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程很顺畅, 赶到中秋十五前, 几人回到了京城。 翌 一早, 谢行俭就带着一百零八式来到大理寺。 一进大理寺, 谢行俭周身的神经瞬间紧绷成团。 大理寺的建筑版型和六部截然不同, 朝廷重犯皆关押在大理寺, 然而大理寺当初是不设置牢房的, 后来不得已在大理寺地底挖了一条深沟监牢。 所以大理寺的官廨府邸和牢房是连在一起的,谢行俭进去后,时不时还能听到地底下传来一声声凄嚎的惨叫声。 他硬着头皮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站在木庄面前, 等待木庄检验他两个多月的成果。 木庄细细的看完后,挑眉望向谢行俭,“才学斐然的读书人, 写出来的东西就是比我们这些没下过场的 人好, 大理寺上上下下几乎都是国子监出来的,各个喜 用拳头说话, 鲜少有笔上功夫能拿的出手的。” 谢行俭谦虚的拱手, 木庄道, “大理寺与刑部不同, 关在本官这里的囚犯, 这辈子也甭想出去了。” “你是允之的恩人, 有些事本官事先提点你一二,你且记在心中。” 谢行俭神 一凛,认真的听木庄接着说。 “你别小看了地底下那些亡命狠人, 他们心知这辈子见不到太 , 所以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越是知道自己这辈子无望的人,求生 就越强……” 谢行俭颇为茫然的看着木庄,不知道木大人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木庄蹙着眉头,淡淡道,“本官话不说第二遍,对你,本官破例再重申一回,大理寺不需要心肠好的人, 后你若见到他们诉说可怜而怜悯他们……这种事,本官不希望听到,也不想听到,你可听懂了?” 谢行俭脸上微 尴尬,看来他之前在宗亲王刑场上晕倒的事,已经给木庄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谢行俭如今也不想跟木庄解释他其实不是那种会胡 发善心的人,反正解释了木庄也不信,索 对木庄保证道说这种事不会发生。 “如此甚好,”木庄沉 片刻,道,“你既然负责整理一百零八式刑罪,那 后便负责寺中主簿一职。” 说着,从一堆信笺中 出一张递给谢行俭,上面写着主簿的 常工作。 “从七品上,官称小是小了点,却是大理寺不可缺少的职位。” 其实木庄还是有点担心谢行俭受不了大理寺刑狱的恐怖,所以尽量给他安排文官。 谢行俭不在乎官大官小,只要能呆在大理寺,他就 涕零了。 木庄公务在身,说了两句后,便让底下的人带谢行俭 悉下大理寺。 在大理寺,下牢狱查看是每 必做的事,谢行俭这个所谓的文官也不例外。 呆在大理寺的第三天,谢行俭就被同僚通知要带着纸笔去地牢。 去了才知道,木庄的得力下手,大理寺少卿周大人审出了一桩重案,需要谢行俭当场对囚犯的罪行进行立簿签字画押。 大理寺的地牢 冗长,一进去,谢行俭就顿 气温骤降。 灯火昏暗,气氛 森,脚下的泥土粘粘的,呼 间全是令人做呕的血腥味,耳畔时不时的划过鞭子摩擦空气的噼啪声,刀锯砍柴的哔咔声,还有囚犯混合着血水呜咽的惨叫声…… 谢行俭抖了抖肩膀,将怀里的纸笔抱紧。 跟随周大人停在一间牢房前,狱卫将铁索打开,一股浓重的臭味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谢行俭倏地屏住呼 。 入眼的犯人面上已经看不到一片好 ,周大人使了个眼 ,一桶盐水就泼向昏 中的犯人。 谢行俭及时的捂住耳朵,然而凄厉的尖叫声依旧直击他的心脏,他默默的闭上眼不想直视。 谁料,神经大条的周大人突然给了他一脚,他一个趔趄的往前一扑,鼻翼差点撞到囚犯血 模糊的脸颊。 谢行俭的额头蹭的一下冒出冷汗,他讪讪的收回脚,忍着极大的不适,执笔开始立簿。 囚犯叫的嗓子都哑了一大半,吐 罪行时,嘴里还留着血水,谢行俭竭力让自己眼睛不往囚犯身上看,心里暗暗的告诫自己要冷静,咬着牙努力的辨听一番后,终于将囚犯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 给周大人过目后,见一切无不妥,便让囚犯按手印画押。 走出牢房,谢行俭拍着 膛深深的 了一口气。 周大人站在牢房前未立马离开,转身笑着对谢行俭道,“这回多亏了谢主簿的法子啊——” 谢行俭闻言,有些吃惊的抬头。 “历来大理寺审人,都是皮鞭子刀 一股脑的来,有些人嘴硬的很,打到最后,咱们手也累了,囚犯痛的想招却也没力气说话,犯人撑不住死了,大理寺还要陪着脸去跟刑部解释缘由,真真是吃力不讨好。” “这回,木大人给了本官一本新的一百零八式,本官瞧着新奇,便让底下人送去祭典之前,顺手抄了一本,前几 用在今天那个罪犯身上,效果奇佳。” 说着,周大人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谢主簿不愧是出书的才子,书中寥寥几句话,就把那些囚犯吓的 滚 ,才两 的功夫就招的干干净净。” 突然周大人凑近谢行俭,贴着谢行俭的脸看了半天,谢行俭不知所以然的站在那任由周大人打量。 周大人默默的缩回脑袋,琢磨道,“木大人说你胆子小,本官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谢行俭挠头打哈哈,“小人出身低微,没见识过这类血腥场面,这才让木大人误以为小人胆小如鼠……” 周大人喃喃道,“难怪,瞧你刚才立簿面不改 的样子,本官心道你和木大人口中的那人截然不同,果不其然,除了刚开始脸 有些不适应,后面你倒是镇定的很。” 谢行俭不想说,他后面全程都在揪着心忍耐,还好周大人办事利索,倘若让他在里面再多呆半个时辰,他觉得他会疯。 “想想也是,能写出一整本有关各类刑罚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怕那些。”周大人若有所思道。 谢行俭抿着 不做表达,他想高吼,他想澄清事实,其实他怕的很,他见血就想晕,但整理一百零八式是木大人特意 代的,他不做不行。 至于有关书中他所写的那些 骨悚然的言论,谢行俭捂脸哭笑不得。 他不得不承认,好几个夜晚他在编写这些惨无人道的刑罚手段时,他竟然写得 情澎湃,兴奋到一夜都睡不着。 周大人意犹未尽的拍拍谢行俭,“你呀,虽是个文弱书生,看似胆子小,实则真要论一论手段,怕是木大人都不及你半分。” 谢行俭“啊”的张大嘴,神 慌张起来,“小人愚笨,当不得能与木大人做比较……” 周大人脸一唬,眼睛瞪过去道,“得了吧,别把你们读书人卑谦那一套往本官这儿摆,本官说你比木大人厉害,就是比他厉害!” 谢行俭 哭无泪,这不是变相的在说他比木大人还要心肠毒辣吗? 他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是啊! 他写那些惨绝人寰的手段,纯粹是过过手瘾,他只能纸上谈兵,和木大人神 自若,亲手 作的行为是有着天壤之别啊。 周大人当然听不到谢行俭的心声,自顾自的道,“你来大理寺是有道理的,若不是皇上将你从吏部调过来,你这样的人才在吏部显然是埋没了,就该来大理寺磨练。” 说着,周大人耐人寻味得盯着谢行俭看,“做个主簿未免屈才,你且安心在大理寺呆着,定会有你出头一 。” 说完,周大人就走了。 谢行俭被夸的一脸懵 ,也不知道周大人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 等过了一月后,当谢行俭得知他从主簿位子往上挪了一位,成为从六品掌管 问囚犯告罪的判寺事时,他才品味出周大人话里的意思。 原来是提拔他啊—— 可当有官差过来将他引到地牢旁边时,谢行俭脸一垮。 “谢寺丞,”两名红衣官差点头哈 道,“大人说了,您今后就在这。” 谢行俭环视了一圈,发现屋子和第一间牢房只有一墙之隔。 若不是他清楚的知道他现在的位份比主簿要高一阶,他都快要怀疑这不是升迁而是贬黜了。 官差似乎看出谢行俭心中的不愉快,赔笑道,“谢寺丞切莫忧心,您这儿可是大理寺的肥差。” “肥差?”谢行俭手指在桌面上一抹,白皙的指尖立马黑了一块。 官差尬笑,“地牢就这样,隔天打扫了也还是有灰,还请谢寺丞担待。” 谢行俭目光在屋内打量,除了桌上有些灰尘,屋内的卷宗都摆的整整齐齐,地底通光不好,所以周围点了不少蜡烛,考虑到纸笺遇火自燃,每台蜡烛上都挂了烛笼,想来也是有心了。 官差见谢行俭面上 出 意之 ,及有眼 的道,“谢寺丞有所不知,大理寺关押的犯人虽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每天外头还是会有一堆的人想进来探视,您得严防死守些,那些人能不能进来,全看谢寺丞的意思……” 谢行俭这才明白官差说肥差的意思。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收犯人家属银子是地牢的习俗,他不可能白莲到去抗拒。 官差走后,谢行俭拿出抹布擦了擦,随后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在桌上。 大理寺地牢上千间,管理门把钥匙的寺丞当然不止谢行俭一人。 还有当初在国子监风靡一时的江南四子。 谢行俭和江南四子不太 ,虽说现在每 低头不见抬头见,但顶多是笑一笑了事。 这天清早,他刚准备推门进去时,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讨论他。 他不由得放轻脚步。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