫头的话,但却必然听她的话。今不同往昔,袭人的脾气便也养得大了些,此时听史湘云开口,袭人便拢着袖子,皮笑不笑地道:“哪里要史大姑娘来心?我不过是个丫头奴才,赶着那子过什么生辰?” 袭人心下是嫉恨黛玉,但她却是个谨小慎微的,从前还敢明面上拿捏黛玉,如今这林姑娘谁也不敢去惹得,她自然也就夹紧了尾巴。 这会儿见史湘云要拉她下水,她哪里愿意? 当即一番不冷不热、夹带地呛回去了。 宝玉听不出这话里的味儿来,反倒听过后,心下愧疚,觉得对袭人多有冷落,便拉着袭人坐下,哄袭人去了。 史湘云见状,心下暗恨,又失望至极。 她哪里会想到,她一心惦念着的二哥哥,如今心里头留给她的位置,却已经小得不能再小了。 莫说那林黛玉了,就是与袭人比,便也要落后两步。 史湘云再不愿留下去,转身便走了。 待走出宝玉的房里,却又听丫鬟们议论。 “今个儿府里来了位贵人,身边携的都是太监女,瞧那派头,像是什么王妃似的。” “怎么往咱们府上来了?” “好像是要来与老太太说事的,后不正是林姑娘的及笄宴么?像是要来为林姑娘梳发,做正宾的。” 史湘云咬住。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