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点点头道,“军营中发生了一桩命案,主上派我前去调查。” “命案?”秦氏宗主和秦氏二郎主愈发吃惊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默,“谁死了?” 秦默朝二人一笑,语声清俊,“祖父,父亲,抱歉,此乃延尉寺机密,暂时还不能出来。” 秦氏宗主讪讪一笑,“倒是我糊涂了。”他眉目一转,接着笑道,“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事态紧急,明便启程。” “这么快。”秦氏二郎主一惊,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心中不由思忖,居然动作这么急促,而且居然能让主上决定派出秦默去调查,看来,这军营中死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 秦氏宗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显然也有几分吃惊,目光在公仪音面上一转,又问,“殿下……也跟着一同前去么?” 公仪音摇摇头,秦默也浅笑着道,“阿音留在京中,前线不安全,我不放心让她跟着去。” 秦氏宗主附和道,“留在京里好,以你的能力,应该也要不了多久便能破了那案子回京了。” “借祖父吉言了。” 秦氏宗主便又看向公仪音,一脸和蔼之气,“殿下若是在府中觉得烦闷,可以来秦府走走。” 听了秦氏宗主这话,王夫人怪气地轻笑一声,“父亲,人家是帝姬,要觉得烦闷,也是往里走,怎么会来我们府上呢?” 秦氏二郎主听了,忙瞪她一眼,示意她少说些。 王夫人不服气地哼一声,别开了目光。 公仪音清浅的目光在她面上轻轻一扫,面上笑容未变,很快转了目光看向秦氏宗主,微微一颔首,边噙着一抹笑意道,“多谢祖父好意,若是祖父不嫌麻烦,无忧有空就过来看看祖父。” “好!好!”秦氏宗主欣地点了点头,不知是真心开心还是装出来给公仪音看的而已,但不管怎么说,面上还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公仪音便笑笑,又道,“听说阿芷今天也回来了?”她知道秦默可能还有些话要同秦氏宗主和秦氏二郎主说,所以故意提起了秦芷。 秦氏宗主果然会意,见她如此识大体,不由对她高看了几分,捋着胡须点点头道,“是的,阿芷今也正好和阿懿回来了,殿下可是要见见她?”说着,看向下首的女婢吩咐道,“去,将阿芷见来,就说殿下想要见到。” “祖父不必麻烦了。”公仪音忙出声阻止道,“想来阿默还有事要同祖父和父亲说,请祖父遣个仆从带无忧去找阿芷便是。” 秦氏宗主想了想,微笑着道,“这样也好。”说着,指了个女婢吩咐道,“将殿下带去找阿芷,好生伺候着。” 女婢福身应了,走到公仪音席位旁,盈盈一礼道,“殿下,请。” 公仪音笑笑,正准备起身,上首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衣袖轻拂和器皿碰撞声,公仪音抬眼一瞧,却见王夫人已然站了起来,面上是一如既往高傲的神情,也不看公仪音,只看向秦氏宗主道,“既然父亲还有事要谈,阿宓便先行告退了。” 说着,又看一眼身旁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秦衍,“阿衍,你同母亲一起走吗?” 秦衍冷冷“嗯”一声,也跟着起身站来起来。 秦氏宗主和秦氏二郎主心知王夫人和秦默之间的关系已不可能扭转,既然她主动告辞,也避免了后续的尴尬,看一眼秦衍和王夫人,“也好,那你们便先退下吧。” 王夫人清冷地一甩袖,示意秦衍跟上,仪态万方地出了门。 临走的瞬间,秦衍抬头往秦默方向一瞥,眼中透出浓烈而苍凉的光芒。公仪音看在眼底,心中一时不知该作何想。 秦衍对秦默的情,注定只能是孽缘。他若是迟迟不放手,到最后只能酿成大错,到时还的不光是他自己,还有秦默。 可惜,秦衍似乎还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秦衍的目光如此浓烈,秦默如何能没觉到。只是,他依旧头也为抬,目光定格在手中的茶盏之上,神情清澈,然而眼底,亦笼着看不透的浓雾。 秦衍恨恨地一咬,低了头跟在王夫人身后走了出去。 公仪音也收回目光,看向方才那女婢,柔声道,“我们走了。” 秦氏宗主本因为王夫人的失礼而觉得有几分尴尬,但见公仪音没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由暗暗舒口气,示意那女婢领着公仪音赶紧去了。 公仪音在女婢的带领下也出了前厅。 她不想同先走的王夫人和秦衍撞上,便刻意放慢了步伐。 那女婢知她的身份高贵,自然也不敢催促,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偶尔说两句逗趣的话,倒也不显得太过局促和紧张。 走到汀溆池处,远远便瞧见池边站了一个人,衣带当风,侧脸凝重。 公仪音定睛一瞧,不由脸沉了下来。 等在池边的那人,正是秦衍! 没想到自己千避万避,秦衍倒巴巴找上门来了。 她脚步未停,也没有刻意地向秦衍走去。既然是他来找自己,自己的姿态自然要做足了,哪里有巴巴去同他说话的理? 果然,见公仪音的目光并未看向自己,脚步也没有半分迟缓,就打算那么从自己身旁走过去了,秦衍的脸愈发沉郁下来,转身看向公仪音道,“站住!” 公仪音眉头一挑,“你在同谁说话?” “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秦衍低了声音恶狠狠道。 公仪音勾清浅一笑,看上去并未把秦衍的无礼放在心上,“同自己说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秦衍上前两步拦在公仪音面前,“你同阿兄说了什么?” 公仪音嘲讽地一笑,清澈如许的目光在秦衍面上离片刻,语气中亦带了一丝嘲讽之意,“你这话问得好生有意思,我与阿默是父亲,每要说无数句话,不知你问的是哪一句。” 秦衍瞪她一眼,“别给我玩文字游戏!” 公仪音睨他一眼,似乎并不想跟他多做纠,抬步朝前走去。 秦衍手一伸,有些气急败坏道,“你给我站住!我话还没有说完!” 公仪音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皱了皱眉头,“有话就一次说清楚,我还要去找阿芷呢!” 秦衍看她一眼很快又低了头,神情显出终于显出几分与年龄相符的局促来,“你是不是同阿兄说了什么关于我的话?不然,他方才为什么不理我?!” 公仪音嗤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他为什么不理你?我同他说的,都是事实。” “你!”听到公仪音这模棱两可的话语,秦衍愈发急了起来,“什么事实?你瞎说些什么?!” 公仪音被他的胡搅蛮出了几分火气,清冷的目光落在秦衍面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几莫为。”她突然身子微微前倾,在秦衍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音量道,“你既然敢起那些龌龊心思,难道还怕他知道么?” “你!”秦衍不妨公仪音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脸顿时涨得通红,瞪大了眼睛瞪着公仪音,一脸的鸷和气愤。 公仪音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女婢退后些。 女婢见此,知道和公仪音有话要说,朝公仪音盈盈一福,朝后退了退,静静侯立在远处等着。 公仪音这才懒惫地看向秦衍,“说吧,你今特意在这里拦截我,到底想同我说些什么。”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秦衍心中的怒火达到了鼎盛值,然而腔的怒意对上公仪音那清澈得仿佛能映出自己倒影的眼眸,心中的怒意忽然又熄了下去。 他恨恨地了几口气,待心绪平静下来,方才抬眸看向公仪音,“阿兄知道我的心思了?” 公仪音浅浅一笑,“阿衍,你阿兄是什么样的人,想来你是再清楚不过了。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难道能瞒过他的眼?” 听到公仪音的这话,他的情绪陡然哀凉下来,眼中也再无亮。半晌,他才怔怔开口道,“那他……他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公仪音抬头清冷睨向秦衍,语声寒凉地不带一丝情,“你也觉得,你自己这龌龊的心思很让人恶心是么?” “我……”秦衍语声一滞。 那被公仪音发现了自己对秦默的心思之后,他便一直处在惴惴不安的情绪中。他知道自己对阿兄的这种情很龌龊,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阿兄的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底绕蔓延。 从小,他就生活在阿兄的影下。 全建邺的人都知道,秦家九郎惊才绝,才貌无双,可似乎没有人知道秦家还有个十二郎。 就算有人见到了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拿他与阿兄做比较。 他没有阿兄聪慧,没有阿兄机,他什么方面都比不上阿兄。那时的他,心底对阿兄是的嫉妒。 所以他止不住开始关注他,止不住开始模仿他。 若阿兄今看了两本书,那么他定然要挑灯夜读到凌晨,只为比他多看一本。 若阿兄今写了十页字,那么他定然要练二十夜才肯上榻。 后来,阿兄被母亲送去了幽冥山。 自己从小就听说过幽冥山的存在,他没想到母妃会那么狠心,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一刻,他的心似乎似乎被剜走了一块,那个时候,他才蓦然惊觉,阿兄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似乎变了。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因为他忘了,阿兄他是秦九郎,从来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 阿兄从幽冥山回来的那天,他远远地站在人群中看着他。明明只是半个月不见,那一瞬他却觉得恍如隔世。 他看着阿兄,看着他一步一步迈入厅中,看着他周身的光芒清冷如月,再无半分温度,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那一后,阿兄对他变得客气而疏远起来。 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是他心中那团火焰,却似乎烧得更加猛烈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能容忍别人的目光落在阿兄身上,更不能容忍阿兄的眼中出现别人。 后来,他终于开始发觉,自己对阿兄的情,似乎早已不是那般单纯的兄弟之情。 他渐渐害怕起来。 他知道这样畸形的情绝不容忍于世,他怕自己的心思一旦曝光,阿兄对自己仅存的关心都会不复存在。他只能死死隐藏住自己的心思,只能敛下自己每一次看向阿兄时那热烈的目光。 可是,不管他对阿兄的情如何,阿兄终究还是娶了。 而且,阿兄似乎还很她。 他见到阿兄看公仪音时那缱绻温柔的眼神,那样的神,他以前从来未在阿兄面上见过。原来,阿兄不是不喜笑,而是……没有碰到让他能够展颜一笑的人。 阿兄大婚的那,他本想去帝姬府,亲眼看看穿着大红喜袍的阿兄。 那样的阿兄,一定很美。 可是不知为何,祖父却将他足在了府中。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月很美。 而他,在院中喝得酩酊大醉。 第357章 一道沐浴可好? 他知道阿兄一定会娶,但是他没有想到,阿兄的,居然是重华帝姬。 皇族与士族向来不通婚,可阿兄为了她,不惜触怒长辈,违背祖父的意思,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秦这个姓氏。 那一刻,他知道,阿兄动了真情了。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