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眸子,坚定地看着她:“孤很喜你。” 四周蓦地静下来,温泠月双微张,颇为诧异于他的直白。 “孤不知说这些阿泠是否会厌弃我,但孤想,这些才是我的过去,孤会尊重你的想法。太子妃,有倾听的权利。” 良久,温泠月始终没有作声,也没有对他的过去表示任何不幸。 直到傅沉砚眸子缓缓沉下去时,她忽然牵起他的左手。 他连手都非常白,故而虎口处那颗猩红的痣尤为明显,红得刺目。 那里曾经戳入一块碎瓷片,直到今都不知取出来与否。但记录了他不为人知过去的疤却永远存在。 傅沉砚诧异地望着她,她眼中没有预期中的怜惜,也没有任何看低他的同情。 而是轻柔地捧着他那只手,直直地凝望那颗痣,然后吻在上。 受到他的身子猛地震颤,温泠月贴着他虎口处的弯了弯。 温和笑道:“那么今天开始,这里不是瓷片戳出的疤痕,是我给你留下的印记,好不好?” 他淹没在没来由的情绪中,那颗猩红的疤痕同她温热的触碰,从未有这样滚烫过。 -------------------- 第76章 第七十六颗杏仁 他能听见心里的某一处忽然软了下去。 他知道,那个被称作小白的人有些想哭。 但太子不会哭,他只觉得十分难过。 傅沉砚的手几乎快被她的炙热灼伤,而最重要是那一句话。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将那件事藏在心里不会对任何人道出,甚至在与温泠月说的时候也早早就想好了最差的后果,无非是她开始厌恶她,像小时候对他笑的嫔那样。 可是她都没有。 新年的烟火不知为何又开始绽放,在遥远的京郊,但火花依旧能叫他们看见。 “太子妃,能不能只是孤的太子妃?” 他冷不防冒出一句话,叫万物静止。 一旁的温泠月本笑得亲昵,听见这句话后登时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他。 这句话,十分耳。 对视时,无一人开口。 * 而东中,最大的一片湖里漂着人祈愿的灯,中芯的小烛是最明亮的花,承载着或轻或重的心愿。 有一人心有担忧,抱着伞先行离开,在四处寻人的路上走到那长长的连廊,也将太子倾情相诉悉数听入耳。 然后坦然出一个笑。 伞下的嵇白方才还在担忧他们或许没有带伞,现下望着二人的面容都变得柔和,似乎终于等到他愿意将这件事主动诉说的人。 兴许他早就知道,或许殿下会愿意将这件事讲给温泠月听。 于是便没有上前打扰,放下伞后便离开了。 另一边,连廊中的傅沉砚眸中焰急剧上升,几乎快要达到不可控的地步。 他甚至听见内心有股不安分的声动,但此刻占据这副身体主导权之人是他,于是顽劣的不打算理会那个聒噪的声音。 心中忽然想起一桩事。 “近来可有人给东送来银两?”他问起温泠月,对方先是懵了一瞬,想起那个话本先生,钝钝地点了头。 “有。” 转瞬兴高采烈道:“我跟你讲哦,他一定是记错了,我分明押的是那裴……不是,我押错了人,结果他以为我押对了,直往我怀里银钱呢。” 说罢笑笑又补上一句:“没想到嫁人了还有岁钱喔。” 傅沉砚瞧着她沾沾自喜的模样笑而不语,并没有告诉她,琼婲楼那一叫伏青在她走后把账目扳平那件事。 不过那话本先生有一句话说得倒是不错。 能与他匹配的除了娘娘以外还能有谁啊! 所以让她开心些又有什么错。 某些人以为迫话本先生现场改了结局便厉害了吗?他的举动可是无论如何阿泠都能赢。 所以你做的又有什么大不了,对吧,小——白—— 还是个这样幼稚的名字。 傅沉砚无声的同心里的那个人叫嚣,狂妄又目中无人。 可心底有个想法被无限放大,原本可以忽视不理,今夜之事后他却再也无法忽视。 见阿泠鼻尖被冻得通红,也不顾外头的烟火声,将自己的裘衣褪去,把她裹成个粽子才算完。 紫宸殿一贯的温暖,想必嵇白提前烧了好久的暖炉。 温泠月不知何时起对这地方愈发悉,连窗边那只金丝雀都看得顺眼许多。只是不知它是否有被放飞的一天。 时间早已过了子时,她并不打算睡觉,跟他回来紫宸殿也是因为他说给她准备了一桌子点心。 但的确……宴吃不肚子,温泠月每回从外头回东都要自己偷偷在福瑜加食。 待她吃得香甜,梅子酥用了大半,傅沉砚忽然凑上前来。 “那么孤问你一个问题,也要如实回答。” 殿内烛火明亮,他的脸靠近桌上烛火时,依稀可见火光在他面侧跳跃的光影。 她还叼着一口酥饼,唯有漆黑的双眸圆溜溜地眨了眨,当作对他的回应。 “你从何时知晓他的存在的?” “早的吧。” “具体些。” “唔……”她有些不好的预,但还是艰难的咽下那口酥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大概就……你进了雾汤那次。” 其实她也不想说得这样骨,他非要问,她有什么办法呢。 虽说堂堂太子殿下擅闯雾汤不算什么光彩之事,事后穿着粉□□子衣裙溜出去更是没脸。 但……若是他想开点儿,把这堆事都忘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温泠月以为只是这桩事,小脸一红,也就没有过于在意,继续沉浸吃糕。 傅沉砚的脸却是黑了黑,“那你是从何时喜孤的?” 她开始猛烈咳嗽,悔恨方才就不该咬上那么一口。连连招手要一杯茶来,这才顺下那口气。 于是那个小脸更加红润,比他桌案上的苹果还红上几分。 口吻也不由得变得结巴起来:“我没、没说过……” 这不怪她,哪怕她知道自己喜他,可是喜他怎么能这么坦的被本人质问的? 傅沉砚觉得好笑,“生辰宴,你的园蔷薇。里,你与阿璨所言。还有适才你主动……” “别说了!别说了!”她得赶在他将她那些事迹统统揭之前制止他。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她和傅沉璨说得那些话的? 原来那天在里,他果然听见了。 全都听见了。 还好意思假装不知道。 死阎王就是死阎王,坏人! 然,他接着问下去:“所以,孤与他,阿泠喜的是哪一个?” 她捏着的那块雪白的酥饼当中引了一只娇红的梅花花瓣,而手中力道因这个问题而稍稍施力,沾着那朵小梅花的酥皮碎掉落在碟子里。 被问起这个问题时,姑娘嘴角还沾有星星点点的酥饼残渣,却再无心咀嚼。 她敛了敛眸,垂眸望着不知何处,傅沉砚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不得出回应便不罢休的架势。 等到阿泠好不容易嚼完,轻声询问:“这个很重要吗?” 他点点头,凝重的比寻常质问罪臣叛官等人时还要上心。 “孤与他格南辕北辙,孤很好奇,阿泠口口声声的喜,究竟是为了谁而做。” 温泠月认真沉思了良久,却觉得这个问题并不存在一个确切的答案。 “殿下,我不愿欺瞒你……” 他的面容果然可见的沉了下来,望着她的眉眼也翳不少。 其实太子也有思量。 无论阿泠喜的是谁,他都要将她留在身边,哪怕答案不是自己想听见的。 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是什么,究竟如何才算。但他只愿随心而为。 譬如他笼中那只金丝雀。 其实最初他收养那只残羽的雀儿,只是因为好奇。自然也有觉得它与他为同类。 分明拥有高贵的身躯,却身有顽疾,就连拥有的是否为想要的都不那么明晰。 那年从火场逃出,他一心只有权力,爬到太子之位的傅沉砚深知这其中未必没有皇帝对他母妃的愧疚。 所以他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不必为任何人担忧。 可直到他娶了阿泠,这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可控。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