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害怕。 她努力挥散心中的疑云,然而疑云如去复来。 常太后近来却心情颇好。她兄长常英隔三差五就入,同妹妹商量朝廷大事。虽然朝廷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这种当家做主的觉还是很不错。自从常英当上评尚书事,朝一片阿谀逢之声,风头已经盖过陆丽了。尤其是近来皇上不在京中,朝廷事物给太后做主,常氏兄妹一时风光的没边。 冯凭这,到永寿进见。天气热,她穿着薄纱衣,长裙曳地,刚行到门外,见着一个鲜卑服饰的男子从内出来,见到她,忙快步上前来跪下:“皇后娘娘千岁,臣给娘娘请安。” 这人生的相貌堂堂,身材伟岸。冯凭认得他是不久前新任的南部尚书,名字叫乙弗浑。拓拔叡离京后这人就时常出入中,次数比常英还频繁。 冯凭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他了,命平身。乙弗浑搂了袍子站起来,退到道边让皇后的仪驾过。眼睛的余光扫过这人面,冯凭发现他是个伟男子,方脸大眼,须发浓密,一双眸子光湛湛,看着就是一副心机深沉的明样。 心思飘飘的,她想起了一些前不久听到的闲言碎语,说乙弗浑经常半夜出。 半夜出是什么意思,她是明白的。寻常的大臣,就算有事要与太后相商,也不一定非要商到半夜。就算偶尔有急事拖到了半夜,也不可能天天有急事天天到半夜。更何况乙弗浑又不是机要大臣,哪轮得到他天天进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有别的原因要留他。 这就有点奇妙了,难不成传言是真的? 冯凭对常太后私下的一些事还是晓得的,先前知道她有宠过宦官林金闾。不过这个宠,究竟是怎么个宠法就不好说了,她也想象不出来太后能做那些事……不过话说回来,常太后也不过是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妇人,有那些事好像也很寻常?看看小常氏平的行事就知道了,小常氏整风的很,太后也没说过她不是。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先前因为拓拔叡在,没人敢说那些话。乙弗浑这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进取悦太后,拓拔叡一走,什么人都在往中进了,大臣们么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这种事传出去影响不太好,皇上听了怕是也不高兴。不过冯凭自然不会不识眼,在太后面前说什么,她是来同太后商议事情的。太后说最近暑热,在中呆的腻味,想出去走走,要择个地方,看怎么个去法。冯凭同太后商量了,说去灵山,去寺里消暑。 太后说:“年年都是这个地方,去的都厌了,也没有新鲜的。” 冯凭说:“新鲜的也有,那可就远了。我是想着,这大夏天的,车马劳顿也实在辛苦,人也遭罪。灵山寺地方不远,而且那山中凉得很呢,还有清泉可以泡澡,太后不是喜泡泉水吗?” 太后笑说:“你说的也是。” 她笑的时候,薄红的嘴一抿,白皙的面颊上显出一点淡淡的鱼尾纹。 非常温柔的中年妇人,她看起来不比李夫人要老多少。冯凭不晓得怎么的,被触动了一下,又想起了方才乙弗浑。 太后看起来很端庄。 不像小常氏,长得就很丰,充□□,穿衣服也非常袒。太后为人一向是谨慎保守的,加上她总是自称老身,冯凭很难将她跟那种事情联系起来。不过这个笑容倒是提醒了她,太后其实是非常年轻的,而且很有风韵,白皙柔,一点点的皱纹并不能减损她的魅力。 倒是她的口味有点让人惊讶。乙弗浑看起来也有四十多岁了,除了身材魁梧高大,相貌长的并不是太英俊。太后居然会看上这么大年纪的男人。 回到中,她揽镜自照,又想起拓拔叡。 拓拔叡十二岁就有女人了,小常氏家中一个丈夫,外面情人不断。常太后呢,看起来温良端庄,实际上也有很多情人。她哥哥也有很多女人,娶过很多子,纳过很多妾,生过不少孩子。 她认识的人当中,不论男女,好像就没有一个那方面是纯洁的。 那种事真的那样舒服吗? 所有人好像都极了似的,拓拔叡半个月见不到女人,干不成那事就要抓心挠肝。 兴许是很舒服吧。拓拔叡那样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很足。会有点疼,尤其是他总是很用力,会让她觉得小肚子里疼的难受。但是那是可以忍受的,她喜和他亲密的结合在一起。因为他是他,换了旁的人,她就不会愿意。 因为太害臊了。 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不那么害臊,可以□□自己的身体。 因为他是她丈夫,而且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就像是自己一样悉亲密。 可惜,他并不她。在他心里,她并不是独一无二。 镜中映出一张过分早的少女面庞,羊脂玉般洁白的脸,花瓣似的红嘴,墨滴样的双眼珠。她突然觉得很孤独,好像一朵花开在深山中。 太后要去寺中消暑,往返大概三天,冯凭自然跟随。小常氏带着女儿丽娘也乘坐马车跟在其后,刘襄也在其列,和冯曦一起骑着马。太后和皇后两幅仪驾同时出,声势浩大,士民百姓纷纷回避。到了山下,马车不能再前行了,韩林儿到车前来开帘子,请她下车。 太后车前,一只手也开了车帘。 是个年轻人,身着蓝锦袍。常太后见这人低着头,生的却是一副好相貌,眉目朗秀,颜鲜洁,看身材也是个不错的,竟没追究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名跑来替自己帘子了。这时候李延过来了,太后搀扶着李延的手下车,随口问了一句那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很灵巧,低眼笑答道:“小人名字叫杨信。” 太后想起来了,不久前有个年轻人向她献房中术和秘宝,她让李延把这人找来,她要见见的。 太后笑说:“你就是杨信啊,人如其名,老身想起来了。” 太后说:“你现在担的是什么职?” 杨信说:“小人担任的是仪銮卫之职。” 太后随走随笑:“这职位太小,岂不是埋没你了?老身是不是要抬举你一下?” 杨信听闻太后喜英俊伟岸的男子,想借机攀升。他看太后笑微微的,说出这句话来,以为自己入了太后的眼,欣喜跪下:“太后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小人愿意侍奉太后,为太后做牛做马,向太后尽忠。” 常太后闻言看了他一眼,这回没笑了,诧异说:“你不想做仪銮卫,想做太监了?” 冯凭走上来,正见有人向太后求宠,便在一旁看着。太后倒没生气,见皇后来了,目了杨信,笑说:“这人不错,是个孝顺懂事的,要侍奉老身,向老身尽忠呢。你看看他要怎么个侍奉法,替我收了吧。” 杨信一脸懵,见太后踏上轿离去了,皇后正在面前,心惴惴的,忙磕头行拜道:“皇后娘娘千岁。” 冯凭道:“太后那不缺人侍奉,让本收了你,你便来侍奉本吧。韩林儿,给他取一身衣裳来换上。” 韩林儿取了一身太监的黄袍来,杨信惊了,以为这小皇后年轻,没有听懂太后的意思,竟然让自己做太监!话已出口,却又无法收回,只能把那黄袍穿在外面,又戴上一副太监的黑纱冠。 冯凭看了一眼,道:“这几你就跟在韩林儿身边吧,三后还再带你去净身。” 第73章 杨信 不远处,皇后也上了轿子。 队伍继续前行。 杨信一脸懵,看了韩林儿:“皇后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韩林儿站在山道间:“你认为应该是什么意思?” 杨信惊诧道:“这……说不好……小人估摸着皇后有别的意思?” 韩林儿淡淡的面无表情:“比方说?” 杨信说不出话了。 韩林儿没有理睬他,直接走了。 杨信跟在皇后的仪仗后,远远瞧见那装饰华丽的銮轿,其实他在这廷富贵场中混的久了,只是并没有成为富贵的主角。 皇后那话是有点吓人的了,不过他并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韩林儿走的贼快,杨信只是几个眼神没留意,就不见他人影了。杨信到处去找,一会说在皇后那,一会说去哪去哪了,杨信半天没找着他。好不容易到了寺中,听说韩林儿在院子里,杨信忙去院子里,终于看见了悉的人影。 韩林儿站在寺门前,正同小太监代着事情。杨信虽然不认得这个人,只晓得名字,可是也找不到别人。这人以后肯定是要打道的,不过以后是要打道的,要好好巴结。韩林儿这会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他生怕一个不注意人又跑了,忙抓紧机会走上前,举起袖子拱手礼了一礼,腆脸陪笑道:“中官大人,小人杨信,以后还要靠你多多关照。” 韩林儿被打断了,转头看了他一眼,扭回头继续和小太监说话。 杨信耐心等待,过了一会,韩林儿打发小太监去了,对他说:“你随着我吧。” 杨信忙道:“是。” 紧随其后。 杨信光天化的向太后求宠,结果被皇后收作宦官,女太监看到他在这都拿白眼相对。四下全是不屑鄙夷的目光,杨信也不放在心上,脸堆笑,专心地同韩林儿套近乎:“韩大人一定很得皇后的信重吧?韩大人在当什么差?” 韩林儿注视着宦官来来往往,在搬运箱子行李,时不时指挥几句:“这个小心别磕着。”“这个放到外面。” 面对杨信的亲热,他敷衍道:“这个说不好。” 杨信说:“韩大人看着年轻的很啊,年纪轻轻就这样有为,来前途不可限量。” 韩林儿道:“你我都是宦官,无家无后的人,为主子卖命的,主子尊荣富贵了才有你我的一口食吃,前途就不要妄想了吧。” 杨信说:“韩大人怎么能一样。韩大人是皇后身边的宠信人,得见天颜,皇上都能唤得出名字的。像小人这种,连向皇上磕头的机会都没有。” 韩林儿讶异:“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杨信道:“中人,谁不知道有韩大人。” 韩林儿道:“别胡说八道了。” 他移步往别处去,杨信见状,忙也加快了脚步,道:“皇后方才那句是说真的吗?我难道真要净身才能入?” 韩林儿闻言停下脚步,道:“你觉得呢?这种事有得例外吗?你以为皇后娘娘是什么人?你过来。”韩林儿招手示意他靠近:“你在这呆着,稍微等一会,待会我让人来给你安排。” 杨信忙应:“小人明白,韩大人先去忙事吧。” 韩林儿走了,杨信心道:这可怎么办?他可不想真进去当太监,讨不着好就算了,还要赔了命子。他打起了退堂鼓,有点想跑了,跑了的话,皇后应该不至于真较真,非要把他抓回来阉了。 那就跑吧,反正这会也没人注意他。只是都到了这一步了,脸都丢出去了,再跑总有点不甘心。里太监那么多,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能让皇后娘娘认识的。皇后知道他的名字了么,这也是一件难得的幸事。他是个权财了心窍的,一门心思的想要发达富贵,整盼着飞黄腾达,舍不得这好处。 杨信犹豫到深夜,其间有小太监过来,将他从这个地方领到另一个地方让他等着。他等的饥肠辘辘,脖子都伸长了,天狗望月似的,也没等到人来安排他。正焦虑不安,有宦官持着灯笼来找到他:“皇后娘娘要见你,随我来吧。” 杨信大喜,忙跟上太监,出了几个门,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了一阵,又转了几个门,终于到了皇后住的地方。 冯凭坐在榻上,翻阅着手上一本薄薄的小书,书名还怪文雅,叫什么《台略要》,然而也一听就知道是不正经的东西。这杨信杨大文学家字还写的不错,小楷书工工整整,煞有介事。内容么,看起来也貌似正经?还分了篇目,每一篇都有一个主题,比如第一篇叫做《识人篇》,杨大文学家手把手教你怎么据男人的五官,身材,四肢特征来判定男子某物是否雄壮。据杨大文学家所说,男人中指长,则某物相应的长,男人鼻子高而,面方,天庭宽阔,嘴薄而有棱角,则相应的某物雄壮。身材方面,要高大拔,肌强健的,瘦的男人比胖的男人更有优势。 冯凭心中,一个惊雷接着一个惊雷,万万想不到还有人能写出这种玩意,脑子都要被改造了。看到后来她觉脸发红,耳朵发热,这时候又跳入第二篇,讲男人女人的生理构造。男人如何“举”,如何“御”,最后讲技巧,各种姿势十八式,还画了示意图。 冯凭丢下那书,心已经跳的了节奏了。 这时候,太监领着杨信进来了。 冯凭再看这个人,就觉他从头到脚,脸都写着两个字:、魔。 其实杨信这人长得周正,能自信到往太后面前遂自荐,模样自然不能丑。冯凭扫了他一眼,看清楚了他的相貌,心中很怀疑这家伙写的书就是照着自己做模本写的。什么鼻子高,天庭,浓眉大眼,加上身材高大。 除了脸不够方。 她觉这人有点恶心,白天看着还行,这会就怎么看都是一脸“”。她心情大大的不好,腹中顿时就了。 杨信不晓得皇后娘娘翻阅了他的大作,已经对他产生了很不好很不好的看法。他下跪回话,抬起头来,看到榻上坐着一个清清冷冷的,白茶花似的美人。看面目眉眼,年纪还小,杨信从她那稚的面容和微微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判断,她大概十四岁左右。 不过她真的是美丽。 美丽而纯洁,就像浸润了雨的茶花,不带任何杂质,没有一点污迹。 杨信认为人有不同的气质。有的人本质纯洁,但是长得歪眉斜眼的,让人生不出纯洁的觉。有的人可能长得美丽,但是某个部位长得不合适,眉锋硬了一点,眉了一点,黑眼珠小了一点,两个眼睛距离宽了一点,或挤了一点,或者嘴型怪了一点人中短了一点……但凡有一处长得有缺陷,就容易影响整个面部的气质。但是皇后娘娘长得如此美丽端庄,没有一点缺陷。杨信看到她,就想到一朵悠悠绽放的白茶。 他突然就不想跑了。 能侍奉这么一位主子,得她的信任,跟她相伴,天天看着她一颦一笑,讨她喜,得是多有福。更别说她还是皇后,是这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接近她可以得到无边的富贵尊荣和权力。同这相比起来,舍弃的那二两就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简直不值得一提。他突然心里就有了主意了,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福运,要是放弃了那简直不成人了!他决定不跑了,要留在这位娘娘身边,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杨信看皇后娘娘像朵花,皇后娘娘看他像坨鼻涕。杨信低着头,心花怒放地回话,皇后娘娘看他笑的这幅眯眯的样子,更加嫌弃了。杨信原本饿了一天,肠子打结,见到冯凭,却突然舌灿莲花起来,大表忠心,非要给皇后娘娘当牛做马。冯凭看他实在诚恳的不得了想当太监,便答允了他的要求。这家伙实在太恶心了,不阉了他心里受不了。 杨信见皇后对他上了心,十分高兴。此时已经是深夜的,冯凭赏了他一顿饭食,杨信得了皇后赏饭,动的连连谢恩,冯凭看他这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勉强看他吃了饭,实在看够了,杨信这边拿手帕抹嘴巴,冯凭终于懒得再看,让宦官带他去安排休息。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