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潞王傻呼呼的点头。 地上躺着个死人,部中箭, 她手持弓箭默默站在那里, 还以为人是她死的呢…… 淮王叫过一个侍从吩咐了,侍从过去查看程伟的伤口。 永城王胜券在握, 得意的狞笑,“五堂弟, 你不必让人查看什么了, 程伟就是江姑娘死的, 人证物证俱在,无可抵赖!” 他因为江蕙的事遭受许多挫折,到了今天才翻转局面, 扬眉吐气,好似穷人乍富,一下子就抖起来了,得笔直, 嗓门格外响亮,胖脸发出红光,唾沫横飞。 “什么不必让人看了, 你说不看就不看啊?你命令得了我五哥?”潞王被永城王的唾沫飞到脸上,他是个干净的人,登时大怒。 “谁命令你五哥了?谁命令你五哥了?”永城王恼羞成怒。 淮王是五皇子,永城王多多少少还愿意让着点儿他。潞王和永城王一样是皇帝的侄子, 彼此地位是一样的,永城王年纪还要大上几岁,是堂兄,潞王冲永城王大吼大叫,这口气永城王如何能忍。 “你方才的话不是命令我五哥,又是什么?”潞王在皇帝面前还敢耍赖呢,永城王若想摆出哥哥的架子来教训他,他哪里肯听。 “我那不是命令,是……是建议,是建议懂不懂?退一步说,就算我命令你五哥又怎么了,我可是他堂兄!”永城王被潞王气得够呛。 郑王、李锦鹏等人都过来劝解,“兄弟之间,何苦这样呢?” 李锦治、黄予时等人本是搂抱在一起颤抖哭泣的,见这边吵起来了,却忍不住悄悄探头张望。黄予时见潞王、永城王在争吵,郑王等人在劝架,唯有淮王静静站在那里,渊渟岳峙,气宇深沉,不由的心怦怦跳,朝霞般的红晕浸透脸颊。 “我淮王哥哥是不是龙姿凤表,举世无双的人物啊?”李锦治看透她的心思,抿嘴轻笑,小声的问道。 黄予时脸娇羞,轻轻点了点头。 “哎,那天晚上你没看错吧,淮王哥哥真的和这个江大姑娘在一起?”李锦治附耳低语。 “准准的,错不了。”黄予时咬牙。 李锦治生气,“我就说嘛,这个江大姑娘也太有心计了,怪不得她敢挑衅穆王府,敢把我们皇室子弟不放在眼里,敢情她是攀上我淮王哥哥了。咱们不能让她如了愿,她不就是个乡野村姑么,把她打回原形!” “就凭她也想攀龙附凤不成,痴心妄想。”黄予时既鄙夷又愤恨,“她如果是丹郡主的亲生女儿倒还罢了,或许能肖想淮王殿下。可她亲娘就是个孤女,而且不守妇道,和离再嫁,这样的身份我提都不屑提。” “就是,她如果真是我小姑母的女儿还行。”李锦治附和。 “这回她死定了。”黄予时声音轻轻的,却含着无尽恨意。 “死定了。”李锦治一乐,“敢和我们皇室中人作对,她活该!” 永城王自以为天时地利人和全占,道理全在他这边儿,有恃无恐,声音更高了,“人命关天!这位江姑娘就算是侯爷的女,杀人也是要偿命的!江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不和潞王理论,问起江蕙来了。 郑王、李锦鹏等人,李锦治、黄予时等人,目光不由自主全落在江蕙脸上。 一位妙龄少女和杀人案有关,实在很煞风景。这位陷入人命纠纷案中的江大姑娘会不会吓坏了,这会儿她还凶得起来么? “光天化,众目睽睽,这时才会是人命关天。若是暗角落里默默无闻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江蕙慢的说道。 她声音不高,却极为平静,清洌动听。 “死到临头,还在装样子。”李锦治和黄予时心中不忿,不约而同啐了一口。 她们实在是看不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安远侯府大小姐,这个江蕙虽然长得还行,比寻常女子略好一点,但毫无贵族少女的温柔知礼顺从体贴,太野了,太凶了。这样的人啊,就是应该被穆王府给好好教训一顿,就算整治不死她,也要灰溜溜的被赶出京城,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郑王、李锦鹏等人却知道江蕙是在讥刺永城王,讥刺穆王府在深州的所作所为,不由的暗暗称奇。这位江大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面临的形势很不乐观,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哭泣泪,不管她是真的镇定如常还是硬装来的,都不容易啊。 “淮王殿下,郑王殿下,潞王殿下,有人蓄意陷害,用一个必死之人往我箭头上冲,这不是我的过错。”江蕙盈盈行礼,为自己辩白。 “放心,我们必定还你一个公道。”潞王脸义愤之,拍脯担保。 “清者自清。”郑王人虽不正经,这种时候,话却说得四平八稳,听起来公平,其实没有一点意义。 “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抵赖?”永城王叫道。 “什么人证物证俱在,人证是谁,物证在哪里?”潞王不屑。 永城王是事先早有安排的,有成竹,不慌不忙,他指指李锦治、黄予时,“这是人证。”再指指地上的程伟,“程侍卫身上的箭杆上刻有一个江字,确实是江姑娘的箭。”说着话,便命人将李锦治等人请过来,要她们当面讲给淮王听。 淮王一个侍从细细检视过程伟,凝神想了片刻,快步过来,向淮王禀报,“程侍卫身上所受箭伤有些怪异,如果真是瞄准了之后的,那么身上的伤口……”附在淮王耳边,低声耳语,除了淮王,其余的人谁也没有听到。 李锦治、黄予时本来是打算当面证死江蕙的,但她们相携相扶战战兢兢过来的时候,正好淮王的侍众有了这样的举动,两人心里都是咯登一下,惴惴不安。她俩对箭并没有研究,但是听侍从的话音,程伟身上的伤口不对,不是先瞄准了再的箭…… 两人头低得不能再低,换了一个眼。 到底是相多年的闺中密友,一个眼神,两人便已明白了对方心意,心照不宣。 她们固然是想证死江蕙的,但她们更犯不着在淮王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么?如果她们红口白牙说了,程伟就是江蕙有意死的,事后却查明程伟的伤口有异,真相未明,淮王岂不是要对她俩生出疑心、没有好么?那可不上算,太不上算了。 让淮王对她有意见的事,黄予时是打死也不会做,李锦治是但凡能不做,那就不做。 永城王大声道:“这两位便是人证!来,你俩把当时的情形说说,说清楚了!” 李锦治低着头,声音哽咽,“我,我吓坏了,我头都昏了……”黄予时眼中含泪,柔弱无助,如风中一朵摇曳的小花,“我,我也吓坏了,我只记得一声惊叫,一个人倒在血泊中……” “也就是说,两位并没有看到是何人行凶。”李锦鹏眼前一亮,朗声问道。 李锦治和黄予时含泪点头,又无助的抱在一起。 永城王急了,“怎么改口了,咱们不是说好的么……” “说好什么了,说好什么了?”潞王锐的抓住了这一点漏。 永城王惊出一身冷汗,李锦治和黄予时也不装柔弱了,一起抬头,愤恨的盯着永城王。 谁和你说好了?呸,饭可以吃,话不能说!你这样会害死人的,知道不知道?! 永城王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干笑几声,“我的意思是说,方才锦治和黄家表妹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我吓糊了。”李锦治弱弱的道。 “我早就六神无主了。”黄予时眼圈红红的,格外惹人怜。 永城王眼中冒火,咬着牙瞪瞪李锦治,瞪瞪黄予时,两女转过头去,只作没看见。 “这么说,所谓的人证,其实是不存在的。”淮王人物俊美,处理起公事来却一向严谨,冷静的分析道:“物证可经得起推敲?二堂兄,请你说说物证。” “程伟身上的箭杆上有个江字,那就是最好的物证!”永城王伸手指向地上的尸身,大声说道。 众人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一齐呆住了。 程伟是部中箭,尸身上着一枝箭,但不知什么时候,这箭竟然没有了,不知被谁给拨去了……众目睽睽啊,光天化啊,当着这么多王爷贵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箭给拨走了…… 是了,方才侍从禀告淮的时候,李锦治、黄予时作证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活人这边,地上那个死人,竟然给疏忽了…… “是谁拨走的,是谁拨走的?”永城王暴跳如雷。 他愤怒已极,脸气得变了形,脸上青筋直跳,又丑陋又恶毒,又惹人讨厌。 永城王目光沉,从在场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淮王、潞王、郑王,李锦鹏……这些人的嘴脸都很可恶,但前面那三人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不好惹…… “李锦鹏你给我一个代,人是在齐王府死的,齐王府必须给我一个代!”永城王指着李锦鹏,一声怒喝。 李锦鹏扬眉,“现在你要齐王府给你代了?永城王殿下,方才你不是不理会我这个齐王府的少主人,要让顺天府替你主持公道么?” 李锦鸿冲李锦鹏使了个眼,李锦鹏皱皱眉头,气哼哼的转过脸。 永城王蛮横无礼,真不愧是穆王府的人。穆王是皇帝同母弟,皇帝待其宽容,如果不是实在有必要,还是不要和穆王府闹僵的好。 “有事冲着我来,和齐王府撒泼算什么本事?”江蕙冷冷的说道。 “好,我就冲着你来。”永城王恶狠狠好像要吃人似的,“程伟是你死的,和齐王府无关,你有本事就别连累齐王府,有事自己一个人扛!” “李颖你说清楚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江姑娘一个人扛?”潞王不乐意了,嚷嚷道。 永城王一声狞笑,“江姑娘,你只要把杜家那个小丫头出来,咱们万事皆休!” 说一千道一万,穆王府还是要抓阿若。 说阿若有多重要,那也未必。不过,穆王府要抓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竟然抓不到,被这个小丫头的姐姐从深州带着她到了京城,这岂不是啪啪啪打穆王府的脸么?这个气实在忍不了! “你做梦!”江蕙柳眉倒竖,清清脆脆的道:“我无论如何不会出卖妹妹,你死了这份心!” “你是一定要包庇那个小丫头了?”永城王面目狰狞。 “我一定要保护我妹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江蕙横眉冷对。 永城王气怒之极,目光落到江蕙纤细的肢和姣好的面容上,笑得里气,“你实在不肯出那个小丫头,也不是不行,本王还有另外一条路让你走。江姑娘你还待字闺中吧?本王府中只有一位郡王妃,侧妃还没娶……” 永城王话音未落,淮王目中光一闪,死死盯着永城王。永城王从没见过这样的眼光,心颤了颤,剩下的话竟然不敢再说,咽了回去。 江蕙大怒,自淮王手中抢过弓箭,拈弓搭箭,瞄准永城王,“你再胡言语,姑娘一箭穿你咽喉!” 郑王脸了。 好嘛,怪不得江姑娘凶名在外,这可真是个烈子! 潞王摩拳擦掌,“我帮你打!人家一个娇贵柔弱的姑娘家,你在人家面前胡言语,不打你打谁?” “我就是那么一说……我随口说说的……那我家不是死了个侍卫嘛,你们说说,这件事到底如何解决?”永城王讪讪的,声音越来越低。 淮王眼眸之中怒火闪烁,“这事好办。”他向侍卫伸出了右臂,侍卫会意,忙把他惯用的弓箭恭敬呈上。 “丹郡主到了。”仆人进来禀告。 “顺天府尹到了。”紧接着又有人进来。 丹郡主和顺天府尹匆匆进入箭场时,只听有人惊呼,“程伟没死,程伟没死!”一个上身全是血的人靠在箭靶之上,淮王手持强弓,一道亮光闪过,接着便是利刃入的声音,一枝利箭在那人膛。 丹郡主和顺天府尹都呆了。 潞王、郑王等人也都呆了。 淮王朗声道:“此人闯入箭场,意图行刺,故此本王将他一箭杀!本王亲自杀他,是在场诸位亲眼所见,死者身上的利箭,箭头上刻有淮字,是本王独有,世上再无分号。人证物证俱在,这人确是本王所杀,你们可有话说?” 潞王、郑王、李锦鹏等人下意识的摇头。 没话说,这事真的没话说。 淮王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有人木木呆呆,有人装出天真笑脸,没人表示反对。 永城王嘴啰嗦,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淮王的目光最后落在江蕙脸上,嘴微不可见的轻轻勾了勾。 这位才回到京城不久便以凶狠著称的姑娘,现在神情有些茫,眼神有些离,整个人显得格外稚娇柔,像个小糊似的。 不明不算计的时候,糊糊的时候,还可的。 ☆、023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