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溪带走了唯一成功催开的那枝翾光花,从从容容回到云台,和景昀度过了最后一个除夕。仍然谈笑自若,丝毫看不出半点问题,甚至还有闲心抓来纯华考较一番修行,把纯华吓得逃窜在外不敢回来。 然后他告别,离去。回到西山 府中,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然而这其中发生了一个小小的 曲——次年,景昀前往瀛州,行经此处心念忽动,来到了西山 府前。 她没能见到江雪溪。 江雪溪仓促离开了西山。 他做好了所有安排和准备,最后选定了苍山之巅,在这里停留了十七年。 在苍山之巅,江雪溪做了很多事,譬如他洒了 地的翾光花种子;譬如他随手为自己做了许多具冰棺,最后选定最好看的一具,又把其他的全都毁掉;又譬如他甚至还有闲心每年为景昀雕些发簪做些首饰,还记得从储物袋里随意挑拣几件珍贵的法器,命小白一同送回道殿,前者给景昀,后者给纯华。 但仔细算起来,真真正正值得提起的事、传出去能令修行界为之天翻地覆的大事,他只做了一件,而且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他毁去了修至大乘巅峰的太上忘情道,散尽修为,从引气入体重新开始,改道重修。 作者有话说: 明晚十点更新~ 预收《临江仙》 道尊 徒、未来道殿之主明韶仙子忽然梦见自己是一本书中的人物。 在这本名为《冲霄仙途》的书里,男主角虞冲霄是个名副其实的气运之子。出身于修行世家,生来高贵众星捧月,从小到大高居云端,顺风顺水无有不应。一统南北疆域,娇 美妾环绕,最终冲破天道枷锁,成为千年来第一个飞升者。 而明韶,就是《冲霄仙途》的作者为男主角虞冲霄安排的一点小小的缺憾,人生唯一失却的圆 。 她是虞冲霄定下婚约后又解除的未婚 ,少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更重要的是,她还早死在最美好的年纪,成了 后位居九霄之上的冲霄帝君心头一抹难忘的隐痛,辗转怀念的月光。 ——他怀念明韶的方式,就是对付她的师门、践踏她的师妹、摧折她师兄的傲骨、毁掉她师尊死后清誉令名,然后 娶了二三十个据说与明韶容貌有相似之处的美人,借此嗟叹怀念她。 醒来之后,明韶静坐一 ,忽然想起了书中的另一个人。 ——魔门少君瑶光,与明韶一南一北齐名已久的绝世美人、少年天才。 少君瑶光曾隐姓埋名南下游历,风姿谈吐令虞冲霄一见如故视作至 ,因此中计险些死在他手上。成了男主角虞冲霄称霸之路上的最大绊脚石,与虞冲霄争斗近百年,惜败于气运之子的光环下。 如果说纵览全书,明韶是男主角虞冲霄念念不忘的白月光,那么少君瑶光就是令虞冲霄恨得咬牙切齿的黑月光。 . 与此同时,魔门,刚破境的少君瑶光同样入魔门祖地接受圣谕教诲。 “未来不久,世间将会大 ,圣族与人族都难以幸免。为我圣族万年基业计,你必须立刻去做一件事。” ——“道门道尊座下弟子明韶,不 将会北上,你要做的就是立刻找到她,而后......” 少君:“杀了她?” 圣谕说:“不,你要跟在她身边,陪伴她、保护她,为她分担前路上的一切忧患。凡人需要困厄来打磨自身,方能破茧,但明韶甚至不必经受无谓的痛苦,向道之心便足够坚定。” “……” 圣谕:“瑶光,你还有问题吗?” 少君深 一口气,谨慎地:“……请问,您是被道门的祖宗夺舍了吗?” 第91章 91 绝音徽(十七) ◎景昀知道,那是自己滚落的泪水、◎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终年多雪的苍山难得没有下雪, 天边繁星点点,散落在漆黑的天穹上,仿佛银练横过天际, 美丽至极。 夜 渐浓时, 数个遍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苍山脚下的山道上,向着夜 深处潜行。 他们是魔族。 确切地说,他们是魔族夜骑。 尽管慑于道殿中那位千年来最强的道尊之威, 魔族已经许多年不敢挑动战事,但两族 界处小型的摩擦、争斗以及猎杀并未停止过。道殿右司多年来锲而不舍地派人潜入魔族,魔族也同样选出 锐悄然越过边界,成为楔入人族内部的一颗暗钉。 正如道殿右司会选送最 锐的弟子潜入魔族,魔族派往人族的同样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 魔族的探子,主要来源于夜骑。 极北冰原终年被风雪与黑暗笼罩, 少见白 。魔族对夜晚有种异乎寻常的崇拜, 由此衍生出了独特的拜夜传统, 夜空被他们奉为至高无上的神圣象征,而能够以夜 命名的,自然也是魔族最神秘、最强大的一支队伍。 苍山很高,高耸入云,其中多风雪, 坎坷难行。 这里自有其特殊之处,以至于低阶修行者都很难承受住山中风雪, 轻易不敢入内, 普通人自然更不敢在山下居住, 而高阶修行者自有门派秘境、 天福地可供修行, 无需涉险来此。 因此从苍山下的小径绕行入苍州, 是魔族夜骑 心挑选, 最大限度规避所有意外的捷径。 即使如此,他们依然很谨慎。 夜骑特有的潜行功法被催发到极致,他们行走在夜 深处,像是滴入盛 墨汁的砚台中的几滴水,悄无声息,毫无踪迹。 夜骑中那名首领抬起头,朝着白雪皑皑的山巅望去,心中生出很多 慨以及豪情。 他是夜骑的统领,奉魔君旨意执掌夜骑多年。更重要的是,他身负皇族血脉,他的母亲是魔君的同母妹妹,生来就有着极其尊贵的血脉天赋,在魔族中的修为权势可以排入前三十名。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样一位毫无疑问的大人物,本不该冒险亲自潜入人族。倘若他的行踪 ,甚至会引动道殿阁主、四宗尊者这样的道门大人物出手。 他之所以涉险前来,是为了谋划一桩大事。 统领想着大事若成,自己以及家族能得到的利益,如果舅舅能因此对他更加赏识,愿意赐下机缘,或许有可能再前进一大步,成为祭司殿中的一员。 那是多么美好的未来。 统领的嘴角在黑暗中情不自 翘起,他在笑。 他的笑容是那样短暂,他的眼底浮现出些许茫然,因为他忽然 觉有些奇怪,但问题出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很快,他明白了问题所在。 他的身体还在原地,但是视角变了, 白 的血 溅出来,落在地上汨汨 淌,无头的尸首站立在原地,摇摇 坠。 他有些惘然,并且开始恐惧。 因为他发现,那具摇摇 坠的无头尸体,原来是他自己的身体。 下一刻,无头尸体轰然倒地,统领的视野暗了下去。在他的头颅不远处,其他魔族夜骑的尸首同样七零八落地堆放在那里,同样身首分离。 苍山之巅,江雪溪黛 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 一个淡金 的阵法以他的落足点为中心,正在徐徐旋转。阵法的纹路非常繁复奇异,带着难以言说的神秘气息。 随着阵法旋转,无形的、强大的力量朝四周飞速扩散开去,最终覆盖了整座苍山。 这样大的阵法,近乎匪夷所思,阵法落成的那一刻,意味着只要阵法不熄,那么整座苍山都完完全全落入了江雪溪的掌控之中。即使是很多普通宗派,集整个宗门之力,都未必有能力布下并且维持住这样的大阵。 但江雪溪只站在这里,阵法就开始自行运转,生生不息。 他立在苍山最高处,没有人能看见他此刻的目光究竟落在哪里,似乎仰望着头顶漆黑浩瀚的星空,又似乎俯视着脚下无边无际的大地。 那些魔族夜骑的存在,江雪溪很早就 知到了。 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什么都不必做。 那些魔族万里挑一的 锐,以及足以排入魔族最前列的强者,在他的脚下仿佛蝼蚁,甚至连阵法的分毫气息都 知不到,就糊里糊涂地死在了阵中,而那不过是阵法最边缘的一点余波,一点无意的波及。 那些 谋,那些大事,不过是冰雪下的寥寥尘埃而已。 寒风卷起江雪溪的袍袖,星空下,他时时刻刻多情含笑的神 全都不见了,冰白秀丽的面容上只余漠然。 他负起双手,这一瞬间和景昀非常相似。尽管他们的面容并不相同,那种冰霜般的冷淡却如出一辙,却在细微处又有极其微妙的区别。 江雪溪忽然咳了一声。 他的面容变得雪一般毫无血 ,那是因为他的境界开始跌落。 大乘巅峰、大乘、炼虚、化神、元婴…… 他的境界不断跌落,识海深处已经不能仅仅用波动来形容了,唯有天翻地覆这个词最为恰当。体内灵脉各处同时传来锥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每一寸骨血都要突兀地被剜出身体。 但江雪溪仍然负着手,他的眉稍稍蹙起一点,不像是因为痛苦,更像是在回忆, 角甚至还带着笑意,仿佛想起了什么愉悦的往事。 大雨倾盆而下。 苍山很少下雨,但今夜这场雨格外大,并且极为突然,乌云沉沉 顶,苍山上空雷霆与闪电轮番 错,声震山野。 但奇异的是,这些异象只出现在苍山上空。 ——大乘境强者境界通天,破境或陨落都会引动天地变幻。 阵法开始剧烈旋转,淡金 的纹路越来越深,最终变成了纯正的金 ,它们将天地异象牢牢锁在苍山之内。与此同时,江雪溪的脸 越来越白,开始不停咳嗽,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血从他的 角源源不断地溢出,他听到夜空里小白难过的啼鸣声,但这啼鸣很快消失在了风里。 他最终抬起双手,认认真真打量着。 这双手修长白皙,一如往常,但江雪溪看得很用心,很新奇。因为现在这是一双凡人的手,没有半点灵力。 良久,他笑了笑,转身朝 府中走去。 踏入 府前,江雪溪忽然转身看了一眼。 景昀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她正全心读取着江雪溪的记忆,而江雪溪忽然遥遥看来,正望进她的眼底,仿佛师兄隔着千年的岁月,提前算到了千年后的这一面。 但景昀知道,师兄不是在看现在的她。 他只是单纯地回望了一眼,那一眼的方向,正朝向中州岳山。 确切地说,是岳山上的道殿。 江雪溪收回目光,身影消失在 府门内。 景昀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从大乘巅峰化作凡人,只需要一瞬之间。 从引气入体再度修至大乘上境需要多久? 江雪溪需要十七年。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