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愿是阿父阿娘统一天下,位尊九五。” 相蕴和道。 相豫微微一愣。 小姑娘的声音仍在继续,“我还有一个心愿,是承 父母膝下,与父母同享盛世太平的天伦之乐。” 相豫眼皮轻轻一跳。 他看着这张极为 悉的脸,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阿和?” 他静了一瞬,缓缓突吐出一个称呼,“你是小阿和?” “不然呢?” 相蕴和笑着看着他,“我不是阿和又是谁?” “谁会冒着生命危险义无反顾来找你?” “谁会把自己挣下的粮草与兵力毫无保留送给你?” “阿父,鬼魂 怪虽不是人,但他们也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只有我,我才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因为我是你女儿,你的小阿和。” 世界为之安静。 相豫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底的神 从试探到震惊,再从震惊归于平静,紧接着,平静的眼底掀起滔天巨浪,顷刻间便将他淹没——他的阿和是死过一次的人。 死在什么时候? 是被杨成周抓到的时候?还是死于 军之中?又或者找不到吃的东西,活活饿死? 他不敢想象。 对于 世之中的反贼头头的女儿的身份,这是他所能想象得到最体面的死法。 这个世道最不缺的便是不做人的人,在太平盛世时,他们尚会披一张人/皮,做出一副人模样,可当世道 起来,那些 在他们身上的人的道德便会彻底丧失,有人以杀人取乐,有人以吃人为乐,有人看人与兽的角斗场,也有人喜 看人与兽的混 场。 在 世,这一切皆有可能。 作为一个手无缚 之力的小孩儿,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个反贼的女儿,她身上的每一重身份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相豫 膛剧烈起伏。 他 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脖颈,让他无法呼 ,他大口 /息着, 进来的却不是空气,而是一柄柄将他劈得鲜血淋漓的刀刃——他怎能将他的小阿和遗失在 世之中! “阿父,都过去了。” 小姑娘声音温温柔柔,软糯稚气,“现在我还活着,这就足够啦。” 相豫艰难开口,“恩,都过去了。” 他伸手,将小姑娘被夜风吹得有些散 的鬓发梳在耳后。 而后单膝跪地,将人轻轻抱在自己怀里,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每一个动作都分外小心。 “阿和,对不起。” 相豫声音微哑,“阿父再也不会把你 丢了。” 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让你独面一切,再也不会让你挣扎求生。 你是阿父成婚十余载才有的珍宝,生来便该被人捧在掌心的明珠。 相豫闭了闭眼,轻轻摩挲着相蕴和的背。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仿佛是找到回家的路的游魂。 “恩,我信阿父。” 相蕴和道。 隆冬散尽,星河长明。 在遇到阿父的那一刻,她前世遭遇的所有苦难便消弭于无形。 马车上的军师韩行一看到这一幕,抬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慢条斯理喝着茶。 恩,这样的画面才对嘛。 方才又是符水又是黑狗血的画面着实煞风景,没得辜负了父女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场景。 韩行一笑了一下。 案几上有着纸笔,纸上是小姑娘在学习写着的字,歪歪扭扭没什么力气,字里行间 是稚气的痕迹。 ——哪怕当了几十年的鬼,学写字这种事情还是不 悉。 韩行一摇头轻笑,将小姑娘写错的字勾描。 一边勾描,一边想着小姑娘方才讲的事情。 天下大势,诸侯们的纷争为战,方城的世外桃源,未来支撑相豫一统天下的沃土悍将,这些事情他记得格外仔细,每一件事都能改变未来的格局。 他拿着纸笔,将事情一一串联到一起。 天下棋局在他眼前铺开。 · 商溯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三当家好生厉害,又赢了!” 周围山贼齐声喝彩。 输了的山贼挠了挠头,“三当家,您太厉害了,我完全不是您的对手。” “......” 废话,抱只狗在这里都能赢得了你们。 商溯十分嫌弃,随手把玉 棋子丢在棋盘里。 “咚咚——” 门外响起叩门声。 “三当家,东西收拾好了。” 门口的山贼躬身来报。 大当家站起身来,“三当家这就要走了?” 虽说此人刻薄难相处,但打仗是一把好手,堪称算无遗策,百战百胜,这样的一个人突然离开,大当家还真有些舍不得——万一三当家走后盛军来攻,他该如何应对? “恩,走了。” 商溯神 淡淡说着话。 略整衣物,少年起身往外走。 大当家连忙来送,“三当家何时回来?” “不知。” 商溯道。 大当家脸 变了变。 ——清风寨如今是盛军的眼中钉 中刺,如果三当家一去不回,他们这些山贼怕不是会被盛军生吃活剥。 “三当家,您可一定要回来啊!” 一个山贼眼泪汪汪。 “三当家,您快去快回,我们在山上等着您。” 另一个山贼哭得像是死了娘。 他们不能没有三当家。 就像粮食不能没有太 ,花儿没有土壤,鱼儿没有海洋。 ——跟他们有血仇的盛军是真的会杀人的啊啊啊! 众山贼恨不得十里相送三当家。 商溯抬眉瞧了眼望夫石似的众人,脸上有些不耐烦。 山贼们立刻不送了。 “咳,老三,早些回来。” 大当家曲拳轻咳,“山上不能没了你。” “知道。” 商溯凉凉应了一声。 老仆将烧好的小暖炉捧给商溯。 商溯接过小暖炉。 老仆又将狐皮大氅披在少年肩头。 手捧小暖炉,肩披狐皮大氅,马车上的熏香炉飘出袅袅熏香,老仆掀开轿帘,少年扶着老奴的手,动作优雅钻进马车。 二当家一阵牙疼。 ——装! 城里楚风馆的小倌们都没他这么讲究! 马车缓缓驶出山寨。 马车上的少年闭目而躺。 落 的余晖铺在车顶,有些许浅浅的红自轿帘处透进来,折 在案几上的白玉瓶上,散发着柔和的光。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