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夫人郑重的说:“阿姈,你记得,嫁去谢家后,关心槿晏,照顾槿晏都是你的分内事。但,莫要失了自己。” “祖母,这是何意?” “莫要将自己困在后院的一方天地,你若人生中只有槿晏,就只会慢慢失去他。” 钟澜似懂非懂,前世祖母在吴地早逝,从没跟她说过此事,母亲也只教她嫁去王家,遵守妇道,事事以王情之为首。 “姚神医的事,祖母赞同,找个好子,正式拜神医为师。学习岐黄之术的苦处你便自己受着,莫要以为这只为槿晏而学。你要认真去学,天下之大,受苦受难者众多,总有用的上你这一技之长的时候。” 钟澜这话听明白了,重重点头,心里高兴祖母同意这桩,甜甜道:“我知道了,祖母。” 钟柳氏拍着钟澜,两人说话声愈来愈低,渐渐睡去。 清晨,钟老夫人又恢复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威严一家之长,钟澜腻在她身边,像是个小尾巴般,她走到哪,钟澜跟到哪。 这般跟了两,纵使钟老夫人想钟澜的紧也受不住,唤来颂曦与珠株,让她们给钟澜换上她从吴地特意为其带来的骑装,撵出府去。 支走钟澜,钟老夫人端着一身威严之势,吩咐道:“让柳氏过来一趟!” 一直跟在钟老夫人身边的周妪,亲自去请钟柳氏,钟柳氏放下手中笔,洗净手后带着马妪去了钟澜的涟沁院。 周妪好脾气的模样,路上一直与钟柳氏说话,在到涟沁院后,却突然伸手拦住了钟柳氏身后的马妪,“妹妹且在外面等会儿,老夫人只见夫人一人。” 马妪对钟柳氏担忧不已,却不敢顶撞钟老夫人身边的周妪,只得耐着子与其说话。 钟柳氏见马妪被拦,只得硬着头皮一人进了房,对于这位平里积威甚重的老夫人,她从心底里到害怕,忐忑不安的施礼后,站在原地不敢在动。 钟老夫人自钟柳氏进来后,便只扫了她一眼,见其姿容端庄,心打理过的头发上还着碧玉金簪,愈发不喜,说道:“女儿差点身死,你这当母亲的倒是一点不担忧,还有心思捯饬的这般漂亮。” 对于钟柳氏,钟老夫人心里是一万个不喜,看着明端庄有手段,实则是个拎不清的。年轻时和儿子你侬我侬,不许儿子纳妾,但生下嫡子,她也体谅夫俩的情,从未提出要给儿子人。 可怪只怪她的儿子有一颗雄心大志的心,为了在活动活动官位,收了个陛下赏的小妾,这个儿媳可就受不住了,三天两头闹一番,得钟府乌烟瘴气。 最让她生气的是,当那小妾与柳氏一同怀孕时,这个柳氏竟然,竟然喝药早产!若非她及时赶到,只怕这个柳氏就要掐死刚刚出生的阿姈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她一做母亲的竟做出如此丧失病狂之事,当年若非儿子求情,她非让他们俩和离不可! 想到此处,钟老夫人眼里的厌恶更重,手中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出的声响,吓了钟柳氏一跳。 钟柳氏“噗”地一下跪了下去,头抵在地上,“母亲,儿媳知错,母亲息怒。” 钟老夫人下心中火气,“别跪得那般快,坐下说话,我看你本不知道你错在何处!” 钟柳氏低声应了,跪坐在钟老夫人下首,不敢抬头去瞅钟老夫人,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母亲,阿姈出事那,完全是因她私自跳下马车,不然那些无赖发现不了她,他们将阿姈身边婢女当做了她,她一意孤行,媳妇拦不住,所幸被谢相所救……” “够了!”钟老夫人打断钟柳氏的话,冷哼道:“我只问你,查出幕后之人了吗?” “查到了,是三娘!媳妇让她跪祠堂一月罚抄一百遍道德经。” 钟老夫人猛地挥手,将案几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喝道:“柳氏!一个残害嫡姊的庶女,你竟只罚她跪祠堂吗?” 钟柳氏晃了晃,“母亲,阿姈毕竟没有出事……” 钟老夫人想着这两周妪在钟府打听到的事,比颂曦的来信还要让她到惊心。她本不愿相信,可此时亲眼看见钟柳氏对阿姈的安危不屑一顾时,怒气瞬间达到顶峰。 右手狠狠地拍在案几上,质问道:“柳氏,你可恨我钟家,怨钟平纳妾?不然你为何生而不养!身为一家主母,你私自退了嫡长子婚事,将嫡长子养成那般懦弱模样!又放任嫡次子为所为,成为纨绔子弟!更让庶女享受嫡女待遇,放任庶女残害嫡女!柳氏!你是想毁了我钟家未来!是也不是?” 这一连串的质问,字字诛心,钟柳氏姣好的面容,出现扭曲,往里大气的笑容消失不见。 钟老夫人气极,看一眼钟柳氏都觉心中恶心,她若真心怨恨钟平纳妾,就算拿把剑将钟平刺个对穿,她都不会多言一句,但她不能对钟家后代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 当年她怕阿姈再遭毒手,索眼不见心不烦,领着阿姈回了吴地,若不是阿姈的婚约需要她回洛,她定不会让阿姈回来,看看颂曦都给她写了些什么!刚进家门就遇上庶妹挑唆,长兄是非不分,嫡弟纨绔混迹院之中。 这些年,她竟不知,柳氏将几个孩子养歪成这般! “柳氏,你便将管家权出来吧!老身虽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但还能管上钟家几年!如若不然,你便自请和离吧!” “母亲!”钟柳氏震惊地抬头,眼里噙着泪水,见钟老夫人一脸铁青,此事全无转圜余地,虽心有不甘,却不想与钟平和离,只得点头同意。 钟老夫人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下去吧,回你的屋子里求仙问道去,可得跟人家道长学学,怎么才能清心寡!” 待钟柳氏走后,钟老夫人才过这口怒气,吩咐周妪道:“派个小厮到钟瑕学堂,带上点心,亲自跟先生道歉,让先生该打打,不必留手。另外钟彤那里的婢女该撤撤,她既不安好心,恢复庶女份例,找人去祠堂看着她抄道德经。” 周妪称诺,又问道:“那大郎那边?” 钟老夫人沉半晌,“给范姨娘的院子安几个人,时刻盯着她!敢算计到我的阿姈头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幸亏槿晏是个好孩子,关键时刻救了阿姈,若不是槿晏告之自己此事是范姨娘的计策,范姨娘可就要成为漏网之鱼了! 且先让她蹦跶两天,给阿姈练手! ☆、第31章 031 谢府, 惊蛰院。 院内的大片牡丹着光开的正, 谢宁匆匆走过, 三两只蝴蝶煽动翅膀,舍不得离开这片花海, 寻到了离人最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郎君,清河郡主已率人去了别院,您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好?”谢宁第三次来催他家郎君…… 清河郡主借了谢府别院, 组织大家去骑马,谢宁怀疑他家郎君就是因着钟澜也去, 才从清晨捯饬到现在…… 谢珵一头黑发整齐的梳在头顶,用白玉簪固定, 光晃过, 簪上暗纹浮动,似有白云在飘。身穿月白银丝暗纹团花宽袖长袍,衬的身姿拔,一眼看去,只觉与平常打扮无异, 可若细瞅,便知这身行头处处透着致。 间石青荷包的挂在衣裳上,常年佩戴的旧荷包已被换下放好。 “不急。”谢珵卸下间荷包,给谢锦,让其些姚神医准备的药材, 转而对谢宁言, “你看我头上的发簪歪了没有。” 谢宁:“……无。” “扑哧”。目睹这一切的谢夫人, 在门口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她家从不讲究衣着服饰的儿子,有朝一竟也会打扮起来。 “你啊,头上缺朵花,脸上忘扑粉,用不用母亲来帮你?” 谢夫人脸上兴致,儿子越大越不好玩,真怀念粉雕玉砌的小时候,想怎么给他打扮就怎么给他,穿上女娃娃的小裙子,可的不得了。 “不劳母亲费心。”谢珵果断拒绝。 谢夫人有些不甘心,挥着小团扇走了进来,见谢锦为谢珵挂荷包,指着那没见过的荷包问道:“这荷包哪里来的?你不是一直只佩戴那一个旧荷包吗?” 谢宁终于找到机会向人吐苦水,他家郎君最近变的很不正常,积极道:“这荷包是钟四郎送来的,说是他二姊为郎君绣的!” 谢宁嘴太快,谢珵瞪了一眼谢宁,将他和谢锦赶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母子二人,谢夫人没了顾忌,直截了当问:“你和那钟家女郎到底怎么回事?你若想同人家退婚,就别收人家女郎的东西,槿晏!你莫要害了人家女郎!” 谢珵尴尬,面对母亲,也道了实话,“母亲,儿……不想退婚了。” “不退?合着你颠颠去接钟老夫人,不是言退婚之事,是去献殷勤了?” 听谢宁言,那钟老夫人一身戾气,隔着十里远都能受到,他家儿子小时去吴地死活抱着人家女郎不撒手非要人家当媳妇,婚事是他求来的,他又想退婚,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出尔反尔,一会退,一会不退,还十里远的戾气呢,她若是钟老夫人非得扇他两个嘴巴,该! 谢夫人不打算放过他,接着问:“还有,那天刺杀,救你的那个男子是何人?我和你父亲长兄,我们都认为……坊间传闻是真的!” 谢珵组织了一下语言,半响方对谢夫人道:“那救我的男子,其实就是阿姈,她穿了一身男装,被误认为是男子了。母亲,也知我这病……我本不想拖累她的。” 谢夫人还没从那男子就是阿姈中回过神…… “她不愿意,姚神医又收她为徒,她同意了,想学了岐黄之术后可以照顾我。她对我这般好,我便也不愿退婚了。” 门外谢宁扯着嗓子喊:“郎君,清河郡主派人来催了!” 谢珵对着谢夫人施礼,“母亲,儿,便先去了。” 谢夫人自顾自地坐在榻上,连眼神都没给谢珵一个,随便挥手让他出去。 她现在有点…… 她儿子本不是断袖,那男子是钟澜,钟澜救了儿子命,又要跟姚神医学习医术,成婚后便可照顾儿子身体? 谢夫人转过弯来,手里小团扇挥了两下,“这臭小子,害我白担心这么多天!” 不行,钟老夫人都回来了,她得赶紧备礼去看望,跟老夫人商量婚事去! 谢夫人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想到谢宁说钟老夫人一身戾气,心里打了突,随即想到儿子婚事,浑身又充力量。 “快,将库房打开,把好东西都给我拿出来!” “夫人,千年的灵芝和人参。” “夫人,南海的珍珠。” “夫人,上好的墨裴!” “夫人,吴道子大师的画!” “夫人,这大师的画,就给为夫留下吧,又不是去下聘,用的着带这么多东西吗?” 谢夫人一把抢过谢荣怀中的画,“都拿上,给我装起来!” 谢府别院,钟澜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那骑装改自胡服,却多了女的柔美,衣裳紧紧的包裹住身体,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往下看火红的软靴,衬的一双纤细笔直的美腿惹人想入非非。 钟澜和谢琳琅坐在凉亭里,谢琳琅一双水润的大眼睛不住的打量钟澜,钟澜却拖着下巴唉声叹气,颂曦和珠株一会儿投喂这个点心,一会儿投喂那个茶水,忙的不亦乐乎。 “阿姈,今这身衣服,可又该遭人嫉妒了,”谢琳琅眨着星星眼,羡慕地望着钟澜,“阿姈总有吴地的新式衣服,真好看。” 钟澜早上穿上祖母带来的新衣,还未来得及欣赏便被撵了过来,颇有些不痛快,此时听见谢琳琅这般说,也开心的笑起来。 “你若喜,我那里还有许多新衣,都是祖母从吴地给我带过来的。你若有空,到我那里去挑,我送你,你改下尺寸便能穿了。” 谢琳琅小声的“呀”了起来,随即开心道:“真的吗?谢谢阿姈,我就知道阿姈对我最好了!” “阿姈对你好,我就对你不好了?”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两匹马飞奔而来,林婧琪骑着一匹枣红大马率先奔来,临到跟前突然站在马背上,冲二人飞了一记媚眼,鬼灵的。 钟澜吓的低呼一声,道了句:“小心!” 林婧琪站在马背上,就像一个巡视疆土的女王,听见钟澜的话咯咯笑了起来,“阿姈莫怕!”说完一个飞身从马上落了下来。 凑到谢琳琅身边挠她,“谁对你好?”谢琳琅受不住,告饶道:“表姑对我也好的!” “你们在说什么,这般好笑?” 跟在林婧琪身后的男子也赶了过来,一身玄胡服,器宇轩昂的骑在马背上,见到她们利落的翻身下马,眉眼如画,如同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正神温柔的望着林婧琪。 钟澜笑颜一僵,原本要笑弯的,也悄悄直了,接过颂曦递来的茶水,悠哉悠哉喝起来。 谢琳琅趁机从林婧琪手中逃,冲林婧琪眨眨眼,“表姑身边的这位是?” 林婧琪大方的为二人介绍,“这位是王二郎,王情之!”又转头同王情之道:“那个被我挠的,是谢七娘,那个穿着红骑装的,是钟二娘。” 王情之伸手做楫,“见过两位小娘子。”扫过钟澜时,眼里闪过一丝惊,太后寿诞便知钟澜是个美人,奈何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如今近看,果真是美无双。 听见林婧琪的话,钟澜放下手中茶杯,只得不甘愿的同谢琳琅一起跟王情之施礼,随即冷淡地坐在一旁,不在言语。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