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宁公主竟也不恼,反而柔声道:“早就听说了,你这人脾气太差,可只要你认准了谁,便恨不得将心掏出来。你放心,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多看你几眼。再说了,你夫人子不是出了名的柔和么?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孟观角现出一丝冷漠的笑,“我看着你烦,懂?” 正常人来讲,怎么样也要被这样的重话伤到,但是很明显,静宁公主和正常人不一样,最起码,此时关注的就与常人不同——她眯了眸子,看住孟观的容颜,捕捉着那一抹不含善意却十分勾人的笑容,并且心希望那笑容能够在他畔停留得久一点。 谨言心生笑意,心说活的花痴上风华无双的太傅,滋味一定不好过,但是不好过的人是谁,可就说不准了。 孟观的笑容消散于无形。 静宁公主失落之后,很认真地对他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再笑一下我就走,今不再跟着你了。” “……”孟观叹为观止,不耐烦地对谨言打个手势,转身就走。 静宁公主心急起来,一跺脚,委屈地道:“孟观,你怎么回事啊?就算你对你夫人情深意重,甚至于就算你惧内,与我多说两句话,态度好一些又怎么了?我实话与你说,你对我怎样我都可以不计较,却保不齐会去找你夫人的麻烦,你可要想好了!” 孟观置若罔闻。 静宁公主慢悠悠跟着他走,“你不在意是么?那好啊,今我正好无事,连夜去找你夫人说说话,看看她能不能将孟夫人的位子让给我。” “去吧。”孟观头也不回地应声。 静宁公主不由一喜,“真的啊?!” “去时活,回时死。”孟观回神睨着她,漠声警告,“三思而后行。” 静宁公主扁了嘴,片刻后,落下了委屈的泪,之后竟当街泣起来。 孟观暗叹年不利——要有多不走运,才会被这个活宝相中?他了眉心,上了马车。 女慌忙走上前去,毫无章法地劝道:“公主别难过,他胆敢给您脸看,还说那样大不敬的话,您大可进去,向皇上狠狠告他一状!您别哭,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男子……” 静宁公主却因这话生了气,止住哭声,抬手推了女一把,“你是不是傻了?居然要我向皇上告状?!我怎么能为芝麻大点事就害他给他呢?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等龌龊的人?!你真是该打!” “……”女无言以对,僵了片刻,唯有跪地认错,心里则是叹息: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前一名男子对公主低声下气唯命是从,如今倒好,低声下气的人换成了公主。 静宁公主擦了擦脸上的泪,茫然道:“对我说了这种狠话了,怎么办才好呢?最要紧是该投其所好,可他这种人,我做什么才会让他打心底高兴呢?” 做什么也没用,让他打心底高兴,就是您离他远远儿的——女腹诽着。 第62章 静宁公主去了靖王府。 靖王见到她, 心笑意, 靖王妃则是啼笑皆非。 “我原以为,再没人能给孟老四堵了。”靖王笑道。 静宁公主睇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你自求多福的意思。”靖王道, “适可而止, 不然的话, 有你受的。” 静宁公主垂下头, “我也没想怎么样啊, 只想每都能见到他。早在我出嫁之前, 我就要死要活地想嫁他,先帝不给赐婚罢了。” “你可拉倒吧。”靖王毫不留情地道,“不是先帝不赐婚, 是孟老四打死也不肯娶你, 再说了,驸马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谁稀罕?” 静宁公主着恼,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闭嘴?” 靖王哈哈地笑,“实话总是不中听。” 静宁公主求助地望向靖王妃,“六嫂, 你倒是说句话啊。我的心思,你是最清楚的。” “的确,我很清楚,却也一直不赞同。”靖王妃语气柔和, 言辞却很直接,“我就是因为你的事,才晓得老四是如何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如今,孟四夫人是我的好友。怎么着?你想让我纵着你胡来,伤好友的心?” 静宁公主很是伤心,“难道,我在你心里的分量,还不如你的好友么?” 靖王妃笑一笑,不言语。 静宁公主抿了抿,“我能不能……嫁给他?在孟府做个摆设就行……只要你们帮我,我母后的母族,会全力支持六哥。”她是先帝第二位皇后所生,外祖父家是山西望族。 靖王笑出来,“收起你这份儿好意吧。我已伤了元气,得缓两年。你外祖父那边,我用着也不顺手。” “那……好吧。”静宁公主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默默地起身离开。 靖王妃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茶,“她要是不死心,定要继续想辙。我们是不是该多留意些?” “不用。”靖王道,“她回来,是里那小崽子同意的。眼下,他的太傅不胜其扰,他比谁都心虚,定会想法子善后。” 靖王妃斜睇他一眼,“提起皇上,你怎么总是没好话?” “他私下里总说我是坏狐狸,我说什么了?” 靖王妃笑出声来,“又没冤枉你。” 靖王也笑,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岔开话题,“宁夫人开的方子,可有效用?” “有。”靖王妃道,“你看我近,不是好多了?” “嗯,气神儿的确是好多了。以前总是一副活腻了的德行。” 靖王妃轻轻打一下他的手,“方子是一个原由,孟四夫人也是一个原由。跟她说说笑笑的,一起琢磨新的绣样,一起琢磨棋谱上的残棋……做什么,都很有趣。” “看出来了。”靖王道,“宁老爷子不就说了,他这小徒弟,聪明得很,只是不愿张扬罢了。” 靖王妃笑着点头,“就是因为她,我这两,都恨不得把静宁撵走了。”同在皇室的人,尤其女子之间,各有各的算计,她这个没算计的,便与谁都不能心。当然,主要也是没遇见真的投缘的人。 靖王哈哈地笑,很理解她的心绪,“要是这样的话,我就留心些,找个机会,给静宁点儿教训。” . 晚间,徐幼微如常陪太夫人用饭。 太夫人讲笑话一般说起了静宁公主着观的事。 徐幼微也真就是听笑话的心绪,一直笑盈盈的。 太夫人道:“静宁公主出嫁前,变着法子求先帝给她和观赐婚。先帝就问观的意思,观说要是那样,只能抗旨不尊,辞去官职。 “先帝就笑,说只是提一提,问一问你的意思。姻缘最是不可强求。 “随后,静宁公主闹得厉害了,皇帝发作了她几次,斟酌着给她选了门不错的亲事。 “到底,静宁公主认命了,奉旨成婚。 “到如今和离回京,倒是我没想到的,她夫君明明对她很好,一向尊敬有加,唯命是从。” 静宁公主是金枝玉叶,大抵是因此,徐幼微前世今生都不曾听说她钟情孟观的事。又不是长脸的事,皇室自然要下,知情的人也不敢轻易提及。 而在前世,静宁公主并不曾和离回京,更不曾这样胡闹。 今生是怎么回事?孟观娶成家,那位公主怎么反倒这般没心没肺地行事? 想不通。 徐幼微和声道:“这种事,前十年、后十年,大抵都是免不了的。一切全在观。我只做个看热闹的。” 太夫人笑了,“老四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至于你,慢慢看就是了。” 徐幼微笑着点头,心里想着,观是什么人,我也清楚得很啊。 . 腊月二十一,孟文晖被定罪,因其心思过于歹毒下作,放千里。 腊月二十三,两广总督康朔上进殿面圣,亲口指证孟大老爷用自己嫡长子要挟自己为其斡旋,且要将其调到两广为官。 腊鱼二十四,刑部将在诏狱的数名钦犯的最新供词给皇帝,无一例外,所指证的,解释曾与孟大老爷书信来往,孟大老爷亦希望他们协助两位总兵清君侧。 至于那两位总兵,亦是亲口承认,曾收到过孟大老爷的信函,大意是鼓动他们兴兵起义,只是,他们担心被人得知,当即就将信件烧毁了,接下来的动向,却是全然按照孟大老爷的心思。 物证不在了,无妨,有人证已足够。 除此之外,大老爷先前的同谋、爪牙相继反水,指证大老爷一直对太傅居心叵测,甚而,只要遇到合适的机会,便会下手杀掉。 ——这些只是一部分,值得一提的,其余的诸如关乎贪赃受贿的事,已经不够瞧了。 百官愤然,齐齐请奏,请皇帝严惩太傅长兄孟观楼。皇帝着刑部、大理寺、锦衣卫联手查办。 也有官员想落井下石,趁机踩太傅一脚,建议皇帝彻查太傅行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皇帝立时就飙了,虎着小脸儿说:“你真是枉读了数年圣贤书,亦枉做了数年的官,这般下作的嘴脸,跟谁学的?拉出去,廷杖二十!” 把好些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 静宁公主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能打动孟观的途径:他看重子徐氏,那么,她不妨利用与徐氏相关的事做文章。 她先是接近徐如山和徐夫人,夫两个却是对她避之如猛虎,起先还肯见,一两次之后,索就不顾她的面子,不肯见了。 她也不在意,继续想辙。 于是,从心腹口中得知了徐如山离徐家前后的一些是非。 听来听去,就来了脾气:他孟观那般在意的夫人,怎么会出自那样一个门第?——哦不对,是以前,眼下,孟四夫人只是户部侍郎徐如山的小女儿。 可就算这样,还是让她着恼:徐老太爷、徐二老爷未免太不是东西了,老想着起复就是痴心妄想——孟观何时有过朝令夕改的行径?怎么连这一点都不了解?为了起复的事,那两个混账东西,定然没少给孟观堵。 好吧,他们跳脚作妖的时候,她没赶上,现在,却是她帮他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 腊月二十四,静宁公主跟前的大管事薛璐找到徐老太爷跟前,说静宁公主回了帝京,想再建一所公主府,而看中的地方,正是包括徐家宅邸在内的这片宅居地,便想出些银钱买下。 徐老太爷迟疑着,与薛璐打太极。 说了半晌的话,薛璐总算是明白了:徐老太爷的意思是,如果能帮他或次子起复的话,别说一所宅子,任何事都甘愿效劳。 薛璐心头一阵冷笑,就想着,这老头儿还真是个官儿,都到这地步了,还在做那些不着边际的梦。 由此,他的脸便不大好看了,起身告辞时道:“据我所知,阁下住的这宅子,是你家老祖宗官运亨通时,皇家赏赐的。 “说起来,能住在这宅子里的人,只能是徐家的官员及其家眷。 “眼下,我倒是不知道,住在这儿的人,有谁有官职亦或功名。 “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不识相?殿下只是出于礼数,让我来跟您打个招呼,你却胡思想到了别处。 “委实可笑。 “明为期,我唤人把文书送来,你签字画押,即刻搬离。 “否则……别怪殿下不给你脸面。其实,也用不着给你脸了,亲儿子都被你得另立门户了,谁还能高看你?” 语毕,他拱一拱手,大踏步离开。 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