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莺嘴巴似蚌壳,抿成了一条线,紧紧攥着手心,目光穿过身前的昏黄灯光投落到地上,兀自隐忍着。她不想去看他,从那双瞳孔里,只能看到自己在他眼里是多么渺小和轻微,何必自取其辱。她 觉小腿发软,浑身轻飘飘的,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那么得不真实,似幻非幻,刚才她跟冯元动手,可能只是幻象罢,毕竟她是绝不可能敢打他的,他甚么身份,她又是甚么地位,哪能不知呢? 以为是梦,不过是想逃避罢了,可哪里容许她躲呢,做了就要承担。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绝不是梦。脚底很实,眼睛很辣,还能闻到屋中丝绒炭燃后的淡香,冯元开开阖阖的嘴角,话声也很清晰,却刺耳尖利:“你倒是给爷说说,今儿这发的甚么疯,是让恶鬼上身了?简直疯得不成样子,要说不出来个一二三,板子是吃定了!” 冯元是越想越气,这阵子就没过上过好 子。微黑的脸随着 息又渐渐红了膛,声也乍然大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摁下个葫芦起来个瓢,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翻天了?佟素娘发疯,你也开始不消停了?跟珠子似的都连成串儿了?是巴不得气死我罢?” 他说话时,发现绿莺嘴巴 动了下,似是咕哝了一声甚么话,听不清说的啥。他气得狠狠砸了下椅子扶手,微恼道:“跟鬼说话呢?叽叽咕咕个甚么?” 绿莺暗哼,撇了撇嘴角,木着脸:“我说你不是个男人。” “放肆,跟谁我我呢,没规没矩的。”冯元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注意到她连“妾身”这样的谦称都不唤了,轻叱了一句。可话刚一落地,忽地脸 一变,微红的面膛瞬时像染了墨汁,黑 的骇人。他眯起眼睛,看向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缓缓顿道:“你刚才说甚么?再说一遍。” 绿莺看着他脸上咬肌像浪一样滚动,心底颤了颤,仍是大着胆子开口重复:“我说你冯元不是个男人!” 话还未完全落下,冯元霍然弹起,椅腿往后刮了半寸,响起刺耳的滋滋声。他闪电般伸出右手,五指大张,像网一样掐住她的双颊。老虎 股摸不得,同样对男人也说不得这一句,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是太监?冯元 头 脸都是恼怒,汗 炸了,眉峰一抖一抖,脖颈青筋沟沟壑壑,一句话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你倒是敢说,爷哪里不是男人了,夜里是谁死去活来哭着求饶的?玲珑院里 没脸没皮鬼哭 嚎的是谁?” 绿莺被他捏住腮帮子,那五指收得极紧,似没有 的骨 ,又像是刺穿犯人肩胛骨的五爪锁链。她嘴巴里两侧腔 被迫聚拢,将两排牙齿一上一下天南地北地隔着, 瓣分离,相聚甚远,整张嘴成了竖着的长条状,像湖面嘬着嘴嗷嗷待哺的鲤鱼。呵呵,她与鲤鱼也没甚么不一样,全是玩物罢了。 果然说 久才能见人心,他也不过尔尔,以前全是幻象。即便她最卑微,他又好到哪里去! 甚么隐忍,甚么苟且,甚么礼教,甚么男尊女卑,统统都见鬼去罢。她是人!有血有 ,知道疼知道难受!她想有尊严地活着,不是只有一具皮囊的行尸走 !绿莺从来没有觉得有一天她能是这么勇敢,活得这么肆意,反抗得这么彻底。她像个战神,娇小的身躯,却以万夫莫开的气势仰望着他:“老爷若是有气,大可以发出来,是打是罚也有个影儿,这么 暗地报复我,就本事了?这 本不是男人干的事儿,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光明磊落,沉稳可依靠,原来都是我错看了,你不过是个龌龊卑鄙的小人!” 冯元脸上抖动得厉害,眼里黑沉一片,扶手被他捏地咯吱响, 背 起,肩臂鼓涨,积 了老虎即将撕碎猎物的力量,却并没有马上发作。他 抑着急 薄的怒气,不动声 地反问:“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卑鄙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好意思做,我却不好意思说。”昨晚,还有今天,若不是他借题发挥报复于她,一个人变化怎么可能这么大,自从两人和好,闺房上他虽不是温柔如水,但也绝不会抵死折磨。她承认,他对她是有喜 ,可这喜 也许仅仅像对待一只圈养的鸟儿、一件漂亮的衣裳,或是他拇指间常常把玩的那块扳指,要不然哪能这般欺辱于她? “别跟我在这卖关子,今儿不把话说清楚,咱俩没完。”他隐忍地瞪着她。 绿莺被噎得不上不下,怎么说?又哪里说得出口?他非要 她全摊开在明面上,是想羞辱死她么?这厢绿莺以为冯元是装傻装糊涂,但其实冯元还真不算。在他看来,跟自己的女人亲热何错之有,即便昨晚不留情了些,那也无伤大雅,哪里能猜到她竟看得这么重,仿佛受了天大的刺 。 虽说她是讳莫如深不想细说,他没法完全清楚,但也不是甚么都体会不到,他还是有几丝些了悟的,这两 他确实拿她撒气了,不算无辜。可要是敦伦一事,女子在其中哭了闹了不好受了,就脑瓜顶上窜犄角生生要跟爷们干架的话,那岂不是所有人家都得 飞狗跳,天下不得大 ? 故而,此时冯元很是生气,他觉得绿莺这死丫头是越来越不讲理,越来越骄横,越来越没事儿找事儿了,所以得治,狠狠地治!要不然冯府都得成她的天下了,自己都得被她 在脚底板。正琢磨着,这等记吃不记打的,明儿是不是该动一动家法给她个教训,就忽然听她冒出了一句,听后,冯元怒然踹翻了椅子。 绿莺羞恼地梗着脖子,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抨击着他:“老爷敢做,却不敢当,心思龌龊 暗,实乃伪君子一个!” 问世间,谁敢当面这么辱骂他,连有皇上边上红人高总管罩着的张轲,还只敢背后说两句不痛不 的闲话,她一个仗着有两分姿 、博得他两分宠 的小小妾室,简直向天借的胆子!还忍甚么,又哪里能忍,冯元恨不得一把斧子生劈了她,脑门青筋直蹦,眼白上全是血丝,脸膛铁青一片,这是怒极的征兆。 他抬手狠狠甩了她一掌,一声闷响,绿莺那没消肿的左脸又从原地鼓起了一层,像瓣馒头一样宣。确实是闯大祸了,也捅破天了,那一巴掌似带了千钧之力,她脸上又麻又疼,像是一排钢针在扎。她终于知道,为何总觉得被挥巴掌时脸只麻不疼,原来是因为力气没用到点子上,劲儿小罢了。真的闯祸捅天了?呵呵,但她不后悔。 绿莺收回左脸,转下头,又将右脸对向冯元, 励他再打。 冯元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挑衅?以为他不敢?他有甚么不敢!他怒不可抑,反手又是一巴掌。 绿莺脑袋木了,像被敲打的木鱼。她将眼珠往下转了一点,往自己脸上看去。果然,以往只能看见凸起的鼻子,现在连下眼睑都能看见了,整张脸全肿了,粉嘟嘟的是不是跟颗胖乎乎的蟠桃似的了?她无力笑笑,微微自嘲。接着又转了下脑袋,撤回右脸,将左脸送到他眼前。 分席割袍恩义断,从此路人相陌然。 打罢打罢,多打几巴掌,打走我的眷恋,打散我的情意,打断我们之间的牵扯,让我后悔罢,后悔与你相遇,后悔认识你这个人,我要与你义断情绝!她直勾勾望着冯元,眼中竟然 是笑意,在鼓励着他。 冯元握紧拳头,将手背到身后,他哪舍得再挥下去,以为他不心疼么?他知道她在 他,彼此伤害,两败俱伤,图甚么呢!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该消停了,这个时候,夜里寂寂静静的,再闹全府都知道了。 索 给她个台阶下,他态度尚算温和:“你这是甚么态度,还知不知道自己是甚么身份了?” 当然知道,只要绿莺老老实实做小伏低地回他一句,今儿这事儿就算结了,冯佟氏毒案也算过去了,她还能回到从前的 子。可她偏不。 绿莺歪着头,顶着肿 的一张脸,讽刺般地扯起一端 角,斜着眼睛乜着他, 出一对眼白朝着他,挑高调门:“哦?那你冯元倒是说说,我是甚么身份?” “呵,没完了是罢,作起来没完了?”冯元冷声嗤笑,牙齿咬得咯咯响,虎视眈眈地死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烧出个 来。他算明白了,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妇人就是不想让他好过,就是老天爷派来生生折磨他的。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了,遇上这么个女煞星。 在这当口上,谁能说出来好听话,冯元更是气刹冲天,极尽羞辱之能事:“不知道自己是个甚么东西?那我就给你好好解释解释,白天为我生儿育女,晚上敞开大腿供我消遣,你说你是个甚么呢?” 绿莺红着眼睛,颤颤巍巍地眨了眨眼睫,心像被鞭笞了, 是鲜血淋漓。她身子晃了晃,指甲死死抠住手心,恨恨地与他对视,彼此谁也不甘示弱。再是 俗的人,也有两分似水柔情;再是软弱的人,也藏着两分泼相。俗话说泥人尚且有着三分气 ,绿莺自然也有崩溃的时候。 她挥舞着双手,张牙舞爪地扑向冯元,携着哭腔喊道:“冯元我今天跟你拼了!” 第140章 跟个泼妇似的, 绿莺这也是被 到一定程度了。一双手伸出去, 瞪瞪地也不知是五指成爪还是握成了胭脂锤,总之她在此时此刻就想为自己报仇,要讨回个公道, 王八蛋, 他欺负自己真是没边儿了,而自己又凭甚么被人这么欺负着, 她也是好人家出来的, 可不是生来就下 的。真想挠他打他捶他掐他, 不管有没有本事挨到他门面上, 反正能揪下来他几 头发也是划算的。 本来就是近身, 冯元动作再快也是来不及, 逮住她前,右脖颈生生被她那指甲抓出几道血痕, 触目惊心的, 跟被野猫挠了似的。撕,还真疼,他娘的,冯元一只手死死扣住绿莺手腕, 明知她 不出,他还是 愤似的又 了两成劲儿,见她眉头攒起,这才舒坦了几许。 “疼, 你放手!” 绿莺两手被他提溜着高举,被迫点着脚尖吊起, 小腿肚子直 筋儿。简直不自量力, 都这样了还跟他疾言厉 地甩脸子, 冯元手未松弛,手腕却霍地拽着她往回一收,绿莺登时趔趄着往前一扑,与他的脸之余 息之遥,近得眨眼时眼睫几乎能刷到他的脸。 冯元盯着眼前这张芙蓉面,恨不得从上头咬下一块 来,手上又 了几成力,将她腕骨捏地咯吱作响,青着脸冲她狠叨叨:“还作不作了,再作就掐死你!然后把你喂狗!”零 作,当然作!她想作,可没办法了,手无缚 之力,又被他像抓小 子似的抓着,已然成了败寇。不过......也算不白折腾,挠着他了,可恨怎么没挠死他呢。 看她如蒸茄子似的蔫巴巴,腿脚也软了,这应该就是妥协了,冯元脸 便缓了一缓,被气到炸的肝儿也不疼了,心道女人果然就不能宠得太过,专蹬鼻子上脸,她这番示弱之举,他便大方地松了手,绿莺没了依托,委顿在地。 见她衣衫不整在地上瘫成一团,冯元坐到椅上, 觉身子有火喉内干涸,想喝口水,奈何桌子空 ,这才想起来屋里没茶,忍着烦躁,居高临下开始了兴师问罪。 “知没知错?你倒说说,该怎么个罚法?” “我罪无可恕,赶我出府罢。”绿莺抬起头,目光真诚地看着他。这回不是作,是心里话,可明显冯元不这么以为。正老神在在等着她示弱呢,没想到她又开始了炸 起刺。 “呵,简直放肆!动不动就出府出府的,一套把戏还使起来没完了?想我平 大度,竟将你惯成这副刁钻跋扈的 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以为我对你有几分情,就以为能拿住我了?呵,走个冯佟氏,你脾气就野起来了?” 冯元想到甚么,眼一眯,挑眉讽刺道:“莫不是痴心妄想以为爷能将你扶正?” 他的身份,她的身份,扶正是不可能的事,冯元以前没觉得她有这个妄念,可此时本意是刺她的话,等说出口时他才觉得,没准她就真有此念头呢,毕竟小门小户出来的,没甚么见识,自然 异想天开。若真有这个苗头,他可得及时将它扑灭。 绿莺却是一怔,扶正?她想过么?也许想过罢,可也仅仅是那么一瞬,她知不可能,又哪里会奢望。可谁不曾有过幻想呢,被刘太太 榨时,她想过自己若是皇后娘娘,就把刘太太狠狠打上个几十大板,这么一想就乐了,便觉得 子也不那么苦了。幻想有甚么罪,不过是无望之人一点缥缈的虚妄罢了,让自己的 子好过一点,又有甚么错。 可他却将她想成了最不堪,那话一出,对她是何等羞辱,暗骂她没有自知之明,暗示她不要脸皮,人有脸,树有皮,女子的脸何等单薄。果然情之一字,伤人最深。 绿莺正难捱时,见冯元叹了口气,很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不该是你的东西,就别肖想了。你若是要两件衣裳几样首饰,哪怕从我这再讨个铺子呢,作一作闹一闹,我没准也能依了你。可这事儿,可不是作就能好使的。提前给你 个底儿,老夫人已经帮我相看亲事了,到时候主母初来乍到,你这个辣 子可不合适,今后自有你的苦头吃。我先应你,若又是个歪心思的,我自会给你主持公道,可若是个贤惠绵软的,你这么骄纵,我也不会惯着。你当知,越惯你,对你越不是好事,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这话自然也是好意,可何尝不是打脸。这话将脸打得好,啪啪响,绿莺只觉自己的脸像被长着倒刺的铁条 了,又麻又疼,恨不得找个地 钻进去。 她有些心灰意懒, 狈地从地上爬起,一双光泽黯淡的美目盈盈对着他:“你说我 子刁钻跋扈也好,踢开冯佟氏以求上位也罢,这些我统统不反驳。既然你看我不顺眼,我在这里也不快活,况且将来的太太进门,我可能还会忤逆于她。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未免你家宅不宁,你看不如我回南门宅子可好?” 话往夸张了说,且她说这话的语气,隐隐含有卑微乞求之意,甚是让冯元一怔。耳鬓厮磨好几载,以她的为人,还有此时眼中的情绪,他有些忐忑地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威胁,也不是手段。他用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 将一句话冲口而出,焦急之下难免调子有些怪异,一点也不似他平常的声音:“浑说甚么,罚还罚到八百丈远?你倒是想得美!” “咳,天晚了,你回去歇了罢,罚的事儿改 再说。”不想听她再开口,他知道若是她再说,绝不是他希望听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个甚么劲儿,不是怕两人吵嘴也不是怕打骂。胡 地摆摆手,打发她走,自己去桌前捡拾杂物,耳中听着她的动静,见她还不起脚迈步,心中越发不上不下。 “长痛不如短痛,何必将来相看两厌呢?”绿莺目光越过桌案,皱眉望着他。 冯元停了动作,呆了片刻,忽然刷地一下将手里已捡起来的物件又扔回地上,直起身冷冷地瞪着她:“相看两厌?谁厌?我可没厌,是你厌了?” 绿莺强自扯起个笑,脸上苍凉无力:“是啊,我厌了,求你放过我罢。还有豆儿,她若是个男丁,我自不会多求。可她是个女娃,想来你将来也不缺女儿,也求你让她养在我身边罢。其他的,我也别无所求了。”哪能不厌呢,冯佟氏这事,自己与他尚且情浓,他就这般记恨了。将来若与新太太不融,他对自己浓情转淡,若发作,她小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她在为自己打算为自己谋出路,可在冯元看来,这绝对是逆鳞了。任他如何沉稳的 子,此时也再没多余心思与她周旋。他要是心狠一点,今儿就该打死她,以平心头之恨。 风一样穿过桌案掠了两步,冯元定在她跟前,电光火石间嗖地掐住绿莺下巴,死死扣紧手指,掐住她晃着她的脑袋,一张脸 鸷着道:“好个 妇,要滚就滚,但豆儿得给我留下,我冯家的子嗣你带不走!” 绿莺像风中的落叶,抖动着,脖颈被扯得发疼。豆儿是她的命,是她的脉门,他可真掐得准。 冯元往旁一使力,将她甩到地上,厉声喝道:“还不滚!滚!滚回你的玲珑院去!” 抹了把泪,绿莺爬起来, 着受伤的膝盖,踉踉跄跄往外走。到了门口时,她没有回头,轻声说了句:“你说你对我有几分情意,可也只是你自以为的罢了。你扪心自问,我与那勾栏里的女子有何区别,你又与那些恩客有何不同,不过是肆意折磨与咬牙忍耐罢了。” “给我滚——”冯元猛然抓起桌上一物,朝她扔去。腾一下砸到门框上,随即落下来,一声脆响,玉砚裂成几块。扫了眼地上碎玉,他直直盯着她后脑,恨道:“世上女人,唯有你最狠,总能将话往人心窝子上戳。你也问问自己,你过的 子,真是那般不堪?我对你,真的全是不好?” 顿了顿,他嘴角勾起了个讽笑,通红着眼挖苦道:“哼,将自己同女支女相提并论,你也说得出口,端的是让人佩服!” 绿莺身子滞了滞,蹒跚着往玲珑院走去。 又打又骂又吼又叫,书房的动静不小,半个府都听见了,下人再一传个闲话,全府无人不晓,可没人敢多嘴。随着冯元与绿莺,一个不追究,一个老老实实,这场就差惊动天庭的冲突,随着两方的沉默,也算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毕竟是才闹完不死不休的场面,这晚冯元自然歇在了外书房,也算避免了与绿莺面对的尴尬。那厢绿莺独个躺在 上,经过了一晚的胡思 想,也冷静了下来。她有了些后悔,今儿自己是疯了么? 翌 下衙,冯元打发随从去邀内弟佟固吃酒,地点定在了香月楼。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蟹蟹小仙女给我投雷: 斩员外的向 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09 22:58:29 第141章 香月楼雅间内, 郎舅二人隔桌对坐。屋角摆有长瓶,新鲜花卉穿 其中,或红或粉, 眼暧昧。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男女香 图画, 窗顶垂落一盏装饰用袖珍走马灯, 巴掌大小,每面皆是不着寸缕的妖 女郎, 或坐或卧, 举止仪态皆是风 。 在一些男子眼中, 这里全是销魂, 而冯元看了, 只一个字:俗。简直俗不可耐。 佟固一脑门子纳罕, 大眼珠子骨碌碌往冯元身上打转个不停,手指往四周一划拉, 调侃道:“我说姐夫, 平 你不是最不屑这种地方么,咋今儿倒约弟弟来这了,难道是终于开窍了?不过这窍着实开得有点晚啊,虚度了多少光 , 可惜啊可惜。” 说到最后,已然是咂舌不已,别说多烦人了。 冯元擎着酒盏,看着酒中倒影,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佟固自来知道自己这姐夫是个闷 子,这番调笑也不接招, 便讪讪地笑着, 给冯元倒酒。门声一响, 秦妈妈领着两个妙龄姑娘进了来,接着扯了一副烈焰红 说了几句场面话才阖紧门扉退了场。 两个姑娘自报家门,一个浣雪,一个如梅,各自要入座。叫浣雪的挨近佟固,还没来得急坐下,便被他一把扯进怀,一盏酒香就喂了过来。如梅也不甘示弱,弱柳扶风地要往冯元身上贴,脸上挂着虚伪的娇羞。 可还没等她近身呢,那人便连瞅都不瞅她,只冷声扔下一句:“下去罢,这不用你,手帕子留下。” “大人?”如梅眨眨眼,怔住。动作做到中途,正一手扶案,半撅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筋都要 了。 冯元不耐烦地皱了下眉 ,忽然一把从她手中夺走帕子,往身旁随意一放,懒得看她一眼,挥手赶人。 这挥手挥得跟赶苍蝇似的,对面浣雪眼儿微眯,一脸的幸灾乐祸。他留帕不留人的举动,如同买椟还珠,如梅心生懊恼,却哪里敢发作,可这么走又觉没面子,便想着再在冯元眼前晃晃,从她出现就没见他正眼看过来一眼,未尝不是他还没发现自己的美?男子不最 口是心非嘛。 如梅看着他,强作委屈道:“原来大人看中的是奴家的手帕子,奴家虽心内失落,却也是荣幸万分的。” 见冯元看过来了,她便扯了个风情万种的笑,娇声道:“奴家......” 话声戛然而止,那方 豆沙 的手帕子兜头盖过来,如梅眼前一暗,接着滑溜溜的帕子便顺着她的眼睛鼻子脸颊轻轻滑落在地。帕子上的香粉味儿呛人,冯元方才忍着嫌恶拈着它往自己 前胡 抹了把,这才朝身旁这人丢过来,物归原主。 “好了,手帕子还你,陪侍银子也不会少你,你可以滚了!”冯元看着她,又指了指对面那个叫浣雪的:“还有你,把门带上。” 佟固已经跟身旁美人儿对上嘴儿了,闻言顶着五大三 的体格子就跟冯元撒起了娇抱起了怨:“上青楼不让姑娘作陪,就跟上澡堂不 澡一样,姐夫可别对弟弟这么狠心呐。”真是,他姐夫这是哪门子的 病啊,要不是深知他为人,指不定就把他当成断袖了呢。 闲杂人等消失,冯元这才觉得心气顺了些,刚才一屋子香粉味儿熏得他 呕。 “好啦,你也别吊着个脸,正经点,我有事要问问你。”冯元好脾气地给内弟顺 。 佟固连忙将耸拉着的脑袋抬起,自作聪明地吊着他的胃口:“我知道姐夫要问我甚么。” 冯元挑眉:“哦?说说看。” 佟固忍着不语,只挑高一头眉 ,卖乖地看着他。冯元也不开口,倒是促狭心起,转而说起了衙署里的琐碎事。佟固沉不住气,连忙告饶。 “嘿嘿,你闹着要跟我嫡姐合离,这么大的事,我爹跟老夫人却没登门,你肯定是问他们此时的态度罢?” 佟固告诉他:“我爹是 生气的,把老夫人狠狠骂了一顿,呵呵,说她母女二人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没去你家登门,是一个好面子不想去,一个身子不 想去去不了。不过啊,合离他们是都不赞成的,你知道的,人一到岁数,脸面看得比命还重,我爹更是。可这事儿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所以也知道该来的都会来,也便认命了。”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