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女先生离开后转而去看三公主岑锦玉,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三公主的楷纸上却并未写上几个字,且都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敷衍了事。 她拿起来看了看,转而望向岑锦玉:“写字时诫急诫燥,公主还需再下功夫,否则安福郡主年纪虽小,可是要跑到你的前头去了。” 岑锦玉一听这话更来气了,但碍于先生的话不敢不遵,她低着头没说话,只继续认真写着。 这时岑锦瑶找先生解惑,范女先生没再理岑锦玉,过去认真给岑锦瑶讲解起来。 皇子公主们每半上课两个时辰,放课时间到后,范女先生对着大家道:“公主们可以回去用膳了。”说罢自己率先走出大殿。 漪宁才刚找到窍门儿,正铆足了劲儿努力着,丝毫没有觉到了肚子饿,便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练字。 岑锦瑶也是沉静的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 唯有岑锦玉憋了半天,眼见女先生一走,她整个人立马都松了口气。扭头见坐在自己后面的漪宁在认真写字,想到方才她背了那么多自己都还没背会的东西,又想到女先生对她的夸奖,一时间有些嫉妒,越看她越觉得不顺眼。 她猛的站起身来,后背故意往后顶着,漪宁的课桌顿时有些倾斜。她又顺势伸手推倒了漪宁桌上的砚台,里面的墨水哗啦啦了出来,乌丫丫的一片直往下淌。 漪宁原在认真练字,突来的变故让她躲避不及,眼看着墨水顺着桌面往自己这边淌,啪嗒啪嗒滴在了皇后为她新做的衣裙上,衣裙顿时被墨水染得是污渍。 漪宁站起身气呼呼抬头瞪着岑锦玉,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看着她漂亮的裙衫上染了那么多墨水,岑锦玉明显十分得意,却又一脸无辜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桌子离我那么近的,挤死了!” 漪宁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小小年纪却颇有几分气势。 岑锦玉不由得想到了上回手腕被她咬伤的事,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怵,也不敢在此久留,连着后退几步,突然小跑着便出去了。 她一出门恰好看到大皇子、三皇子、邵恪之和其他几个伴读从阁楼上下来,岑锦玉笑着对众人打招呼:“大哥,三哥!”又笑嘻嘻喊了一声,“邵二哥!” 对于大皇子后面的另外两个伴读,岑锦玉则全然当作没有看见。 伴读们对着岑锦玉齐齐行了礼,岑锦玉笑着拉住邵恪之:“我不是说过了吗,邵二哥不必跟我这么客气的。” 邵恪之和三皇子都不大喜这位三公主的骄横,是以并未与她多言,只略颔了颔首两人便打算离开。 这时,漪宁却突然跑着从大殿里面出来了。 她跑得太急,直接扑在了岑锦玉的身上,眼看着两人顺势就要倒在地上,一旁的邵恪之眼疾手快扯住了漪宁,而岑琰则是扶住了岑锦玉。 岑锦玉被撞得有些懵,气呼呼道:“萧漪宁,你没长眼睛啊,撞我做什么?” 漪宁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被石头绊到了而已。” 岑锦玉眼睛气鼓鼓瞪着她,又低头看到方才因为萧漪宁抱自己那一下,自己的裙衫上此刻也沾上了好多墨水,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萧漪宁,你是故意的!” 第10章 荷包 岑锦玉因为身上染了墨水的事自己哭啼啼走了,大皇子意味难测地看着萧漪宁:“安福郡主可真够厉害的,堂堂公主都不被你放在眼里。” 漪宁明显从大皇子的眼神中觉到了敌意,深知此人不喜自己,便没有跟他说话。 她这般一声不吭的,大皇子反而更生气了:“萧漪宁,你好大的胆子,本皇子与你说话你敢不理?” 大皇子比自己大了四岁,又这般凶巴巴的样子,漪宁到底还是有些怵的,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她先欺负我的,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负人!”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又沉了几分,“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恩戴德也便罢了,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战死疆场,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民当如子,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淡定,语气平和,说话时不卑不亢,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突然上前两步低了声音道:“邵恪之,你有腹才华,不觉得整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更加难看了,语带警告:“邵恪之,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黄,花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所以我也喜。”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以前岑锦玉喜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跟着漪宁的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微怔忙起身去:“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顺熙帝高兴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今儿个跟先生学了什么,念书好不好玩儿。” “好玩儿,先生教我写字呢。” 想到方才听到的事,顺熙帝又道:“朕听说今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负你,岑伯父给你出气可好? 漪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顺熙帝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阿宁别怕,有朕在是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 漪宁想了想,说话的态度认真的让人觉得可:“岑锦玉拿墨水泼我,可后来我把她的衣服也脏,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有大皇子他不喜我,可是邵哥哥也帮我说话了,大皇子当时气得可不轻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给你出气?”顺熙帝宠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欣赏。这小丫头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漪宁答得理所当然:“我已经出过气,现在不气了呀。” 瞧她说话时一板一眼的,顺熙帝越发怜,抱住她在那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宁可真让人省心,像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大人夸自己长大了,漪宁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果然高兴,拽着顺熙帝的领口狠狠点头:“我长大了,今天学会了写好多好多字呢。” 皇后看他们两个说得高兴,便道:“待会儿太子想必也会过来,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里用吧,臣妾再去让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几样圣上喜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后的后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进皇,陛下脸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谁这般讨陛下喜过呢。” “你没见过,本倒是见过。”皇后这般说着,不觉间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命薄的女儿阿宝,一时间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后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当女儿一样,想来也是真心喜郡主的。” 皇后叹息一声,这丫头是宁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的。在她看来,阿宁就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 清池 陈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儿子,她神肃然,素来宽和雍容的一张脸此刻却有几分严厉。整个清池上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头没敢吭声,静静等着母妃的训示。 旁边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采薇出声劝着:“娘娘,大皇子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陈贵妃还在闺阁时采薇便一直近身侍奉着,后来又带进来为自己做事,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可今她却没给采薇面子,厉声斥道:“都八岁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做事情如此鲁莽不计后果,让我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大皇子也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顶嘴道:“说到底,那萧漪宁就是个外姓,儿臣也不过说她几句,母妃又何苦发这样大的脾气?不就是个郡主吗,儿臣乃堂堂皇子怎就教训不得了?” “你还敢说?那安福郡主现如今是你父皇的眼珠子,你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的让你父皇对你疏远?”陈贵妃越发觉得生气了,手里的茶盅往旁边的桌上一砸,整个大殿桄榔一声,大皇子也唬得颤了颤身子,忙跪了下去,“儿臣知错!” 第11章 致歉 陈贵妃站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把头抬起来。” 大皇子乖乖照做,抬头望着自己的母妃,眼睛红红的,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瞧他这般陈贵妃自己都有些心软了,当初她怀胎晚于皇后,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早出生,她秘密召了御医帮自己催产,孩子倒是提前生出来了,但先天不足,明明和太子不相上下的年纪,却比太子矮了半头,这聪慧的劲儿也是及不了女儿的十分之一。就如今这事,如此浅显的道理,这孩子怎么愣是不明白? 她叹息一声,亲自拉儿子起身,伸手捧着他的脸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母妃的心呢。那岑锦玉刁蛮任、恣意妄为,和你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你何苦为了她去得罪安福郡主?那安福郡主的确无父无母,也没个亲人可以依靠,但只要你父皇愿意捧着她,那她就是最尊贵无比的。若你父皇因此而疏远你,母妃再怎么为你铺路都是于事无补的,你明白吗?” 大皇子点了点头,乖顺应着:“母妃,儿臣知错了。” 陈贵妃无奈看着他:“母妃素里教你那么多,你却仍不如邵恪之看得明白。罢了,事已至此,你这便跟母妃去椒房殿找安福郡主赔罪。” 大皇子后退几步,明显很不愿意:“儿臣是皇子,怎能给她一个郡主赔不是,如此岂不了尊卑?” 陈贵妃睇他一眼:“明着让你跟安福郡主赔罪,实际上这是向你父皇认错呢。难不成你真希望你父皇因为此等小事与你生了嫌隙?” 大皇子虽然还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没再反驳,也算是默认了。 陈贵妃拉着大皇子从清池出来去往椒房殿,路过御花园的小亭子时,二公主岑锦瑶正坐在亭内抚琴。 岑锦瑶也早早看见了他们,犹豫片刻还是起身上来行了礼:“给母妃请安,给皇长兄请安。”她神平淡,语气清冷,好似遇见的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兄长。 陈贵妃看着她时眼底也并无多少暖意,当初她生下阿玮后损了身子,御医说三年内不宜受孕。谁料到次年她便又有了身子,且那时候她总吃酸的,觉得酸儿辣女必然又是个儿子,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原本是想着这样阿玮也能多一个人相帮,可谁料到最终诞下的却是个女儿。 为了生下这个女儿,她的身子再次受损,御医说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JzFcbj.Com |