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时见着苏槿言正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神 复杂,不由地摸抬手摸脸,“我脸上有什么?” 苏槿言别开视线,一语不发地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苏槿时:“……”小豆丁又闹什么脾气了? 苏槿笙话少,但是心思好猜,所以苏槿时从来不会觉得头大,但苏槿言心思复杂,她要反复揣度还不一定能猜出个对的来。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她会觉得苏槿言恐怕不是七岁而是十七岁吧。 苏槿瑜站在旁边揪着袖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苏槿时朝他看过去,才不安地唤了一声,“阿姊。” 苏槿时另盛了一碗放到他的位置前,“赶紧吃吧。也就是咕咚羹,要不然,都要冷了。” 霜霜哼了一声,“大哥就是烂好心。人家都不理,他还 颠颠地送过去。” 苏槿瑜被妹妹斥,面上烧着疼,“阿姊,娘在的时候,都是让我去送的。” 霜霜不说话了,埋着头一点一点地把碗里的东西往嘴里扒,原本被忘却的悲伤又回到了空气中。 苏槿笙看了他一眼,看向紧闭着的主屋门,紧紧抿着 。 苏槿时看着苏槿瑜渴望被肯定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弟弟,娘教我们与人为善。宁愿苦了自己,也要馈赠。你若是有那个能力,我不拦你。” 苏槿瑜想了好一会儿,没想明白苏槿时话里的意思,但瞧着她不似在怪罪自己的意思,放下心来。 而他们都不知,邻居家的孩童跑到田地里去寻父母,哭着要吃狗 ,正叫苏茂遇见。 苏茂气得脸 沉,但苏槿时和苏槿言的凶悍样还有不小的威慑力,不敢去找他们的麻烦,眼睛一转,便转去了苏江家中。再出来时, 面笑意。只是身上 郁气质挥之不去。 夜 渐深。可是饭桌上的小 曲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前行不易,带着这一群孩子前行更难,眼下家中就没有多少铜子了,她得尽快把绣品送去昭县换成银钱,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一个小脑袋从窗下钻出来,与她大眼瞪小眼,“你睡不着?” 苏槿时没有接他明知故问的话,“有事?” 苏槿言把一个包袱丢进去,比之前 给她的还要大不止一倍。 苏槿时接住,闻着透出来的油腥味儿和香味,有些诧异,“食材?” 苏槿言道:“我都给你了,你说要照顾我的。以后,你做了,我吃。” 以前,苏母掌家,紧着自家人倒是乐于馈赠,所以他虽然吃得如 似虎,却没有吃 ,自己还要出去寻食吃。后来 觉到他们都不喜 他,索 也不和他们抢食吃了,秋季山里多的是吃的。 苏槿时笑着答应,“你既是这么能耐的,怎的把自己养这般模样?七岁,你当真有吗?” “我有十岁!”苏槿言气恼地龇牙,“这些东西都是我给你的,不能给别人。” 就算打猎采野果,也不是时时都能采的。逃亡的时候,只能顾得上命,顾不上五脏庙的时候太多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些话说给苏槿时听,说了她肯定也不会懂。 苏槿时没拿他嘴里的岁数当真,倒是对他后面的嘱咐认真解释,“我娘之前会那般,其实主要是为了能让他们对我爹善待一点。” 她的父亲刚回来时,还没有如现在这般成 灌酒,直到发现曾经的亲朋好友都避着自己,整个村子里也就只有林 仓那家还会与他说上几句话…… 她顿了声,觉得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解释这些有点多余,全然忘了她自己其实还未到及笄的年岁。 “好了。你的东西,我会看好的。若是不放心,你便自己收着。” 她以为苏槿言会接回去,却没想到对方听着这话,扭头就走,语气也变冲了起来,“不许反悔!” 苏槿时反应了一瞬,想明白他说的反悔是指什么,哑然失笑,觉得他越发可 起来。 “诶?你这么坚定地要 给我,不会是因为你不会做吧?”她瞧着他身形微顿,笑出声来,“还真是?那你采那么多香料做什么?” 此时的夜 算不上浓,淡淡的月光笼罩着,小小的身形顿了顿,染着无形的伤 ,“我娘会用。” 苏槿时一噎,“她……” “我会找到她的。”他回头看向她的方向,“会和她一起回家的。” 月光下眉目不甚明朗,在稚气的脸庞上朦朦胧胧地显出了承诺时的郑重。 苏槿时点头,“愿你心愿达成。” 明明是很正常很由衷的一句祝福,却引来方的冷哼。 苏槿时想不明白,也懒得再去想,把他看成一个喜怒无常的破孩子便是。与他闲聊一番,倒是生出了睡意,躺回 上,不多时便入了梦境。 锣鼓声,报喜声。母亲抱着她往人群前端挤着,她的父亲坐在高大的马背上,穿着大红的状元服,率先出现在街道正中,他看向她们的方向,眼里止不住的 喜,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们说。 她扎着双丫,咿咿呀呀地拍着小 掌,秋水一般的黑瞳里 是父亲的身影。 她愿意沉浸在梦境中,希望时间能停留在那一刻,却没想到会被急促的敲门声从梦境里拉回。 第7章 苏槿时听到小妹的哭声,一面穿衣一面往外走。 苏槿桅泣不成声,但她看到厨房里亮着光,便急急走了过去。 苏槿瑜抱着苏槿笙不知所措。看到苏槿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阿姊,快来看看弟弟。救救弟弟。” “怎么回事?” 苏槿时问了这一句,却不需要等他们给出答案。 灶台上放着早先被她拣出来丢开的有毒菌子,有些已经烤出了汁来,嗞嗞地响,上面还撒着新磨出来的香料粉。 她变了脸 ,看向苏槿笙。 后者浑身颤抖, 发乌,睁着眼,可是双眼空 ,没有焦距, 瞪瞪地唤了一声,“爹……” 苏槿时心里头一颤,快步到主屋门边用力地敲门,“爹!” 音未落便嘎然而止。 门未上栓,只敲了一下便被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余下 屋的酒气。 “阿姊,我……”霜霜吓得六神无主,紧跟在苏槿时的身后,“我嘴馋,烤了那些菌子吃,结果二哥抢着吃,之后就这样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哇哇地哭着,苏槿时却顾不上她,捞起苏槿笙,把手 他嘴里,按住他的舌 ,“吐出来!快点吐出来!” 苏槿笙扭着头,“爹……” “别爹了!你不吐出来,就算马上死了他也不会知道!” 苏槿时几乎是吼出来的。 霜霜被吓得忘了哭泣,苏槿瑜大气都不敢出,空气中顿时安静了片刻。 一直以来温柔端庄言行依旧以贵女标准自律的长姊,也会有这么凶的时候。 苏槿言听到屋外的动静出来,听到她这样,有些吃惊。这个在弟弟妹妹们一直温柔的人,竟然破功了。待到走近了,意识到发现了什么,他亦变了脸 。 “他吃了多少?” 可是苏槿桅和苏槿瑜都答不上来。 苏槿笙沉默着,被苏槿时按着,不由他答应不答应,在苏槿时 暴的法子下,连带着傍晚时吃下的狗 都吐了出来。 苏槿时拉起他的胳膊背上背,“你们在家里好好待着,把那些菌子都丢了,谁也不许再吃。” 她的目光里含着威严,落到小妹的面上,沉声问道:“听到了吗?” 阿姊从来就没有这么严厉过,霜霜眼时瞬间涌出泪意,又害怕得忍下,应不出声来,忙不迭地点头。 苏槿时这才往外走。 苏槿言紧跟着,“我和你一起去。” 苏槿时“嗯”了一声,脚步未顿。 夜深路黑,瞧不着前方有些什么,每一步都得提着心走。不知苏槿言从哪里找来一个火把,燃起火光之后才让她能放下心前行。 她余光扫过去,见那火上的布料绑得不是很紧,隐约觉得有些眼 。 “看路。”苏槿言提醒她,“不过是一件衣服。” 想到她家中的情况,又补充道:“等我回家,我赔给你一筐。” 苏槿时了然了火把的来历,心叹他所知真多的同时,并不在意他说的一筐衣裳,“给你了,便是你的。等槿笙好了,我给你另做一身合身的。” 不怪她总是不相信苏槿言说出的年龄,就算是苏槿笙的旧衣裳到他的身上,也显得有些宽大,实在不像是比五岁更大的人。 苏槿言眼睛亮了一亮,心里头生出点高兴来。 苏槿时无心去注意他的情绪,肩头上的人已经低低哭了起来,“阿姊,我是不是会死?” 苏槿时:“……不会。” 苏槿笙 糊糊的,好似听到阿姊的回答,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我想爹。为什么我都快要死了,爹还不回来?阿姊,带我去找爹好不好?” “不好。阿姊要先带你去抵大夫。”她轻声地拒绝。 苏槿笙还在继续重复地问着那几个问题。 苏槿时意识到他似乎听不进她的回答,沉默下来。 可自己的弟弟自从半年多前的事之后,便很少说话,现在突然说起这么多话来,让她不忍心打断。 问了好些遍之后,苏槿时猛然抬高了音量,带着些许斥责:“苏槿笙,没有什么,比你的 命更重要!” 背上的人安静下来。 苏槿时心里突地一下,“阿笙,别睡!” 脚下加快了速度。 苏槿笙抬起头看了看前方,“阿姊,我看到爹了,我要爹抱。娘也在……” 苏槿言的脚步随着苏槿时加快。 看起来不到五岁的一个人儿,前行的速度一点都不比苏槿时慢。 “别睡,很快就到阿保家了!” 阿保是村里的行脚大夫,她将希望寄托在这里,将阿保的媳妇从梦里喊醒,却得知阿保被人请去了别的村子看诊,等他回来,最早也要到明晚。 阿保媳妇才嫁过来不久,跟他学的东西不多,拿苏槿笙的毒一点办法没有,只好给他们指了另一家。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