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家主有三之体,千载难逢。” 石敲声在前面开路,打开一道挂了青藤的山门,“到画涧了。” 一条长涧将左右两侧的高地分开,涧中有条溪蜿蜒而下,左侧高地上建了间雅致的竹舍,右侧的高地古树参天,林荫遮天蔽,清凉利。 最叫人移不开目光的,是溪旁边两人高的一排排木架,一眼望不到边,数不清有多少,挂了随风飘动的物件。说是物件,是因为架子上什么都有,宣纸、布、衣服,也有灯笼、扇子,凡是能画能挂的,几乎都在这里了。 花彩行从竹舍里走出来,飞身而下。 怪道这里叫做画涧,不但这些悬挂之物上画了景物,连周围的树干、墙壁上都是墨山水,让人无处落脚。 花家弟子穿的衣服都是纯白,唯独花彩行的外衫上也是他作的画,今天他衣服上画的是冬的雪景,左下衣摆上长出一枝傲雪红梅,鲜浴滴,比他的脸都要显眼。 花彩行道:“花家夜也抓出来一个紫檀的细。” 这话里面的意思不小,紫檀敢在花家安细,依照花落的情必定不会这么算了,花家也势必要掺合进来。 花彩行道:“你们在这里住两,我手头上还有些事,做完了与你们一起去百花台。” 计青岩思忖片刻:“连赶路不得休息,停两天也好。” 画涧竹舍内有几间空房,布置得简单别致,花彩行叫弟子们收拾出来,让计青岩等人住在这里。画涧的地势低,光温暖和煦,君墨受了一冬天的严寒,也不进屋了,每只是盘在枝头晒太。 关灵道连来赶路,只有晚上才能偷着修炼融魂之术,能在这里休息整顿几,自然是高兴。他手头上没有多少悉的花草,魂器又不能用于融魂,被得没办法,近来把洛魂真诀上的融魂术和魂阵放在一起用,临时创立出个融魂阵。 他把自己养的花草摆在房间的东南西北四方,自己坐在上施展融魂之术。这融魂阵以自己的花草为引,可周围的草木放松心神,不知不觉地将魂气送出。关灵道本来只是没办法了,才不得已试试看,不想却是真的有些用处,心花怒放。 要是换作普通的师徒,关灵道能创出融魂阵,师父该是要对他另眼相待了。 想想又有些怅然,如果修真界容得下魂修,这时他只怕已经跑去计青岩面前求夸求摸头。只可惜,他的本事世间不容,连君墨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话也说回来,除了石敲声,君墨把谁放在眼里过? 想起来又想去惹君墨,这条蛇最近懒得很,就知道挂在枝头睡觉。关灵道与它的恩怨还没有两清,这看着地上的一片树叶,心思百转,突然间微微笑了笑。 花彩行喜在竹舍之内点檀香,倒不必他另行点香烧纸了,他在上闭眼坐下,魂气离体,依附到画涧地上的一片落叶之上。阵风吹来,树叶随风而起,飘飘地上了树,不偏不倚地落在君墨的头顶。 君墨晃了晃头,把树叶甩开,不想那树叶飘了飘,又来到君墨的头顶,遮住它的眼睛。君墨有些不高兴了,头一缩,张开嘴去咬那片树叶,树叶也是难得很,就是停在它的头顶,让它怎么张嘴也咬不到。 “啪”得一声,树枝折断,从枝头掉下来。石敲声正在树下看书,冷不丁的见自己的青蛇从空中掉下来落在身旁,皱眉道:“你怎么了?” 君墨执拗的脾气上来了,也不理石敲声,扭着身体与那片树叶较劲。石敲声见它与片树叶也能闹得不可开,无语地摇了摇头,继续低下头看书。 关灵道这时候若是可以笑,只怕要笑得捂着肚子爬不起来,就在这时候,他突然间身上一痛,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抓着,紧接着眼前出现一只松鼠鼓鼓的脸,下一刻,他被松鼠残忍得入口中。 浑身痛得骨头都要碎了,关灵道立时把意识收回来,脸苍白,头都是汗。 哪里来的松鼠,连树叶都吃? 关灵道打开窗户,石敲声就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坐着,君墨趴在地上,旁边坐了只比手略大的松鼠,身上的本来应该是白的,却五彩斑斓什么颜都有,像是在颜料里打过滚一样。 石敲声说过,花彩行养了一只白松鼠,能辨识世间万千彩,没别的用处,只管着给花彩行制作颜料。画涧里没什么小动物,这只松鼠懵懵懂懂茫然不知,两来喜在君墨身边待着。 它可知道君墨挑食难伺候,什么也不喜,唯独吃山老鼠么? 好痛,想找师父给。 这心思只要起了就停不下来,关灵道觉得自己心底受了伤,计青岩为人师表,为他也是天经地义。想到这里,他将魂气依附在另外一片树叶上,随风飘动,落在计青岩房间的窗前。 计青岩正在敛息打坐。 树叶被风吹着,悄悄落在他的肩头,见他没什么动静,轻轻飘起来黏在他的颈项上。颈项微凉,关灵道忍不住舒展身体抱住,心里面轻声道:啊,好舒服。 自我陶醉了片刻,突然间身体又是微痛,两手指夹着他轻轻一扔。关灵道落在他的衣服上,眼巴巴地想靠近又不敢,只是抬头看着。 从这里只能看见计青岩的衣服,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关灵道随风翻了个身,像是无意似的,落在计青岩放置于膝上的手心中。 这地方好,可以欣赏师父的美。 计青岩低头看着手中的树叶,突然间将它捡了起来,轻声说:“灵道。” 关灵道闻言骤然间清醒。什么! 怎么突然点名? 他半点留下来的心情也没有了,立刻自叶子上身,意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计青岩刚才究竟为什么叫“灵道”,他看出来自己修习魂术了?可是游魂之术谁也不懂,连石敲声也从未听说过,师父能从哪里知道?况且,他要是看出来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以他对师父情的了解,计青岩该是不清楚他修习魂术的事。 还是说,他单纯地觉得那片叶子像自己? 说起来倒也是很像,人下这层身也不过是个魂魄,就算只是片树叶,主动跑去计青岩的手里待着不动,放眼南北朝,的确是只有他才会做出来的事。 光线渐暗,关灵道在房间里坐着。 突然之间,耳边传来越来越重的息声,混杂着两个男子的闷声呻,从附近不远处而来,其中一个在混中急促地低语:“落,落,慢点,轻点。” 空悠远,飘飘。 不对,不是人声,这是魂魄的声音。 第66章 主线剧情 关灵道听得浑身难受,坐立不安地用被子捂住头,声音却不是透过耳朵而来,想停止也束手无策。 花落不是活得好好的,怎么会以魂魄的形态与人做那种事? 还是个男人! 花落究竟修行的是什么术? 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想,关灵道用被子把头了一圈又一圈,包成一个白巨大的粽子。 男人跟男人怎么做那种事?从什么地方,那什么……以前虽然好奇过,他却没心思细想,今天不想听也得听,不容得他不去想! 花落不说话,只是隐约能听到他的息,但另外陌生的男人却低不停。关灵道苦不堪言地听着,心想花落不是不允许花家的弟子娶亲么,怎么自己又做这种事,还是青天白的在花彩行的画涧里? 那声音许久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关灵道捂着头扔掉被子,把门狠狠拉开,头发也凌着来不及打理,径直朝着竹舍外而去。 “你去哪里?” 石敲声自树下抬起头问他。 “找酒喝。” 关灵道憋着怒气在竹舍周围刨,“这里有没有酒窖?我要喝酒。” 大白天没事喝酒做什么,就算有也不在地里埋着,刨什么?石敲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微开看着他,忽见关灵道紧皱着眉,头冷汗,又朝着竹舍台阶上刚出来的年轻男子跑过去:“师父,师父。” 那语调让石敲声冷不丁地抖落一身皮疙瘩……这是什么,小鸟依人? 石敲声脸青白地看着关灵道,这小子刚才还不顾形象地刨发怒,没有半点弱气,怎么见了计青岩就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计青岩见他衣服头发凌,面疲惫不堪,似乎不知受了什么重创,转身进了竹舍:“随我进来。” 关灵道垂头丧气地跟上去。 竟然,就这么被骗了。 石敲声心里轻叹,拉着窝在地上睡觉的君墨道:“我们换个地方晒太。” 计青岩看不出么?关灵道平时在别人面前干脆得很,调皮捣蛋一肚子坏水,也不会为了什么小事就觉得委屈,只在他面前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大点事也要计青岩摸头才罢休。 就你话多,哪天被计青岩讨厌也活该。 君墨一声不吭地被他抱起来,那只彩斑斓的松鼠也爬着跟上来,往画涧深处走去。 往竹舍后面走了十几丈,几乎到了画涧的尽头,石敲声远远望去,忽见参天古树后出个木质尖角,好奇走近一看,竟是间不大不小的小木屋,静谧地隐蔽在树林里,看似是个无人居住的地方。 石敲声见这木屋古朴雅致,年代久远,不由得想进去看看。他生谨慎些,不敢妄自推门而入,在外面远远站着,透过窗户的隙望进去。 有些暗,隐约见到墙上挂了一幅画。 被窗棂挡着,看不太清楚。 刚要走近两步细看,忽然间衣服里有什么东西紧推着他,生拉硬拽不让他前行。石敲声心生古怪,正要从衣服里掏出那东西来看看,忽然间背上一阵发凉。 木屋里传出来若有似无的均匀呼声,很淡,几乎察觉不到。 有人,木屋里有人。 是什么人暂且不说,他如今在花彩行的画涧里住着,如果被人发现他擅自进入这木屋,那也是非常尴尬。屋里那人的修为高深,好在睡得正沉,没有发觉他的存在,石敲声镇定地、悄无声息地往后退,转身前又不经意地瞄了那挂着的画一眼。 只是这一眼,犹如惊雷劈下,石敲声额头冒着汗,不能动了。 就在水墨画上题字的旁边,有个红的刻印,以古篆体工整地写了两个字,有些模糊不清,换作别人也许不会记得什么,但石敲声却无论如何不会认错。 这两个字是“上清”,不是当今的上清,是几百年前的上清。这刻章,他曾经在藏书阁里留下来的前上清残卷中见过! 这幅画,是前上清的画。 窗户的隙有些小,石敲声看不清楚那幅画上有些什么,只模糊看到画里面似乎是个房间,有张书桌,上摆有笔墨纸砚,一只手正在桌前执笔。 这画里是个人,似乎是个正在写字的年轻男子,却被窗棂挡着,石敲声什么都看不清。 这画是上清出子时,不小心落出来的? 石敲声转念想了想,心里倒也释怀了,这画已经是几百年了,花彩行喜搜集古画,想必是从不知什么地方寻来的,挂在这木屋里面时不时看看,也算不得奇怪的事。 那么久的事了,前上清也已经不在,这画既然是花彩行找到的,那便是花彩行的,与他无关。 一时间只顾着想这幅画,石敲声倒是险些忘记自己怀里的东西,静悄悄地退开走到竹舍附近,这才随意掏了掏。这东西比他警醒,竟然早一步察觉到木屋里有人,要不是及时把他拉住,只怕现在已经酿成灾祸。 紧接着他愣住。 本以为怀里掉进来什么小动物,说不定就是花彩行的白松鼠,想不到却不是活物。 怀里什么也没有,是一只笔,是那只他从小时候就带在身边,用了许多年的旧笔。 就是这只笔阻止他刚才进入木屋的? 他不明所以地在草地上坐下来,紧皱着眉细看。刚才前的触太过于清晰,绝对不是他想象出来的,他不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笔略微旧了些,毫已经落过一次,他两年前换了新的,柔软厚实。笔杆多年来被他握得光滑,手舒适,轻重也好,用得很是顺手,但他无论怎么看都普通得很。这么一只普通的笔,刚才怎么会阻止他进入木屋? 石敲声阅览群书这许多年,自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直到今天才突然发觉,他其实还是有许多都不懂。 死物变活,之前的书籍中可有记载过? 他心思不定,轻轻在笔杆上抠着。 ~ 这笔自然不是关灵道,他没心情,也没时间。 “出了什么事?” 计青岩走进关灵道的房间里,在桌前端坐。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