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起了吗?” 今要去衢州城,路上怕耽误,用了早饭便要早些走,福伯是专程来西苑叫他们的。 “起了。”他低沉应声,嗓音有些沙哑。又听见隔壁已经有动静,应当起了,在洗漱。 苑中的小厮就也敲门,而后端了洗脸水进他屋里来。 水很烫,热气敷在他脸上,顿觉舒了许多,好一阵子,才觉间的“枇杷”甜味散去了些。出门,刚好又和孟云卿遇上,便下意识瞄了瞄她的嘴,真是和梦里的一个模样。 他瞥过头去,只是同她一道往东苑里走:“睡得还好?” 她点头:“庄子里很舒坦,睡得好。” 他也点头,不再看她。 东苑里,福伯备好了早饭,一桌子。老爷子坐在石凳上,胡大夫在给他按手臂,应是力道有些重,按得老爷子脸上一会儿大眼儿,一会儿小眼儿,就是不吭声喊疼。 “爷爷”“老爷子”两人一起问候。 老爷子才如破了功一般,挑了挑眉头(疼的)道:“来了?” 胡大夫要给他疏通筋骨,他便先吃过了,这一桌都是给他二人留的。 段旻轩就笑:“胡大夫,可以再重些,我看老爷子还有神。” 胡大夫应好。 老爷子就差吹胡子瞪眼睛了,却还死要面子倔着:“重些重些,别被自己外孙小瞧了去。” 胡大夫从善如。 孟云卿光是看着都觉得疼,段旻轩便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 孟云卿将信将疑。 等辞别老爷子,出了庄子,段旻轩才道:“胡大夫手重,老爷子嚷嚷,早前和胡大夫约好,老爷子的。” 孟云卿就摇头。 今沈通和娉婷与他们同去,娉婷手中还拎了一个小篮子,段旻轩好奇:“是什么?” 娉婷就掀开上面的布:“枇杷,姑娘说昨吃着好吃,让带些到路上吃。” 孟云卿就在一旁点头,“你昨都没尝。” 段旻轩僵了僵,看了看她,便不自然地开了目光:“我不吃,上车吧,我今骑马。” 第123章 一路从庄子到衢州城,大约要行个半时辰。段旻轩与沈通一道骑马走在马车前,庄子到衢州城不远,随行的侍卫也没带,连段岩都没有一道出来。 段旻轩和沈通两人正好作陪,也没往马车里来。 娉婷洗好的枇杷,沾了水,过了晌午便不新鲜了,主仆两人就窝在马车里吃完,吃得有些撑,就起帘栊吹吹风,了肚子消食。 今出门早,到衢州城也早,时间是足够的。 娉婷看了看天,有些皱眉:“姑娘,天有些沉呢。” 四五月正是梅雨季节,雨下不大,就是连绵不绝,有时候可以一连下上四五也不停,淅淅沥沥的,很有些烦人。 孟云卿就唤了声沈通:“路好走吗?” 沈通看了看天,又骑马去前面探路。 段旻轩就留了下来,透过马车窗上她起来的帘栊,幽幽看她:“枇杷吃完了?” 枇杷?孟云卿有些意外,继而点了点头,有些歉意道:“忘了给你留。” 他果真瞄了眼马车里,而后淡淡道:“无妨,我也不吃。” 接连说了两次他不吃,却又不时问起,孟云卿总觉得他今哪里怪得很——似是,还不愿意多看她,莫非她今脸上画了花? 她果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花呀。 见段旻轩在一侧看她,她又随口问起,“到衢州城还有多远?” 段旻轩少有在衢州城和庄子间往来,约莫估量了下:“走了一个多时辰,当是不远了。” 孟云卿就道:“天有些发沉,又是梅雨季节,怕是要下雨了。” 马车里还好,小雨时节,也浇不透马车,倒是他和沈通没有带蓑笠,骑马会被淋的。 段旻轩也抬眸看了看天,宽道:“衢州城就在前面不远了,我让车夫快些,应当可以在下雨前赶到城里。” 孟云卿颔首,也只能如此了。 三言两语间,沈通已骑马折了回来,“姑娘,前面不远就是衢州城了。” 还真如段旻轩所说,孟云卿笑了笑,“那就早些进城吧。” 放下帘栊,娉婷才松了口气,一脸喜:“一路都在吃枇杷,原来都走了这么远了,等到了衢州城,也不怕下雨了。” 早年间,珙县下过一次大雨,雨一连下了好几,犯了洪灾。县里死了好些人,县里的人都往外逃,等到洪灾过去了才回来,在珙县长大的人都知晓。娉婷就是在洪灾时和亲人走散的,那时饥肠辘辘,又举目无亲,还好后来遇上了夫人。夫人好心收留了她,才活了下来,而后就一直留在孟家。 虽然逃过了洪灾,娉婷却一直心有余悸。 方才见到天变沉,她心中就有些怕,好在到衢州城了。 衢州城不算苍月南部重镇,出入城门的人都没有华城的多,多是本地的居民,盘查得也不严,马车几乎没有停滞就入了城内。 衢州城不大,街市就城中心的一条,要买的东西都集中在一处,集市也在不远地方。 福伯本是要让人来专程来一趟的,既然他们来了,便开了一个清单,让他们顺带捎回来。 包粽子的糯米和叶子,还有端午的雄黄酒,洋洋洒洒列了一长串单子,就在段旻轩手中。他看得有些头疼,早知道让段岩一道跟来好了。 孟云卿见他拢着眉头,也凑上前去看,都是些端午要准备的常东西,吃的粽子,挂的艾叶和菖蒲,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只是段旻轩少有心这些事,看着便也头疼。 孟云卿从他手中接过单子,唤了娉婷上前来:“你和沈通一道,把单子上的这些东西都买下来,福伯单子上说要多备的,都多准备些。” 娉婷自幼识字,夫人教过,略看了几眼也就记住了。也没有特别的东西,都是些端午节必备的物品,也就应了声好,叫上沈通去帮忙搭把手。 孟云卿指了指身后的“和记”凉茶铺子,“要是买齐了,就在这里等。” 两人都应好。 段旻轩便在她身后听着,眉头舒展,笑呵呵得看着眼前的背影,心情愉悦起来。家中除了福伯之外,也有人能理事了,见她理事的模样,后持起来也是轻车路的。 “我们做什么?”他开口问她。 孟云卿正好送走娉婷和沈通,转眸瞥他:“不是说要给老爷子做香囊吗?去挑做香囊的料子和针线,还有端午的五彩绳,香囊里放的辟驱瘟的药材和香料。” 这些都要挑细选,不比娉婷那头来得快。 加上老爷子的喜好又只有他最清楚,她只能和他一道。 所以分开置办才不会耽误时间,不然等他们挑好再一起去集市,集市都下市了,又得等到明。 段旻轩便道好。 做香囊选的绸缎要硬实一些的,要用较好的料子,街市上的布装就有。因为要在香囊上绣花,选的多是单的缎子。 布装里的陈列就琳琅目。 “你觉得哪个颜好?”孟云卿翻了好些料子做比对,一面比对给他看,一面问。 他哪里看得出来,其实都差不多,只是见她右手那批拽得更近些,料想她也是中意的,便道:“这个颜好。” 孟云卿果然眼前一亮:“我也觉得这个好,端午里头毒,墨绿显得清凉些,老爷子又喜茶,墨绿也贴切。” 段旻轩合点头。 “再选一个颜,做好了,看看哪个好看,再送给爷爷。”她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他商议,目光却是落在眼前的布匹上的。 段旻轩想笑。 忽得想起为何她送他的剑穗子也是两个了。 许是也想的做好了,再一起看看哪个好看,最后还是两个都一起送了…… 段旻轩抿,她将好转过身来:“我挑了墨绿的,你也挑一个吧。” 言外之意,他们一人给老爷子选一个颜。 倒是将难题推给了他,段旻轩却之不恭,踱步到她跟前,随意扫了几眼,指了指近处的这匹水蓝的料子,“就这个吧。” 孟云卿弯眸:“你喜这个颜?” 他点头:“看着舒服。” 孟云卿没有多问,笑着应了声好,便让店家将选好的缎子包起来。 绣香囊的丝线也要挑。 不同颜的布料,绣不同颜花纹。花纹不同,寓意不同,用的丝线质地和颜也都不同,还要和香囊里放的药材和香末搭配起来,才能相映益彰。 送老人家的香囊,多是梅花、菊花、苹果、娃娃骑鱼、娃娃抱鱼等等,象征鸟语花香,平平安安,子孙堂。 送小孩子的香囊,就多是飞禽走兽、生肖图等,活灵活现,寓意小孩子的茁壮成长。 孟云卿一一道来:“墨绿的那个,便幅菊花吧,高风亮节,鸟语花香,倒和瑄方苑贴近。” 段旻轩点头。 她便继续:“那要镶金的丝线,菊花才有光泽……” 她口中头头是道,他便安静听着,也不打断,只是不时应和几声。他从前是没想过绣一个香囊要费如此周折,她要花费不少心思。回想起那两枚剑穗子,怕也是细细斟酌来的,再看向她时,眸间又多了几许柔和暖意。 “……那水蓝的,就绣娃娃抱鱼,年年有余,子孙堂。” “好。” 从布装挑了料子出来,再买完绣香囊的丝线就过晌午了。算一算,他们这里,还差五彩绳的麻线和香囊里的香料末子。 这些都能很快就好。 孟云卿估摸着,娉婷和沈通那头应当也快买得差不多了,便道:“要不,我们都买好再去“和记”同他们汇合?” 这样一算,时间将好。 段旻轩赞同。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