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了。 小盐巴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白盼,脚步不自觉加快。 可能走得太快了,他没有看见梅子躲在人群中怨恨的目光,从前娇蛮的怀少女如今像换了一副面孔,颧骨突出,顶着两个硕大的眼袋,头发一簇簇黏在一起,仿佛很久没洗似的,神状态差极了。 “盐巴……”梅子唤道,嗓子尖细像针在大理石上拼命刮划,片刻后,伸手想要去抓他的影子,但影子越走越远,很快连抓都抓不着了。 她的身体像没有骨头般垂了下去,不断渗出的怨恨越发浓重。 “梅子——”张广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森地喊着,太直下来,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影子手里揣着一铁链,紧紧拴在梅子的脖子上,梅子的魂魄痛苦地、扭曲着挛缩成一团,发出无声的嘶鸣。 小盐巴快要走出赤土村了,稍稍侧脸,斜对面就是血红的三层楼洋房。 这个时候,田福庆打开院门,匆匆忙忙和小盐巴擦肩而过,他穿着背心,出来的肩膀上,可以看到一块微小的脓疮,皮下像是养了活物,缓慢动着。 田福庆想要去挠,那脓疮仿佛有意识似的,一下窜进了背心里。 他动作一僵,惊恐地睁大眼睛,迅速寻找着什么人,看到张广兴时,才稍稍安心。 张广兴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裂开嘴,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田福庆上前两步,再探头张望时,人已经不在了。 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痛苦挣扎的梅子。 “你看到张广兴了吗?” “没有啊。” “怎么会?他刚刚就站在你旁边……” “你看错了吧?我旁边没人。” 第二卷 灵车 第28章 (含入v通知) 大雨磅礴,一道道闪电像把利剑,朝着天空的方向划出条条裂,仿佛在悲鸣,又仿佛在低泣。 有人在追她。 李婷不停地跑,不停地跑……鞋子掉了一只,脚底板沾了泥泞的脏水。 凸出的地砖让她摔了一跤,飞快站起来,雷鸣声在耳边徘徊,“嘀嗒,嘀嗒”,又听到那声音了,李婷连滚带爬,不敢歇息半刻。 “哒——哒——哒——”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继续跟着,李婷不知不觉跑到车站,熄了灯,漆黑一片,旁边有一家小卖部,卷帘门已经关上。 “有人吗?有人吗?”她无助地呼救。 没有人回应。 她慌了神,跌跌撞撞地往深处奔,看到前面一间公共厕所,黑暗中像长锯齿的怪物,李婷咬了咬牙,想也没想地钻了进去。 把门反锁,坐在马桶盖上,她环住自己,害怕地发抖,然而外面追赶的人已经进来了,一间一间踹开门板,到她那间的时候猛然停住了—— “李婷……开门啊……”怪异掺杂着雀跃的声音在厕所间回着。 那人又喊了几声,见里面没有动静,就开始疯狂撞门:“李婷……你为什么不开门啊……” 皮疙瘩和恐惧爬上李婷的脸颊,她用身体顶着门板,怕外面的人轻而易举地闯进来。 过了好一会,外面的人似乎放弃了。 四周蓦地安静下来。 李婷紧张地汗直竖,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走了没有?李婷不敢确认。 还是等到白天吧,等到白天,有人进来了,说不定就安全了。 李婷自我安着,有了希望,身体不像之前那样小幅度发抖,她逐渐冷静,全身虚,一阵阵绝望和后怕席卷而来。 冷的衬衫黏在身上凉得难受,她无暇顾及这些,把身体缩成一团,静静等待白天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厕所外照进一丝亮光。 现在几点了?是不是已经天亮了? 李婷心头一跳,重获新生的喜悦冲淡了恐惧,冲动之下,她打开门往前走了两步,炽光灯的亮度刺痛了眼睛。 不……没有天亮……有谁把厕所的灯打开了…… 谁开的灯?她为什么没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 窗外还不停下着大雨,漆黑如墨。 周围宁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声。 李婷大脑一懵,僵在原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身后突然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隔壁厕所间传来的声音,好像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婷——” 那一声悠长的,尖锐的叫声,让李婷整个头皮轰炸开。 …… 云林谷车站。 停着一辆辆开往县城的大巴,此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太钻进云层里,黑夜降临,想要看清楚路,全靠灯光照明。 小盐巴口袋里揣着一张新的身份证,他是未婚生子女,母亲活着的时候不起罚款报不上户口,死后更没人关心这种事,所以至今还属于“黑户”。 白盼不知道哪里帮他办的,上面贴着照片,名字写着薛琰,算是盐巴中盐的谐音,就这样解决了出行困难的问题。 出村后,小盐巴像无头苍蝇般,一度陷入“我该去哪里”的惘之中,惘过后又是极度兴奋,仿佛对什么都充好奇,觉被释放了天的孩子似的在镇上逛了很久。 回过神羞愧得要死,怎么办啊,他让白盼跟在后面半天…… 肚子还不合时宜咕噜噜叫起来了。 车站旁边有一家小型的小卖部,可以买到关东煮和烤肠,生意火爆,毕竟去县城大概要十个多小时,总要先填肚子。 有白盼在,小盐巴算一夜之间突然暴富,以前烤肠这种东西,绝对舍不得买的。 小卖部摆着一台老式电视机,十九寸那么大,老板娘的儿子作业做完了,无所事事,于是瞪大眼睛,津津有味跟大人一起看播报的新闻。 电视里,记者采访了一家孤儿院,这所幼儿园每年都会有四五个孩子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接回家。 院长面笑容地说道:“我们一直在努力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毕竟对于领养来说,亲生更能让孩子受到家庭的温暖。” 最后摄像机定格在孩子见到亲生父母后双方百集相拥在一起的画面,气氛温馨,十分染人。 “真好啊。” 小盐巴有点羡慕,他没有父亲,母亲死的早,不知道有父母后会是什么样的觉,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很幸福吧。 白盼不置可否。 小盐巴对白盼的想法锐又在意,立即道:“我……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呀……” “不是。”白盼失笑:“我只觉得抛弃过一次的人,就算重新接回去,也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幸福。” “是吗……”小盐巴眨了眨眼睛,出茫然的表情,他无法理解,人与人最亲近的关系,不就是血缘关系吗? 还是说,有比血缘更重要的纽带? 车站的五十米开外,有一间公共厕所,四周杂草重生,弥漫着味,瞧着也不干净,小盐巴吃完烤肠,手沾了点油,踌躇片刻,还是去那里洗一洗。 隔壁女厕所一如既往排成一条长龙,站在最末尾的女生十七八岁,面容清秀,头发是标准的黑长直,她穿着长袖长,脚踝套着白棉袜,不像夏天的衣服,倒像初夏时节的打扮。 擦肩而过时,小盐巴下意识瞥了一眼,发现那女生的脸都能用惨白来形容了,走路的姿势也很古怪,往前进的时候,每次腿一上一下地抬起放下都要顿一顿,觉跟机器人似的。 她垂下来的长发分散开,出细长白皙的脖子,小盐巴却看到里面呈现出暗紫的斑块,星星点点,要不是她头发长,恐怕还遮不住。 结伴上厕所的女孩有很多,叽叽喳喳旁若无人地聊着天,谁都没注意到站在最后的黑长直。 奇怪,离这么近,她们都看不见吗? “要进就进,不进别挡道好不好?”远处跑来个急的男人,看见有人杵在门口傻站着,妨碍了他们还不自知,顿时没好气道:“喂!说你呢!有没有点素质啊?” 小盐巴一惊,猛地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了许久,侧着身体让男人进门。 “老刘,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急的男人释放完,手都来不及洗就跑了出去,抱怨道:“都怪一站着茅坑不拉屎的,东张西望半天,还挡在门口不进去……” “你骂他呀……” 小盐巴没再听他们说什么,一眨眼的功夫,排队的黑长直女生销声匿迹,不见了。 内心涌上一抹怪异。 她脖子上的斑点——是尸斑吗? 第29章 水龙头的声音响起,小盐巴一边洗手一边想,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白盼?但白盼又不是做慈善的,见一个除一个得有多累呀?而且女生已经不见了,再找肯定要花好些时间,恐怕会赶不上去县城里的大巴…… 还是不说了吧。 小盐巴回到站台,他们本身抵达的时间较晚,加上买吃的上厕所,大巴基本都坐了,要么只剩一个座位,要么就没有两个座位连在一起的。 “怎么办?”小盐巴有点着急,又觉得内疚,都是因为自己才晚到的原因。 “总能坐到车的。”白盼比他镇定多了,摸了摸小孩茸茸的脑袋,朝末尾的方向走去。 最后一辆巴士显得格外陈旧,八十年代老客车的觉,窗户不是封闭的,可以打开,车身被刷了红白相间的条纹油漆,和xxxxxx有限公司的字样。 巴士的两旁挂了红灯笼,散发着幽幽红光,让人看了莫名滋生出一股望而却步的畏惧。 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