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闷在家中,也不是件好事情。 兄妹二人约是在书斋内待了半柱香的工夫,方才离去。 除了彩墨之外,张眉寿还买了几卷书。和一只用料普通,但烧制做工难得致的海棠式笔洗——这笔洗,她是给父亲带的。 “二妹可要吃糖葫芦?”张秋池看着恰巧经过的小贩,向张眉寿问道。 张眉寿笑着摇头。 或是上一世在牙疼之上屡屡遭了罪,如今她倒不比前世那般嗜糖如命了。 想到此处,她眼前就闪过前世一些关于牙疼的琐事。 她犯牙疼时,常是连饭也吃不下,因觉得丢脸,又恐被嬷嬷说教,有时连太医都不敢请。偶尔请上一次,便要屯足好几回的药,以便犯牙疼时好让阿荔偷偷地取出来用。 说来,那些药哪怕是在的季节放了数月,也都还好好地,阿荔常与她叹——太医院里的药果真是好,若换成在外头抓来的,定是早已发霉了呢。 可她后来才知道,太医院里再好的药,若是如她那般储存不当,不出十来,也是会发霉的。 故而,她那些治牙疼的药何以那般扛折腾,倒显得极奇怪了。 此时,阿荔望着那渐渐走远的糖葫芦小贩,却再三地偷咽了口水。 糖葫芦分明是这个世上最好吃的小食,姑娘怎么不吃呢?这真是跟棉花那厮的怪心思一样,实在令人想不通。 主仆一行人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此处乃是闹市,马车不便驶入,于是来时便停在了街头。 待将出东长安街时,忽见前方闹哄哄地,还夹杂着骂声。 张秋池见状,便让小厮去前头瞧了瞧。 倒不是他想听热闹,只是见围观者甚多,直将路都堵了大半,恐是出了不好或不雅之事,再冲撞到自家妹妹。 咳,毕竟有一回他在一条巷子里,就撞见了一个光着身子被人喊打喊杀的逃命男人来着。 可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一种……即便自家妹妹瞧见了,估计也不会反应太大的觉…… 但妹妹就是妹妹,妹妹即便再大胆,那也是要好生护着的。 小厮很快折返。 “公子,不打紧,前头是一家赌坊,说是有人欠了赌债不还,同赌坊里的人动了手。” 张秋池点点头,这才将张眉寿护在身侧往前走去。 可正要穿过人群时,忽有一道人影朝着他们踉跄地跑了过来,伸了手就要去抓张眉寿—— 第430章 赎人 张秋池脸微变,转身就将张眉寿护住。 而在同一刻,阿荔已经一脚将对方踹出了一丈远。 别说她阿荔欺负弱者,而是做乞丐就要有做乞丐的样子,好好讨钱就是了,伸手来抓她家姑娘一个小娘子干什么呢? 那被她当作了乞丐的人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痛叫起来。 此时,赌坊里的伙计忽然带着两名打手冲了出来,将那地上的人提了起来。 “三妹,是我啊!” 那人挣扎着朝张眉寿的方向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竟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因衣着邋遢,头发在方才也散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容,故而一时叫人看不清长相年纪。 阿荔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竟是……张义龄?! 好么,她就说,哪里来的乞丐竟还胖乎乎地—— 而此时,忽然又有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好侄女,我是你大伯!” 张眉寿闻言看了过去,只见是一位同样狈,竟已显老态的男人被一名打手抓住双臂锢着,一双有些凹陷发黑的眼睛盯着她的方向,目光里带着渴求。 “好侄女,快借大伯一百两银子应一应急!”见她看过来,张彦连忙讲道。 张眉寿将这父子二人的模样看在眼中,忽地想起了前世他们携手同逛馆的荒唐过往。 果然,子坏了的人,不管是什么境况,都不可能变得规矩起来。 即便没有靠山,也没有银子,他们也总有法子百般作死。 “二妹,咱们走吧——” 张秋池的话刚落音,就听那赌坊里的人问道:“你们是他们的亲戚?若是的话,趁早拿了银子出来赎人,若不然,十两银子一只手,他们连手带脚可都不够剁的!” 没想到这父子俩还有这么富贵的亲戚。 这些赌债都是白赚的,自然能追回多少是多少,相比之下,剁手什么的他们还嫌费劲麻烦呢。 此时,围观的百姓便多是朝着张眉寿兄妹二人看了过来,议论声甚至起哄声此起彼伏。 阿荔见状,叉朝着那赌坊伙计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不成?我们姑娘公子,像是认得他们的吗?手脚不够剁,再挑了别的来剁就是了,浑身上下这么多地方,还怕不够用?” 在这儿吓唬谁呢! 张眉寿闻言险些失笑,也无多加理会,遂对阿荔讲道:“走吧。” 他们是死是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刚赶来的少年恰巧听到了阿荔那番话,又将张眉寿嘴角那一闪而过的浅淡笑意看在眼里,一时心中不浮起怒气来。 陌生人尚且无法做到如此冷眼旁观,更何况,那可是她的亲大伯! 即便已经分族,可血缘在此,她怎么忍心? 以往,他只当她年幼娇蛮,可如今看来,却是心肠冷硬狠辣——枉亏当年那一道在湖州立功的圣旨下来,世人还当她菩萨心肠……如今看来,当真不能再虚伪了! “我是来赎人的!” 因心中存了怒气与不忿,此时少年开口,声音便极大,似有意要让张眉寿听到一般。 张眉寿确实听见了。 她与张秋池皆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冤大头这么阔绰—— 待目光搜寻到说话之人,四目相对时,女孩子原本平静的目光却微微浮现了一层疑惑之。 等等……此人看着有些眼,但一时又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一直紧紧盯着她的邓誉,见状直是气得浑身发紧。 她……竟是本没认出他来?! 下一刻,却见女孩子的目光转向了他身旁的位置。 张眉妍亦在死死地看着张家兄妹离去的方向。 张眉寿眼中这才呈现出恍然之。 “……” 说来奇怪,有些人单看,一下子不大能认得出来,可当同另一个人站在一处时,身份就忽然变得清晰了。 可,邓誉是怎么做到又同张眉妍搅和到一起去的? 不管了,反正别来招惹她就成。 张眉寿头也不回地离去。 见她态度这般轻飘飘,邓誉莫名气得更厉害了。 他让小厮上前将赎人的银子送到赌坊伙计手中,而后在众人打量探索的目光下匆匆离去。 他在远处找了家酒楼,将张眉妍三人带入了二楼雅间之内。 “誉哥哥,今多谢你了。”张眉妍垂泪道:“这银子,我定会想法子还给你的。” 邓誉身边的小厮听得想叹气。 他家公子都帮他们处理了多少烂账了,回回都说还,可倒是至少拿出哪怕一文钱来,表一表诚意也好啊。 “邓大哥,谢谢你。”张义龄眼眶也泛红,朝着邓誉讲道:“后邓大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小厮:“……” 没有,真的没有,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可这种要彻底黏上他家公子的觉是怎么回事? 邓誉叹了口气。 “今事出突然,关乎你与张伯父的安危,我不得不帮。可赌到底不该,赌坊之地,鱼龙混杂,我想劝你们一句——这种地方,后还是不要再去了。” 张眉妍咬了咬嘴,拿泪眼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父亲和弟弟:“这样的话,早同他们说了不下百遍了,可偏是不听……” “姐姐,邓大哥,我后再也不赌了,我只是怕父亲出事,才跟了过去……” 张彦则靠在椅子里,低着头不说话,看起来萎靡之极。 邓誉在心中忍不住慨。 曾经张家伯父也是进士出身,前途大好,谁能想到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当年之事,真假内情他不清楚,可张眉妍同他说,乃是张峦与张敬联手设下的圈套。 这话,他也不知真假,可今张眉寿的态度,着实叫他觉得心寒。 不管真相如何,可做人不该如此冷血。 今便是张峦父子遇到同样之事,哪怕有过节在先,可他必然也会出手相助。 枉费那张家大公子近年来才名远扬,功名在身不提,据说还得了多位富有才学之士青睐,如今看来,也是徒有其表罢了。 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