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眉寿有些想笑。 什么叫做还不及头痛? “再也用不上,自然是再好不过。”她说完这句,便催促道:“公子也快些回去罢。” 再晚些,门落了锁,怕是麻烦。 祝又樘点头,却还是待她上了马车之后,适才离去。 风卷起车帘,张眉寿似无意还似有意地看了一眼车后的方向,便见着一道颀长如玉的少年背影。 那背影,尚且是少年的单薄,还称不上伟岸,可却如上一世那般,令人望之便觉安稳可靠,仿佛这世间不大可能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 这与他万人之上的身份有关,但更多的,却还是他自身的缘故。 他总是能将一切做得极好,从不动怒,也几乎没有私可言。她常是觉得,真乃仙人降世,为救世渡人而来。 上一世撇开那些不忿不甘,她向来也是打从心底敬重他。 只是,此时她恍惚觉得,目光所及的这道背影里,有一处似乎发生了改变—— 以往,她只觉得他似远在云端,不可触及。 可这一世,不知是从何时起,这让她曾觉得不可能打破、也无人能打破的距离,竟是渐渐消失了。 她从未想过,还能这般与他相处—— 直至回到东,太子殿下心情仍旧极好。 他来至寝殿之内,取出了那张药方,逐句逐字,反反复复地看。 …… 马车在张家门前停下,张眉寿和父亲先后下了马车。 父女二人带着下人往院内走去。 阿荔跟在一旁,低着头说道:“奴婢今在京衙前失了言,请老爷责罚。” 张峦却是道:“要罚也该让你主子罚。” 张眉寿便接过话,道:“且罚你今夜哪儿也不准去,回去之后好生思过。” 至于为何只罚一夜,当然是因为本没错,罚得再久也无济于事了。 阿荔连忙应下来:“是,奴婢必然认真反省。” 认真反省反省有没有哪儿发挥得还不够好——做大丫鬟,当然要益求。 张峦看女儿一眼,点头道:“这罚得好,既有惩戒,还能反省,不错——我便也这般罚一罚你罢。” 丫鬟口无遮拦,主子自然也不了干系。 况且,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再有阿荔这丫头虽然子略张扬了些,可从来不是逾矩之人,若无她家姑娘的授意,谅她也不敢这般‘造次’。 “女儿认罚就是。”张眉寿语气带笑。 这罚自然是做给旁人看的,父亲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张峦抬起手,放在女儿头顶,轻轻了两下,没有多说。 女儿便是偶尔任些,却也都在情理之中,他乐见其成——姑娘家总该有些小脾气,后才能当家做主。 张眉寿心思飘远。 父亲定是觉得她是为了解气,才授意阿荔出面落了邓誉和张眉妍的面子,想借阿荔之口火上煽风。 但这只是其一,且是极小的其一。 她真正的目的在于,借众人之口,给邓家力,在张眉妍心底催生出妄想来—— 人一旦有了妄想,总会心急。 而人的专注是有限的,一旦心思被分去,最易出马脚。 若邓誉今不出这个头,她也断不会有此算计,但他既是掺和进来了,那便是送上门的槌,不用白不用了。 父女二人直接去看了张秋池。 张秋池院内,有张老太太坐在外堂中,宋氏纪氏陪同在侧,张敬也在。 老太太显然已经知道了张秋池中毒的大致内情,因此脸很有些复杂。 “母亲。” “祖母。” 张峦父女上前向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却摆了摆手,叹气道:“先去看看池儿罢。” 这孩子醒来后,很有些不对劲,也不知是不是受刺过头了。 第465章 坚持 至于案子的事情,不急于眼下这一时,晚些再说也不打紧。 张峦点头,带着女儿走进了张秋池的卧房内。 宋氏也跟了进去。 房内的一幕,却让张峦和张眉寿皆大意外。 这情形,怎么……跟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屋子的药味儿? 不存在的。 取而代之的竟是饭菜的香气—— 挪到了边的小几上,摆有清淡可口的丝粥,糜蒸蛋,并着五六碟小炒,和一盅滋补汤。 面容病倦,浅淡的少年人披衣坐在边,正吃着饭菜,见得张峦几人进来,才放下手中嵌银竹箸,要站起身来行礼。 “快躺下!” 张峦甚至没敢说让他坐下,又皱眉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起身了?” 这个时候不是应当躺在上好生歇养才对吗? 便是要用饭,也该要下人伺候着才对,怎能自己动手…… 不过……这吃得还真不少啊。 咳,看得他都想吃了。 说好的大病或中毒后的人多是食不振,味觉减退呢? 再者,他本想着,不能参加乡试,对池儿来说,定是打击极大,十有八九是要萎靡消沉一段时的—— 用心准备了数年,忽然横遭变故,这谁能接受得了? 故而,眼下这模样,该不是被刺得神智错了吧? 张峦的眼神不变得担忧起来。 张秋池却朝着他笑了笑,道:“总躺着怕是不利恢复,且手脚都好好地,又不曾受伤,多活动活动应是好事。” 张峦在心底叹了口气。 还要强颜笑,真是难为孩子了。 “这饭菜倒是准备得不错,可是三妹的手艺?”张眉寿却似察觉不到异样,看着那饭菜,笑着问道。 清淡可口,却又滋养肺腑脾胃,荤素搭配也甚好。 “正是三妹亲手所做。”张秋池语气如常,带着浅淡笑意。 单从这句话来看,便可知他没有丝毫迁怒张眉箐的意思。 “父亲,母亲,二妹。” 张秋池的目光依次看向三人,忽然说道:“我想照常前去参加乡试。” 宋氏与张峦互视一眼,皆是吃了一惊。 “胡闹。”宋氏先皱眉道:“这岂是能逞强的时候?” 她可听说了,如秋闱这等连考,考生在号舍里一呆多,本就难熬地很。 秋里,多有蚊虫蛇鼠出没,且昼燥夜凉,最易生病,有些人考着考着丢了命,也是有先例在的。 更何况池儿如今这般虚弱,便是在家中养着,也要再三细对待。 “你母亲说得对。”张峦也半点不赞同,直截了当地道:“大不了再等三年就是,你今年不过十七而已,不必心急。正好也能借这三年的时间,再好生巩固一番,总归是有益无害。” 后面那些,多是安之言,恐张秋池坏了心态。 张秋池哪里会听不出来。 “父母之言,孩儿本该尽心听从。”他眼睛里有着平里不常见的固执坚定:“可孩儿仔细想过了,三年太久了些,孩儿不愿多等。” 三年,足以发生太多变故了。 张峦闻言,一时有些沉默。 张秋池身边的小厮在心底叹了口气。 若不是发生今这样的事情,大公子本该安安心心地去赶考。 可大太太待了,谁都不许在大公子面前说这样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遗憾空叹已是于事无补,倒不如打起神顾好眼下。 “大哥,你当真认为你的身体撑得住?”张眉寿此时问道。 张秋池却摇头。 他并没有一味撒谎逞强,而是道:“我知道,未必能撑到最后,但我想去尽力一试。若当真考不下去,中途退场固然丢脸了些,却也并非不可行。” 相比中毒带来的阻碍,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分明还有机会,却试也不去试。 张眉寿笑了笑。 听大哥这么说,她也就放心了。 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