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吉纠正他的说法:“我并未与你安排女人, 只是不曾阻拦罢了, 你收与不收, 都随你。” 她这般说倒叫谢狁更不高兴起来, 这种不在意的态度,可见李化吉心里果真没有他。 却听李化吉道:“这种事, 本来就是要拦也拦不住了。” 谢狁猛地看向她:“你不拦一拦, 又怎知拦不住?” 李化吉就冷笑了一声, 不说话了。 女郎与男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尽管李化吉已是手握权力的皇后, 但旁人看待她仍旧先把她当作一个需要郎君宠的女郎。 碧荷为她走样的身体忧心忡忡, 李逢祥几次言又止想叫她好好保养双手, 他们的那些话语让李化吉很不舒服, 就好像她一直都处于谢狁的低位。 可谢狁明明说喜她, 难道她不是与他有着同样的地位,谢狁才会喜他吗?还是在旁人看来, 那种喜终究只是一种宠物的施舍罢了,谢狁可以随时收回,而她只能被动地等着他的舍与弃? 李化吉并不喜这样。 所以当她听到那折子戏的时候,李化吉才会不高兴,既然都觉得她只是谢狁的附属品,又何必将她放到两情相悦的高度?宠物得到的喜,主人会在意她要不要吗? 李化吉总觉得她与谢狁,仍与谢府时没有两样。 但那时因为谈论的是权力的事,李化吉便没有表现出来,等谢狁越过她,处理了她的女,才让李化吉又惊又怒,她下意识地便产生了联想,以为谢狁又要这种法子去打她,惩罚她。 所以李化吉在意极了,她非要与谢狁论个高下:“我的婢尚且由不得我做主,若哪陛下看中了我身边哪个婢,我不也要双手奉上?怎般阻拦?” 谢狁道:“你仍旧气我给碧荷受刑了,是不是?好好好,我答应你,往后我不动你的人,除非她们之中谁生了异心,要爬我的。” 李化吉道:“不行,那也要由我处置。” 谢狁怒道:“李化吉,你不要不讲道理,你心肠软,没准那些婢同你哭一哭,你就放过她们了,若是如此,谁又能为我的清白负责?” 李化吉怪异地看向他:“清白?哪这般严重?” 她就不信那些婢女敢近谢狁的身。 李化吉迟疑地道:“杏摸你亲你了?” “没有!”谢狁道,“我还不至于由着她近身还不知。” 李化吉道:“那算什么清白损失。” 谢狁觉得李化吉这人大度得实在不可思议:“有人肖想你的郎君,你不在意?” 李化吉道:“只是肖想而已,我在意什么。” 谢狁气得语无伦次:“你,你都怀孕了,早知道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那么亲密的事,有女人肖想着要和你的郎君做,你也不在意?户部尚书每回来奏事,只要你在,眼睛都黏在你身上,我可是回回都想把他眼睛给挖出来。你居然不在意!” 谢狁难以理解。 李化吉头疼无比:“只是想一想而已,难道我还能管的住别人的脑子?” 谢狁就不高兴起来了。 尽管他早知道李化吉对他没有什么多余的情,寿山那几句估计也只是哄他开心的,谢狁还是觉得不高兴。 可是谢狁拿李化吉没有办法。 因为他不高兴了,可在李化吉看来,他们的矛盾已经解决了,那发生的事已经可以翻篇了,就算谢狁心里还在不舒服,也是他钻牛角尖,思维奇特的缘故。 而李化吉显然以为与这样的谢狁是沟通不清楚的,遂选择放弃,由着谢狁自己生闷气去了。 于是谢狁更不高兴了,他开始琢磨该怎么挖户部尚书的眼珠子。 刚巧接近年关,朝廷里要用钱的地方多了,户部尚书整了小半年的户籍,丈量了许久的田地,好不容易收回了的那点银子都要用在里的典礼、发放给臣子们的年礼、再留一部分准备次年的科举上。 大晋的国库依然空虚。 户部尚书忧心忡忡地上了折子,与谢狁打商量看各方面是否可以减免开销之处,谢狁倒好,大笔一挥,把前两样都给裁了,瞬间给大晋省了一大笔银子。 倒是苦了户部尚书,被大臣们雪花一样的折子连着骂了半个月,一直骂到年关都没停。 谢狁幸灾乐祸的,不仅不管他,还要想着办法继续折磨他。 不过话说回来,谢狁也确实没什么心情过年。 李化吉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 她越发嗜睡,整都没什么神,只恹恹地躺着,太医几次把脉,都提醒李化吉要注意走动,否则生产时要遇到大麻烦。谢狁便每三餐后,都要出时间来陪李化吉走上半个时辰。 李化吉也越来越易怒,她本来就不算温柔的女郎,如今脾气更是炮仗一点就着,于是太极内,总是听到她怒叫谢狁的声音。 其实谢狁堂堂一个帝王,被皇后直呼姓名,呼来喝去的,很没有面子,但谢狁甘之如饴,总愿意配合。 他觉得唯有如此,李化吉才会越来越不怕他,不怕他,才有可能喜他。 倒是让那些刚来的婢目瞪口呆,道:“陛下与娘娘,仿佛一对寻常夫。” 便有不服气的道:“寻常夫,也不如陛下与娘娘恩。那些男子在意面子极了,又有几个愿意被娘子直呼姓名?” 又叹道:“之前到底谁在传娘娘会失宠?我瞧着,倒不如担心陛下会不会失宠罢。” 可是当临近除夕的时候,谢家发生了一件事。 崔氏的女儿死了。 李化吉早把两位妯娌置之脑后,等消息传到里来后,她还仔细回想了下崔氏,才从记忆里捞出一个低眉顺眼、极容易的害羞的娘子来。 她依稀记得崔氏是谢四郎的夫人,夫两个很恩,只可惜子嗣缘分单薄,膝下独有一女,因此谢夫人对崔氏很不。 现如今,就连这唯一的女儿,也要失去了。 李化吉唏嘘了一阵,便吩咐碧荷准备了份厚重的吊礼,给崔氏送去。 等谢狁回来后,她还与谢狁说起了这件事,其实她是想出的亲自给崔氏吊唁的,她太久没有出了,还是很想出去呼以下新鲜的空气。 谢狁想都不曾想就拒绝了:“去做什么?你还怀着孕,没得给你招来晦气。” 李化吉没想到谢狁会说这话,她一怔,久久凝视着谢狁不说话,那平静却不乏探究的目光把谢狁看得发麻,有些不自在起来。 “怎么了?” 他问道。 李化吉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其实关于孩子的那件事,谢狁还是在骗她。 他本不敢与她说实话,告诉她,他讨厌孩子,故而有他说得那些原因,但其实最本质的原因,还是被谢家的家风害的。 因为过于冷漠,所以才习惯无情。 就算那个人是谢狁的侄女,是他的孩子,都不会是例外。 他怕说出来,李化吉会更不喜他,所以他瞒着不说,宁可让李化吉误以为他憨傻,也不肯说。 李化吉不回答谢狁,目光却越来越意味深长,让谢狁不安得很,他连连追问,李化吉却跟他说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往后孩子落了地,我一律不管,由你带。” 谢狁下意识就道:“有娘嬷嬷在,她们自会照顾,我们不必辛苦。” 李化吉不耐烦:“谢狁,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谢狁果然不敢多说了,就跟李化吉求饶:“好好好,我带就我带,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守岁呢。” 可他被拿捏得越容易,李化吉就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半夜因这事睡不着,偷偷地借着云层中透进来的那点亮光,打量着谢狁。 她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真实的谢狁了。 真实的谢狁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冷漠,无情,除了讥讽、嘲笑外,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是比寒铁还要冷酷坚毅的存在。 后来因为不想李化吉继续怕他,他才学了戏,将自己改头换面,成了另一个人,于是情充沛了起来。 但那说到底不是谢狁的情绪,就像戏子在台上,依着唱词演绎折子里的角,那时的嬉笑怒骂都属于故事里的人物,与他无关。 谢狁也是如此,他扮演着多情的男子,因此会哭会笑,可那到底不是他。 真正的他,只会在这种不经意的隙中出现,还要绞尽脑汁藏着,不敢让李化吉发现。 李化吉代入自己想了想,忽然觉得谢狁其实可怜的。 因为知道自己不可,所以宁可戴上面具,也要留住人,可是如果这时候李化吉真的上了谢狁,他有没有想过,李化吉喜的其实也不是他呢? 恐怕是想过罢,所以才要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哪怕李化吉喜的是那个没有真实存在的人,但因这个人由他扮演,所以也与他无二。 即便是假的,李化吉喜的也是他。 谢狁是这样想的吧。 李化吉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没忍住,把谢狁摇醒,谢狁忽然被吵醒,人还没有苏醒,就已经下意识把手探了过来,检查李化吉的情况:“可是身体不舒服?要生了?” “不是,”李化吉道,“我们去参加小侄女的葬礼罢。” 谢狁疑惑:“为何要去?你我与她又不。” 李化吉道:“可她到底是你我的侄女,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不该到场么?” 谢狁道:“没必要。” 李化吉道:“可是我想去。” 谢狁很诧异,猜测道:“可是在谢府时,你与她有过集?” “那倒是没有,她一直体弱多病,四弟妹很少带她出来。只是在槐山村,殡葬是大事,邻里之间都要互相帮衬,就怕痛失家人的村民会撑不下去,想要给她一些依靠。” 谢狁刚想说谢家没有亲情,所谓的葬礼也只是用来际、清算人情的场所,不会有什么真情实意的眼泪,更不会为了个死去的人寻死觅活。 便听李化吉似是料到他心中所想那般,道:“你不去看看,又怎知四弟与四弟妹不会悲痛绝?郎君,这世间可能没有你想得那般薄情。” 第77章 李化吉想起韦氏曾说过, 崔氏与谢四郎情甚笃,实在是对神仙眷侣,便理所当然地觉得那一小家和美, 因此很想让谢狁见一见正常的父母对孩子的情谊。 可惜谢狁实在起不了兴致, 他只觉葬礼礼数过多, 虽然李化吉是皇后,也要求不了她做到哪一地步, 但到底人多嘴杂的,便很不愿意她去。 帝后二人便躲在帐里,你一句我一嘴的讨价还价起来,最后还是李化吉稳稳地了他一头:“你不陪我去,从今起便不要与我说话。” 谢狁当真是无可奈何,只好成行。 崔氏的女儿去的不是时候, 因在年节里, 除了相近的亲戚, 大家都不愿沾上晦气, 只叫人送来吊礼,都没有亲自上门吊唁, 又因是幼女夭折, 丧仪的排场不能大, 故而整个葬礼都显得格外冷清寥落。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