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江东手里端着蛋茶,口袋装着蛋,总觉跟坐月子扯上关系了,有点心他人民警察的形象。 江谷雨放下暖壶和布袋,出去把布洗了,赶紧给江做饭。 下午的时候,小婴儿又哭闹了两遍,一遍了,换好布哼唧哼唧一会儿,又睡了。一遍换了布还哭闹,江就又喂了一边,怕自己没水,喂完了就用小汤勺喂了两勺温水。 人太小,一次只能喂几滴,小嘴巴动着,居然也喝了。 当天晚上,队长婶又来看过一回,担心江年轻又是头一胎,不会养孩子,看过孩子又嘱咐了些养孩子和坐月子的事情,尤其代好多东西产妇不能吃,会回,江谷雨一一记着。 肖四婶和村里另一位姚家本家的堂婶也来过,考虑新生婴儿娇,倒是没进屋来看,只在院子里跟江谷雨说了一会儿话,肖四婶还送来一个小小的布口袋,代江谷雨说装上草木灰,给小婴儿垫股的。 家家哪有那么多布当布呀,衣服都没得穿,还布呢。 所以当地生了孩子,就会一个布口袋,装上草木灰,充当布的作用,了就倒掉草木灰重新装,可以多次使用。 江看了半天,有点犹豫。草木灰在锅底下烧出来的,等于经过高温消毒,这个江知道,理论上讲是安全的。 可是她生的是女儿,股底下垫一包草木灰,棉布口袋总是会漏出来,了恐怕小股沾上黑灰,小女娃,总觉不卫生。再说了,江拿在手里研究了半天,布袋子装上草木灰,要收它总得有个厚度,垫在小婴儿股底下,会不会垫高了股影响到骨发育小婴儿骨头可。 江本能地就不太想用了。 江谷雨就说:“姐,我看咱们好歹已经了几块布,先将就用着,反正这天气洗了一会儿就干。” “行,先将就用,不够再说。” “姐,刚才队长婶在外头跟我说,小孩子都放了暑假,大学里也该放暑假了,估摸着,姐夫这几天就该回来了。”江谷雨犹豫着说,“姐,等姐夫回来,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呀” “怎么办不怎么办,他回来关我事。”江哧笑一声,“我看他最好是别回来了。” 第20章 太心疼了 姚二嫂第二天一大清早过来,太还刚刚冒红, 江谷雨正在厨房做饭。 姚二嫂就先去了厨房, 自己抓了把麦草, 在厨房门口烧了一小堆火,伸手烤烤然后从火堆上跨过去。 当地的风俗讲究, 说未月的小婴儿娇贵, 生人从外头来会沾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能随便接触婴儿, 要用火烘一烘, 驱除生人气息。 当然,讲究都是人讲究的, 不讲究的人家也多得是。 “二嫂来了我姐还没起呢。”江谷雨心里其实有些不太乐意,她来的也太早了。 “嗐,你姐坐月子,她起来干啥呀。我悄悄进去看一眼, 她要是没醒, 我不吵她。” 姚二嫂把自己烤过了火,便轻手轻脚进屋里,江谷雨不放心地跟在后头。 她一推门,江听到动静便醒了。一夜醒了好几遍喂换布,一脸的困倦睡意。 “二嫂来了” “我来看看你。昨天晚上就想来,我头一回看小孩儿, 听人说晚上来不好。”姚二嫂着嗓门, 伸头到上看孩子, “我看看,哎呦,多俊气的小闺女。看看她爹娘,都是咱村里一等一的人物尖子,这小闺女多好看。” “二嫂夸的。”明知道人家故意夸,江还是听着高兴。 姚二嫂坐了一会儿,小声跟江聊了几句,只说叫江好好坐月子,倒是没提别的。她来时手里挽着个小篮子,从里头掏出几丝瓜,一把韭菜,底下还有九个蛋,说送给江坐月子吃的。 “我们家分了三只不是嘛,有一只抱窝,不下蛋,天一热,另两只隔天一个蛋,才攒这么几个。”姚二嫂说,“你别嫌少,好歹是我这个二伯娘的一点心意。” “谢谢二嫂了。”江就冲江谷雨使了个眼,“谷雨,去看看还有煮的蛋吗,拿两个给招娣、领娣吃。” 江谷雨听着江那意思,就转身去厨房,拿了四个刚煮的蛋,放到姚二嫂篮子里。 “喜蛋呀。”姚二嫂笑着说,“那我就拿着了。” 江谷雨送姚二嫂出去,走到大门口,姚二嫂觑着屋门跟江谷雨说:“妹子你可不知道,那个死老太婆,昨天晌午在院子里跟死老头说,生了个丫头片子倒还好了,赶明儿离婚,孩子给谁都无所谓。隔着一道矮墙,我可听得清清楚楚,我怕你姐月子里生气,也没敢提。” 她可不知道,江要是听见这话,指不定还高兴着呢。 送走姚二嫂,江谷雨回屋就笑着说:“送来九个,拿回去四个,我打赌她又是背着姚家来的。” “她呀,比姚家其他人可强多了,人还是不错的。”江道,“她是因为生了两个女儿,总觉着低人一等似的,在姚家总觉着自己不够硬气,你听听她给孩子起的名字吧。” 招娣,领娣,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儿。要不是娘家还算得力,姚二嫂只怕过得更糟糕。 江从这话就想到了自己女儿身上,该给女儿起个什么名字呢 慢慢想,不着急的,村长婶说孩子最早也等三天后再起名字。过去生孩子难养活,容易夭折,老话便说别太早起名字,没名字的小孩鬼神也叫不出来,悄悄先养大一点。 不过不耽误她现在心里琢磨着,不说出来就行了。下意识的,江想到的名字都是“江什么”,下意识就让孩子跟她姓了。 接下来姐妹俩开始发愁布的问题。第一天和夜里的经验证明,江准备的那几块布,本不够用。这还是晴天,要是一下雨,布洗了晒不干,她们家小姑娘就该光股了。 家里哪来的旧衣服呀,这年代一块布角都没有丢的,旧衣服破的实在不能穿了,还可以撕了做别的用,糊鞋帮子、补衣服,反正剩不下。 江这一夜的经验,小孩两个小时左右就要吃一遍,换一两遍布。昨天下午拉了脐屎,正确说法叫胎便,当时没别人在,姐妹俩差点愁坏了。好嘛,刚学会换布技能,她拉便便了。 尤其脐屎那个黑糊糊黏糊糊的,倒不是嫌脏,当妈以后似乎就没那么讲究了,没觉得脏,就是黏糊糊不知道怎么干净啊,擦了两块布之后,江决定用温水洗。 想起李医生说的,脐带都还没落呢,怕没煮沸的水太多细菌,又让江谷雨赶紧去把开水晾到温热,才终于把小股洗干净了。 股清了,吃完,小婴儿惬意地踢了踢小腿,睡了。 新生儿,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她睡了,江就跟着睡,不然她严重睡眠不足,总是睡一会儿就得各种原因吵醒,饿了了哭了,她睡觉也就零零碎碎。 睡了一觉,江躺靠在头,指挥江谷雨翻箱倒柜。干啥找找还有没有能当布的东西。 其实她们家统共就两个木箱,都翻腾了一遍,哪有什么不穿的旧衣服呀。 “干啥呢这是”肖秀玲一脚踏进来,用手扇扇风,小声地,“哎,这屋里也太热了,你还给小孩包襁褓呢,太热了不行吧” “秀玲姐来了我找找有啥能当布的。”江谷雨说。 “我今天只给她包了两层被单,我把被单叠过来用。”江努努嘴,小婴儿包了花被单,肚子上再盖了一条巾。”我寻思着,要是天再热,我就不给她包东西了,就只给她穿了小衣服,肚子上盖个巾。” “月了光股都行,不过等月天气也该凉快些了。喏,这是杨杨以前用过的布,我找出来几块,别的都让我娘纳鞋底用了。”肖秀玲把布递给江谷雨,嘱咐道,“去用开水烫烫,放了老长时间了。” “妹妹。”小陆杨甩掉鞋子,自觉自发就往上爬,扒在边看着小婴儿傻乐呵,“妈妈,我怎么觉得她还没长大” “你要是看她一天长一大截,你婶子该慌了。哎你离小妹妹远点儿,可不许碰她。”肖秀玲笑着把小陆杨抱下来。 “妈妈,我要妹妹,你把她抱我们家去。” “抱我们家去,你怎么喂她你有给她吃啊” 小陆杨二话不说,两手把小汗衫往上一扒,出光溜溜的小脯,低头看了看小脸沮丧:“我……我回家就长,我给她吃。” 哎呦喂……三个大人笑得肚子疼。小陆杨耍了一回宝,自己摸摸脑袋也咧着嘴笑。 “我得想法子给她点布。”江说,“布不够可太愁人了,一多,洗的还没干,没得用了。其实买新棉布也用不了几个钱,可就是没布票啊。” “你这还幸亏是夏天呢。”肖秀玲笑,“你是得多准备点儿,她少说用布也得用到一周岁吧等到了冬天,碰上雨雪,洗布好几天也不干。” “再想想法子。我听说县城有不要布票的棉纱布,医院用的那种,就是碰巧了才能有,不容易买到。再说去县城大老远的,也不方便。” “哎,我想起一个人来。”肖秀玲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那天听队长婶说过,小刘公安家里有人在县城供销社工作,好像还是个领导。” “谷雨,靠你了。”江一听就来了神,两眼发光地望着江谷雨。 “不是……姐你啥意思呀!” “没啥意思呀。”江一脸无辜,“我坐月子呢,你不去,总不能指望我爬起来去找刘江东吧” “真没别的意思,全都为了你大外甥女。”肖秀玲笑眯眯把江谷雨往外推。 好吧,她去!江谷雨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屋里那两个当妈的着实无奈。怎么嫁人当妈以后,这两位就变得这么八卦了。心累。 等她走了,肖秀玲笑着坐回边,两人相视一笑。 “你看,有门不有门得叫谁给心一下呀。” “我拿不准。”江老实说,“不是说我们家谷雨不好,可小刘那条件摆在那儿。” “你那是没看见。”肖秀玲笑起来,“我可亲眼看见了的,昨天我来,刚好小刘来你们家,你坐月子他就没进来。就在大门口跟谷雨说明早他可能还来咱村有事,问谷雨有啥要捎带的,他从镇上给带来。啧啧你可没看见,眉梢眼角都是笑。我看反倒是谷雨,不太开窍还是怎么的。” “有没有门,有一个开窍的就行了,俩人都着呢。”江一琢磨,肖秀玲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了,今天早晨江谷雨买了两把挂面回来,说是叫人给捎带的,可没说谁,她只当村里谁给带的,也就没问。 随他们去吧,这情况,小刘那边要不是那意思,只是一片好心帮助她,别人瞎心可就尴尬了。 “妈妈,你们说啥呀”小陆杨听得一脸不解。 “没说啥,你玩你的。”肖秀玲忽悠儿子,“你去院子里看看,可能有蝴蝶飞来了。” 小陆杨一听,果然跑去院子里玩去了。 “够吃吗” “好像不太够。”江发愁,“我看她吃不似的,也不,一早上还好,能够吃,下午就更少了,她就光哭闹,睡一会就醒了哭闹。” 肖秀玲:“你太瘦了。你得多喝汤,使劲喝。” 说着村长婶来了,也是关心不够的问题,嘀咕道:“今天四天了吧,按说下该够吃了。不够,要催得趁早,我回去叫人给你捉几条鲫鱼来烧汤。” “婶子你可别麻烦,我明早叫谷雨去镇上买,或者去西边水库买,街上而今有私人卖东西了,鱼虾青菜之类的都有。” 连喝两顿鲫鱼汤之后,水真的多了一些,起码小婴儿不至于饿的哇哇哭了。这身体太瘦了,一点油水都没有,不多喝汤水,就不够吃,一碗鱼汤下去立竿见影,水明显见多,小孩吃得,睡得也实了。 于是江就代江谷雨,只要遇上街上有卖鲫鱼的,就买几条来。其实很便宜,村民从河里、水库里捉来卖的,鲫鱼刺多没,老百姓没油捣鼓吃它,卖得跟青菜一样便宜。 可就是不一定有。遇巧了有人捉,才有人卖。 又听人说,喝老母汤最催,水多还好,可是这年头一家养几只,也不准养多,留着生蛋的,蛋卖给供销社,换个盐和火柴钱,是家庭零花的一个主要来源,因此老母很少有人卖。 不然,杀一只江把目光盯上了自家的三只老母。 舍不得是舍不得,可什么也比不上女儿吃重要,本来就小,生下来才五斤三两,再不够吃,小孩饿得哇哇哭太心疼人了。 杀!蛋不够吃可以买,女儿吃不,长不快,往后可没法补上。 “谷雨,明天早晨杀只。嗯,杀那只芦花,那胖。” “姐,真杀呀。”江谷雨吓了一跳,“我还寻思去谁家买一只呢,自家的能下蛋,有点舍不得杀。” “你舍不得杀,人家也舍不得卖,杀了吧,杀了喝汤吃。”江挥挥手,笑着打趣江谷雨,“放心吧,你姐是吃的命,早晚缺不了吃的。早晚有你吃吃腻味的那一天。” “吃都能吃腻味了”江谷雨只当她开玩笑,“姐,那恐怕是旧社会老地主。” 第二天,一早江吃了一小碗挂面,加上两个荷包蛋。她喂哄孩子,江谷雨就去搞卫生洗布,收拾好了,江谷雨磨刀霍霍正准备杀呢,也该是那只芦花命大,姚香玲赶早来了,还带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猪蹄来。 “大姐,这么早就来到了”江谷雨进来。 “今早巧了,你大姐夫厂里有车去邻县拉料,我顺路搭车到镇上。”姚香玲把猪蹄给江谷雨,代她放一把黄豆给江炖汤,便赶紧去洗手洗脸,洗完手抓一把麦草把身上烤过了,才进屋去看小婴儿。 “哎,这孩子真漂亮。”姚香玲笑道,“我算着你早该生了,这阵子厂里加班就没能来,今天几天了” 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