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静了会,才传来他近乎有些于言说的声音:“我那天正好有工作。” 武音皱着眉。 “是个平面拍摄,那天的量有些大,收入比较可观。”顿了顿,他又说,“我在做模特。” 武音依旧没说话。 田唯一说:“对不起。” 好一会,武音淡声说:“没事,你喜就行。” 武音把电脑页面上准备购买配饰的页面退出来。 她在书桌后坐了很久,那股子无力却一点都没有消减。 时间后移两个月,公司危机顺利化解,武音因为不喜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直来直去的人也难以趋炎附势,业务处理是绝对不干的,由此接管了采购和营运两部分。 张雅菲在田唯一走后就没在武音面前提过这个人,她大概知道武音的想法,也理解,但不是很接受。 直到无意间看到某个节目录制,那是个模特大赛,男女两部分,她在那个台子上看到了只着泳装的田唯一。 形体管理做的非常不错,明显已经过专业培训。 张雅菲打听了下是谁管理的这批人,随后录制了一个视频发给武音。 不知道是她没看见,还是已经不在意,没有丝毫反应。 与此同时张雅菲开始与海外服装设计赛事谈合作,直接与国际接轨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不管是本土财力又或者实力都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门槛。 好在国内市场的消费力度足够让那帮外国佬眼红觊觎,在硬条件上足以睁只眼闭只眼的让其蒙混过关。 武音对这些的关注度并不高,在别人兴致讨论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她窝在办公桌后看了一部新上映的搞笑电影。 正乐的一口茶半不,手边的电话响了。 武音斜过去看了眼,是个越洋电话,她下意识觉得是新一轮诈骗,于是没搭理。 然而几小时过去,这个号码又一次拨了进来。 武音这次接了:“你好,哪位?” “是我。” 是个男音,干净清朗,如季拂面的暖风。 武音一下子萎了下去,心脏颠的要从口里出来,小声叫了声:“师兄。” “嗯,”叶行舟应了声,“这次好好比赛,让我在决赛的舞台上看到你。” 武音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然而强烈的不安已经涌而上,几乎要将她给覆盖住。 “我……”武音咽了下口水,“师兄,我……” “我会出任评委,武音,”他声音放的很轻,“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国见。” 武音滚的滚去官网查看赛事进度,由于采取信息全公开模式,在待初审那一栏很快找到了她几年前的作品。 当时青涩懵懂,作品不见得多细,却充了遮掩不住的灵气。 暌违多年再来看,陌生的就像不是出自她手。 武音愣了好几分钟,不见喜,只被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到底是谁把她作品放上去的? 有她底稿的人似乎只有叶行舟,当时两人都在老郑底下求学,叶行舟为人心细,不管是废稿又或者是成品都会按时间分类装订成册。 武音是懒得管的,连带她自己的也就被叶行舟给整理了过去。 所以叶行舟替她报名参的赛? 回想起他说的话:“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武音简直要疯。 她哆哆嗦嗦的给叶行舟去电话,想着认个怂,把作品给撤下来,结果对方没接。 而再之后武音就丧失了去联系的勇气,她近乎于窝囊的缩在自己的保护壳中,用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别说现在是待审状态,哪怕过审后续自己不出现,也会自动取消参赛资格。 接到绍文慧电话是个风和丽的下午,光柔软,午睡的好天气。 绍文慧在里面哭哭啼啼的说:“武音,可怎么办呐?你罗叔生病了,我害怕。” 武音依旧是懵的:“什么病?” “胃癌。” 罗耀新年轻时为了工作各方应酬,三餐不规律,烟酒不忌,将身体搞垮了,之后就一直很注重养生,不单自己,连带小辈偶尔回去时都会叨叨上几句。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胃癌? 武音坐上车后仍旧持着一种无法相信的态度,她赶到医院,直奔住院部,绍文慧已经情绪稳定,坐边在跟罗耀新说话。 “罗叔。” 罗耀新让她坐:“你妈就是瞎担心的,还把你们在上班的人叫过来。” “没事,反正工作不忙,现在觉还好吧?” “好,没什么事。”说着,掀被要下地,被绍文慧给制止了。 等罗耀新睡了,两母女出了病房说话,绍文慧抑制不住的又眼眶泛了红。 “还没告诉他,怕他心态不好,所以瞒着。”绍文慧一手撑住脑门摇了摇头,整个人都是无措的,“怎么会生这个病,一直都好好的人,真是……” 武音拍拍她的肩安抚:“现在发现还算及时吗?” “不算特别晚,”绍文慧抹了把脸,声音哽咽,“手术还是可以做的,就是怕,我就是怕。” “先治再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比以前了。” 武音话是这么说的,实际手脚也有些发凉,很多东西只能耳边听听,放到身边人身上就又是另外一种觉了。 人之一生最不愿经历的便是生离和死别。 武音还记得自己刚进罗家时罗耀新那张威严的脸,那会怕的一个劲往后缩,可之后被抱在腿上,偶尔亲密讲个题的也是这个男人。 嘴上一直叫的罗叔,而罗耀新的身份在她这边与父亲已经无异。 对他的尊重,比之绍文慧,有过之无不及。 罗清培出差在外,赶到医院已经是次傍晚,一脸的风尘仆仆,带着身疲惫走进病房。 两父子稍微聊了几句,他就出来去询问医生情况,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武音拎着外卖进来,跟坐在走廊的人碰个正着。 在电话里绍文慧已经告诉过她罗清培回来了,外卖也有他的一份。 她把营养粥拎进去,很快又退出来,把剩下的放在椅子上,自己跟着坐在旁边。 “吃点吧。”武音说。 罗清培接过塑料盒掀开,掰开一次筷子,机械的扒了两口后又停了下来。 武音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两人很久没见过,上一次通话都已经过去很久,碰上面就没几次是心平气和的,没想到第一次这么安静坐一块居然会是因着这样糟糕的事情。 现在这个环境下,武音也不可能去计较以前那些破事,她拿筷子戳了两下自己的排骨便当,安说:“好好做治疗,还是可以康复的,我们自己心态先要放好。” “嗯。”罗清培应了声,随后拿出电话托关系找这方面的权威。 半小时后又重新坐回来,他长长的吐了口气,仰头茫然的看着上方的天花板。 “其实我恨他的,我妈身体还好的时候他忙于工作,鲜少回家,后来人没了,他反而往家跑了,这让我有种他就是在坐等我妈死的觉。” 罗清培一脸麻木的说:“你们不但取代了我妈的位置,也取代了我的位置,我怎么可能不恨他。” 武音想:所以你也恨我们。 她低下头,无法同身受,但换位思考也能理解。 无法理解的只是为什么会选择在她即将大学毕业时将她给打垮,仅仅是出于以上的报复吗? 而这样的质问在眼下的场合并不太合适。 次办理转院,之后跟医疗团队见面。 时间一久,罗耀新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大概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太好。 好在看起来乐观,想的也开。 只是后来再跟他们说话时有些代遗言的意思。 听到罗耀新嘱咐罗清培以后好好待她们母女两时,绍文慧便有些崩溃了,她隐忍着牵上武音走了出去,在没人的楼道上痛哭出声。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清培不接受我也是我该受的。”绍文慧捧着自己的脑袋,悲痛绝又万分后悔的模样,“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我的报应!” “当初我就不该接那通电话,钱娟也就不会死,这条人命该是我背着的,一开始就不瞒着,清培也不会偏到毁了你,更不会恨了老罗这么多年!”绍文慧用力锤着自己膛,跪坐在地上,恨不得以死谢罪,“一切的错全在我啊!” 武音白着一张脸站在边上,看地上捶顿足后悔不迭的妇人,她在这么几句话中联系了下前后。 “我妈死的那年我十三岁……” “……胃癌,尚在治疗阶段,不是没有存活可能……治疗很顺利……在电话里跟我爸吵了一架,然后从那一层跳了下去。” “没救回来……” 武音垂在身侧的双手开始发颤,她倏地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那通电话是你打的,罗清培知道?” 绍文慧点头,气息不稳的说:“很后面才知道,也是那会无法接受,做了伤害你的事,可我真不知道她会死,我真不知道……” 不死,不代表就能犯错啊! 武音都无法想象一个生命近乎走到尽头的女人,接到丈夫出轨对象的电话,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人活着总会有一支柱,哪怕在最后四处塌陷时,也总有个死角会安然无恙,破败的灵魂会寄居在那个角落渡过最后的时间。 而绍文慧无疑是将这个死角也给戳灭了。 这是她的母亲,可武音发现连自己都无法去同情她,何况是罗清培。 因为有工作,医院留绍文慧一个人也不太行,只能请护工。 武音还算好的,生活变化不太大,只是医院单位两点一线跑的频繁,罗清培比较惨,在拍摄工作不断的情况下,又要接手让他向来厌烦的家族企业。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