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侯嘴里发苦,心里也发苦。 恩夫又如何?大难来时,还不是各自管各自。他也被关在天牢里呢,固原郡主可不管他的死活。 宣德侯和明琅婚后不久就认识了固原郡主,他以为他是很喜固原郡主的,这时候发现好像并不是。 固原郡主的面目,是如此陌生。 他并不喜。 一点也不喜。 “我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我一个人身上。”宣德侯就算没那么喜固原郡主,江浩歌还是他最疼的女儿,他是一定要把江浩歌救出来的,“只要你和女儿能得救,我怎么样都行。你要我怎么说,怎么做,只管告诉我。” 固原郡主如意算盘打得响,“你可以说,是你从明琅那里偷……拿出来的,你本来只是和明琅开个玩笑,没想到明琅入请罪,又到鸿胪寺报备,你便不好把真相说出来了,只好把宝冠一直自己藏着。” “宝冠是你自己藏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湄湄还是个孩子,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宣德侯心哇凉哇凉的,目光也变冷了。 固原郡主还算反应快,赶忙补充,“我出来之后,自然会设法营救你和公爹。” 宣德侯心里略微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明肃政既然让他夫俩自己商量,宣德侯便想趁着这个时机,和他的宝贝女儿说句话,问问他宝贝女儿的近况。 宣德侯招手想要叫江浩歌,发现江浩歌目光炯炯,盯着一个人。 是明探微。 “湄湄。”宣德侯召唤。 江浩歌眼圈一红,飞奔到他身边,委屈地叫声爹爹,一头扎进他怀里。 宣德侯欣又酸楚。 “我儿只管放心,为父无论如何,也要保全你。”宣德侯许诺。 江浩歌眼泪汪汪,“爹爹对我真好,可是爹爹,这太难了。我听官差说了,咱家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承认我娘亲想做公主,要么承认爹爹和我娘早有……早有情意,所以才会拿了明夫人的东西,送给我娘。” 江浩歌恨死明家了。 明家这是借机公报私仇。 固原郡主是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想做公主的。那么,宣德侯和固原郡主只有承认早有私情,宣德侯有意拿明琅的宝贝向固原郡主献媚。 这样一来,固原郡主做为未婚少女和有妇之夫勾搭,名声就全毁了,被世人唾骂、唾弃。 江浩歌会和曾经的明五姑娘一样,到处受人白眼。 江浩歌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她天生高贵,她不能沦落到那样的悲惨境地。 宣德侯皱眉,“你听哪个官差说的?” 江浩歌抿抿嘴,“哪个官差说的,并不重要。爹爹,这个官差说得有道理,对不对?” 宣德侯苦笑,不得不点头,“有道理。” 固原郡主让他硬赖,却不知道,在固原郡主来之前,他其实是默认了和固原郡主的私情。 他如果硬赖,说宝冠是他偷拿的、是他藏起来的,固原郡主毫不知情,谁会相信?这种话是打算骗傻子的吧?如果传到章和帝耳中,章和帝一定然大怒,以为宣德侯冥顽不灵,要和章和帝对抗到底了。 他当初确实是出于嫉妒,背着明琅拿走了宝冠。 他想要毁了,固原郡主却说很喜,他也是一时昏了头,就送给固原郡主了。 如果当初真的毁了,该有多好。 宣德侯恨不得花重金买上一味后悔药,回到八年前,毁掉这顶宝冠。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宣德侯表面上和固原郡主好言好语商量,说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其实心里早有了决定,打算承认他和固原郡主的私情。 这虽然令人不齿,但毕竟只是私德问题。 章和帝怀疑忠王有不臣之心,怀疑固原郡主想做公主,这才是要命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个罪名只能挑一个的话,当然是挑罪名轻的。 江浩歌或许会受些影响,但只要能平安出狱,今后跟着忠王、忠王妃到了封地,有外祖父外祖母的庇护,还是一位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江浩歌早已权衡过利弊,软语央求,“爹爹,就算是为了我,你暂时对明五好一点,可不可以?” 宣德侯脸皮再厚,听了这话,也觉得燥得慌。 他和江浩歌真是亲父女,江浩歌一开口,他便明白了江浩歌的用意。 江浩歌是让他用父女之情动明五,哄得明五转向江家。 明五在明府备受宠,只要明五转向江家,明肃政也好,明琅也好,再恨宣德侯府,也不得不改变态度,替宣德侯府说话。 宣德侯眼神复杂,悄悄看向明探微。 明探微正仰起小脸和明琅说话,明琅大美人,明探微小可,母女俩美得如诗如画。 宣德侯想哭。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子,他的孩子…… “爹爹如果想认,便去认。”江浩歌怂恿。 宣德侯心里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才开始的时候只是颗小芽,却在迅速的长大。 宣德侯放下江浩歌,拿定了主意。 “商量好了么?”明肃政笑问。 旁边有多事的客人起哄,“江侯爷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啊,这是要向陛下复旨的,你若胡说八道,便是欺君。”“江侯爷已经欺过君,不会一欺再欺,上瘾了吧?” 宣德侯脸上火辣辣的。 固原郡主向那些说风凉话的人怒目而视。 宣德侯硬着头皮,“明肃政,我能不能先和贵府五姑娘说句话?” “不能。”明肃政拒绝得很干脆。 宣德侯脸更红,“这个……明五姑娘就在这里,我只和她说一句话……” “大舅舅,让他说吧。”明探微大方极了,“不就是一句话么?我听着呢。” “好,依你依你。”明肃政一脸溺。 宣德侯心中动。 果然,明五在明家地位超然,她一个小孩子,敢跟明肃政呛声,明肃政半点恼怒的意思都没有,那么狡诈的一个人,笑得却那么慈祥。 “借一步说话。”宣德侯目光殷切。 明探微方才还笑嘻嘻的,这时却小脸一板,“我们明家人向来光风霁月,事无不可对人言!” 明肃政、明玕等人大笑,“对极了,我们明家人光风霁月,江侯爷有话只管光明正大的说,我们便光明正大的听。” 宾客们也发出或高或低的嘲笑声。 “宣德侯还想跟明五姑娘说悄悄话不成?要脸不要脸啊,他又不承认人家明五姑娘。” “宣德侯不是说江大小姐是他的独生女么?那他就和明五姑娘没一点相干啊,和明五姑娘说的什么话?还不能公开说,想私下讲?” “从前我觉得江侯爷也算得上是一位美男子,如今再看,面目可憎。” “对,言行举止太龌龊了,越看越丑。” 宣德侯被嘲笑得脸一阵红一阵绿,外加一阵紫。 固原郡主大怒,“侯爷和明五有什么话可说的?” 江浩歌握住固原郡主的手,小声说了句话,固原郡主脸上还有怒,却暂时忍耐,不出声了。 宣德侯鼓足勇气,语气讨好,“微儿,其实为父一直知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宾客们发出阵阵怪叫声,“我没听错吧?宣德侯说明五姑娘是他的亲生女儿?” 客人们争相议论,一个比一个动,套了。 明肃政、明琅等人又是鄙夷,又是慨。 这宣德侯还真是……识时务啊…… 一片嘈杂声中,明探微怒了。 那个可怜的明五姑娘已经死了,被宣德侯的语言暴力给死了!这个时候宣德侯知道那是他的亲生女儿了? “你一直知道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明探微慢悠悠的,“那为什么在滋兰书院,当着我那么多同窗的面,你会对我说,‘骄横跋扈,视人命如草芥,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宣德侯一个灵,“这个,这个……” 固原郡主快要气晕了,“侯爷敢是糊涂了?明五怎会是你亲生的?” 江浩歌不能呼了。 她劝宣德侯暂时对明五好一点,是要宣德侯私下里动明五,不是要宣德侯当着这么多的面,承认明五…… 错了,全错了。 大错特错…… …… 明家的这次“宴会”备受瞩目,当天发生的事,不胫而走。 不光公侯将相文武官员,就连街头巷尾、寻常百姓,也都在议论这件事。 “宣德侯承认了!承认他和固原郡主早有私情,明夫人的那顶九翟冠,就是他为了取悦情人,从明夫人处偷了,送给固原郡主的!” “这也太没品了。偷原配发的宝贝,送给外面的情人?” “固原郡主还真是泼辣,不光抢了明夫人的侯爷夫婿,连明夫人的宝冠也一起抢了。这哪是位郡主,简直是匪徒。” “固原郡主就是匪徒。” 传闻总是越传越离谱的,这消息在民间传着传着,变了。 “固原郡主可是个厉害人物。你猜她为什么要明夫人的那顶九翟冠?因为那是获乌王所赠。固原郡主原来是想嫁给获乌王做王后的,或获乌王眼光高,不要她,她退而求其次,勾引了宣德侯这个有妇之夫。她嫁不了获乌王,就想方设法来获乌王为王后打造的九翟冠,偷偷圆她想做获乌王后的美梦。” “这岂不是给宣德侯戴绿帽子么?哈哈哈哈。”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